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渊之土》血月魅

1、楔子 一个人的雪

　　在这片原野之上，除了云，就是雪，荒凉，是每个人看到它的第一感受。明明这里的景色很美，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在这里逗留，就连三岁的小孩子都会煞有介事地说：这里是魔鬼居住的地方。
　　这里的气候很好，但是草木不容，不是太冷，只是有些死寂，原来还有的枯枝败叶现在也完全消融无形了，还剩下的是已经死去的灌木丛，枯萎了几万年却依旧挺立的参天大树的残骸，像是一个垂死者无力地伸出双手，不知是想要抓住生的希望还是想要回去憎恶的生命。已经没有了一点绿色，下雪之后黑色的枯手变得有些圣洁。
　　村里的人教小孩子都说，冬天是魔鬼诱惑我们的时候，千万不要上当！
　　传闻中这里居住着冬霜之魔，这个魔头实际上到底存不存在都还有待考证。
　　在这片原野旁的村庄叫做瑞雪村，虽然这么说，但是大得过分的雪只能让村名恐慌。今天的天黄灰色的，晶莹剔透的雪花从那毫不符合实际的云层中飘落，农妇开始尖叫，男人利索地收拾工具，他们相信，魔鬼喜欢亵渎纯洁的少女，而不是他们这些农夫。但是他们要去保护他们的妻子和女儿，甚至是儿子，有时候魔鬼会吃掉童男童女的血液和灵魂。
　　“柔柔！柔柔！快回来啊！”
　　柔柔是一个男孩子，之所以取了这个名字，是因为神师判定他失去了某些功能，这个女性化的名字，不得不说是一个讽刺。
　　柔柔从小有自闭症，而且是不是还会跑到魔鬼的土地上去。
　　少年抬起头，脸色出奇地苍白，冰碧色的瞳孔却闪烁着虔诚而炙热的光芒，像是一个狂信徒一般。他没有理会村里人们的呼喊，仿佛感觉不到寒冷，一步一步朝着魔鬼的土地走去。每一天的大雪，都是从魔鬼的土地飘来的，渐渐地，柔柔的双腿被冻僵了，被冻在地上。他相信那个传说，相信魔鬼的传说。
　　他喜欢一个女孩子，叫做冰翠，她是个很羞涩的女孩子，但是她有个姐姐叫做火翠，火翠是个很蛮横的女孩，她不同意妹妹嫁给这样一个被魔鬼诅咒，被众神抛弃的人，她说除非柔柔可以拿出一百颗风铃珍珠来。
　　一颗风铃珍珠可以让瑞雪村每家每户过上一百年殷实的日子，一百颗。
　　柔柔没有其他的办法。
　　他清秀的小脸上露出几许坚定，几许绝望，但还是毅然掏出了怀里火红色的石头，这是火妖石，听说是上古时代火属性的怪物死亡之后的骨骼碎片，柔柔不知道父母是谁，他是被收养的，而父母留下的东西就是这个火妖石。
　　寒风在畏惧，他又前行了一里路。柔柔知道自己快支撑不住了。
　　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远处的风雪，以及风雪之中若隐若现的影子，像是鬼魅一般。

　　他听着雪花的轻语。
　　“是谁呢？会让我这样心疼……你的故去。”风轻语淡淡地笑着，唇角好看的笑容足以迷倒所有怀春少女，“又是一桩甩不脱的羁绊啊……唉，为什么我就是魔鬼呢？让我做一回勇士也好啊。”
　　下一秒，他消散在雪花之中。
　　下一秒，他出现在一个少年人的身前……
　　少年的嘴唇冻得发紫，意识也模糊不清，但他依然在往前走。村里的人都说，下雪的时候是魔鬼发狂的时候，这个时候一定可以找到魔鬼的。风轻语俯下身子，眼中闪过一丝怜爱，命运注定我们在一起，命运注定我们是个悲剧，是你吗？小家伙。
　　大概，记不清了，轮回的抹杀让他忘记了前世的一切，大概，他（她）已经死去了吧，上辈子最爱的人。他必须承受这样的痛苦，背叛者的默哀，不知道他（她）这辈子变成了谁，终究要遇到的，是这个小孩子吗？
　　柔柔渐渐醒了过来，看到风轻语妖孽般完美的面容和嘴角的微笑，忽然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内心深处甚至有一种效忠和膜拜的冲动。“我知道了……霜龙，我们又见面了。”风轻语笑着，把柔柔抱在自己怀里，薄唇轻轻摩挲着他的前额，像是亲吻柔嫩的花瓣。听到这个名字，柔柔的身体微微有些挣扎，但是，他又能知道什么呢？
　　“冬霜……大人，我，我可以许愿吗？”
　　柔柔忽然觉得，如果这个魔鬼是个女人，恐怕自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冰翠。
　　“说吧。”
　　“我……我想要一百颗风铃珍珠！”柔柔嚅嗫着说道，“我……我喜欢村里的冰翠，但是她的姐姐一定要我找到一百颗风铃珍珠，冬霜大人，您可以帮我吗？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风轻语轻轻抚摸着他的碎发，风雪没有一点点触及两人的身体。只是没有人看到，在额前的发之后，有一双阴霾的眼睛。霜龙，你明明应该效忠于我的，可是为什么你会喜欢上别人……
　　“可以，作为交换，我要……你的心！”风轻语嘴角略过一丝残忍的微笑。霜龙，原谅我的自私，生生世世陪伴我的，就只剩下你了，我不可以让你离开我的。
　　“好。”
　　看到他毫不迟疑的表情，风轻语闭眸，有些心疼，有些嫉妒。
　　他伸出美丽修长的手，仿佛插入空气一般插入柔柔的心脏，没有鲜血的颜色，一颗跳动的银白色心脏被生生扯了出来，而柔柔的心口还完好无损。他茫然地看了看风轻语手上的光团，和地上散落的风铃珍珠，眼中闪过一丝黯光，收起他的东西，浑浑噩噩地往回走。
　　风轻语看着他离开，伸手轻轻抚摸那银色光团。
　　听风雪轻语的声音，他缓缓朝着暴风的中心走去，那里很冷。有一间冰室坐落在这片平原的中心，并使之中，封存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身体，只是，她是个女人。风轻语跪坐在冰棺之前，目光迷离。
　　“变成这个不男不女的样子，你后悔过吗？”……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陪你到老。”……
　　“滚开，人妖！想不到你……”……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我真的不该，我……求求你不要死好不好，你答应过的，你答应过的啊！”……
　　模模糊糊的记忆和那些片段的语句，总是心痛过，总是放不下。
　　还好，应该感谢这一片雪原，这属于魔鬼的土地，只属于自己的雪地，虽然寂寞，但好歹有寂寞陪伴，忠诚，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