《疏影横斜水清浅》清辉月影

16、第 16 章

　　夜幕快速的来临。繁星点点，在深蓝的天幕之上，月亮皎洁的投洒下缕缕清辉。诡异的黑影游走于宫殿之间，避开巡逻的士兵，转瞬又在一幢巍峨的宫殿前消失了踪迹。
　　“本宫安排你在曾逸清身边也有两年了，相信他对你应该相当信任了。”清脆的女子声从帷幔后方透出。摇曳的烛光下，隐约能看到女子精致的头饰，窈窕的身材，和繁复的衣着。
　　“是的。”底下跪着的黑影低着头面无表情的答道。
　　“呵呵，就算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孩子。”尖细的笑声变得越加张狂，将之前的雍容完全取代。“曾清那个贱人，当初如果不是她，我又怎么会被皇上冷落这么多年。没想到用毒烟也只是让她先死，居然留下这么个孽种。想踩在我儿逸祉头上，门都没有。”愤恨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带着毁天焚地的决心。顿了顿，抬眼盯着跪在地上的孤鸿，道，“本宫待你也不薄，而今正是需要你效力的时候，相信怎么做你心中有数。”
　　吩咐身边的徐嬷嬷将早已准备好的毒药交于孤鸿：“你手中拿的这包叫‘醉颜’，乃是武林中罕见之物，甚少人知道。只需放在香炉中焚烧片刻，便能使人身体虚弱，逐渐呼吸停止。无色无味，死的时候脸上会浮现出一丝嫣红，犹如熟睡之人。世人都道只是猝死，而无法知其乃是中毒。”顿了顿，又说，“兰儿最近可一直嚷着你这个哥哥不去看她。明天你就去看看她吧，可别让她失望了。”
　　接过用黄色小纸包着的醉红颜，孤鸿只是木讷的回道：“多谢皇后。”如果不是低着头，相信眼眸中的不耐与痛苦早已被人洞穿。
　　“恩，本宫可等着你的好消息。下去吧，别让人怀疑了。”挥动长袖，看着黑色的影子从眼前离开。“曾清，你以为死了就完了吗？看你在底下这么寂寞，本宫就让你儿子来陪你吧！”悚然的笑声在空旷的坤宁宫中回荡。
　　“娘娘，奴婢怕他靠不住。”徐嬷嬷走至皇后身边，不无担忧的小声道。
　　“怕什么？他的妹妹可是一直在本宫的手里。何况你以为只有我们想杀那个孽种吗？”斜睨了眼身边的徐嬷嬷，接着不无得意道，“就曾逸清的祖父慧王叛乱伏诛，作为罪臣之后，相信朝中大臣目前都不会站于他这边，谅他也还做不出什么大事。只不过嘛……”停顿片刻，才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哥哥！”刚进屋，孤鸿便被一小小的女孩搂住了腰部。女孩约八九岁的摸样，因为娇小，只能勉强环住孤鸿腰的一半。“你都这么久没来看兰儿了。”语气中微微含着委屈。
　　“兰儿最近可好？”孤鸿充满疼惜的看着面前踮着脚尖也只勉强到自己胸腹处的妹妹。
　　娇小的女孩从孤鸿胸口抬起头，睁圆一双美目，天真而不解的答道：“皇后娘娘待兰儿很好呀，最近还让兰儿去御膳房学习糕点的制作呢！哥哥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哥哥最近有点事要办，近段时间都不能来看兰儿了。”看着兰儿瞬间沮丧的表情，也不理睬，只是径自抱住妹妹轻声在其耳边小声道，“还记得哥哥当初和你说的吗？如果有什么事，就去找翔璃宫的翠姨。”目光悠远，“她，是个顶好的人，一定会帮兰儿的。”

　　听到翡翠稳步迈进寝宫，曾逸清叹息着从案前抬起头，道：“不知象昨天那样的酣畅淋漓，今后可还有机会！”
　　“瞧殿下说的，好象七老八十，感慨岁月之人。如果殿下哪天想念那种感觉了，再邀三皇子他们同游御花园便是。”翡翠在一旁慈祥的笑着说道。
　　“也是，呵呵，翠姨，我想太多了。”转头又对身后的黑影道，“孤鸿，你跟了我也有两年了吧。”不是疑问，只是简单的陈述。
　　被问到的黑影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后又躬身一揖回禀道：“是的，殿下。”
　　“你是个人才。”因色清冽，望着孤鸿眼中带着一丝欣赏，“可否觉得本宫留你在身边大材小用了？”
　　“不，孤鸿当初的命是殿下救的。就算殿下现在就要孤鸿的命，孤鸿也心甘情愿。”坚定而决绝的语气，配上逐渐成熟的俊脸，自然有股说不出的威仪与耀眼。是的，为了殿下，自己的命又算得了什么。只是……兰儿……两难的抉择，痛苦的纠缠于孤鸿的心底。

　　三年的大旱，人民流离失所，漫天的黄沙，席卷着整个大渊皇朝。富贵之人继续大鱼大肉，而平苦劳动之人，却早已到了连想吞树皮充饥都难寻的地步，卖儿卖女的已经多不胜数。哭泣，无法解决问题，生存，粮食，已经迫在眉睫。虽然鸱哀帝逸祉致力于各种挽回措施，但旱情一直延续，减苛也只是拖延一二。
　　只有八岁的孤鸿在一家客栈中从一纨绔子弟手中抢得一块番薯，跑到一处死胡同中，却被身后几个强壮的大汉堵住了去路。
　　“哼，哪来的臭叫花子，竟然敢抢本少爷的东西。”猪头肥耳的富家少爷走上前来，佯装潇洒的撑开扇子，带着鄙夷的注视着孤鸿，挥手示意身后的众仆人，尖声道，“给本少爷狠狠的往死里打！”
　　面对大汉的拳打脚踢，小小年纪的孤鸿只知道抱紧手中的甘薯，卷曲起自己的身体，尽量缩成一团，贝齿将下唇咬出一排深深的印记。不能放手，手中的甘薯就是生的唯一希望。兰儿还在破庙中等自己，不能，绝不能放手。
　　视线逐渐模糊，手不觉慢慢放松，鲜血一丝丝从头顶沁出。甘薯终于从手中滑出，昏迷的最后一幕，番薯被踩烂成一片，一双黑色的靴子隐隐映入眼帘。
　　黑暗而残酷的训练，被皇后钦点作为大皇子的暗卫。终于和自己的妹妹兰儿再次相见，终于为了皇后的命令被迫接近二皇子。如今，终于要下手了吗……
　　难，下得了手吗？扪心自问，也许见到儿皇子的第一面，就早已被折服。可是，兰儿在皇后手中，可是……为了兰儿……可是……只能二选一……
　　谁，到底是谁，那边是血脉相连，这边是甘心臣服。
　　痛苦，犹如烈火燎原，一直在孤鸿心中不断蔓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