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华·岁晚》姚隐

11、十：

　　崇阳王府分东厢和西厢，东厢作为主子的住所，比起西厢大了不只一点半点。奴仆都在东厢外围做事，离西厢有一段距离，人多不免热闹，却影响不到管家力求的安静氛围。崇阳王喜静，无要事禀告时，他们都不得近内院。除了身边几个如影随形的暗卫，定期来整理院内杂事的婢女外，整间院子空荡荡的，无甚人烟。相较西厢，东厢内院反而显得萧索。
　　掌柜先前被关进了东厢的柴房，出来又被小厮喝止不应踏足内院，心中惶恐，面上愈发仓促不安。云含就近挑了一个一看便是久无人住的房间，将他置在床底。
　　好在他身形算得上瘦，挤是挤了点，总算还是能呼吸的。
　　云含检讨了自己一路走过的地方，为什么会不知不觉来到了人家崇阳王的内院？
　　再次折返，她听着风里传来的一言半语，循声走到了大堂。大堂里只有两个人，她蹑手蹑脚坐到门外偷听。
　　她方窥得一角，便听了个囫囵。认清了主位上坐得平稳的冷俊少年，是地位崇高的崇阳王，是白面书生口里的……阿楠。
　　话席散了，铭世子走了，明知他发现掌柜不见了必要大怒，可云含却有点不大关心了。从着兴味，亦如受到蛊惑，她跟上了心肠冷的过分的阿楠。
　　他不想费心纠缠，就随了铭世子的便，让出一间院子让铭世子在眼皮底下杖罚甚至打死被抓来的人，可不是心肠冷的过分？
　　这就有了云含遇刺，不得已在书房揭面示人的一幕。
　　“阿楠弟弟，我好歹长你一些岁数，叫你声弟弟不吃亏嘛。”云含嬉笑的坐在丝绸软塌上，见慕容楠冷冷看着她，云含撇了撇嘴：“我好歹有些修为作底，当我怕你似的。”
　　“王府布了九宫迷失卦，你如何能进来！”慕容楠执剑而立，面色不善的看着死皮赖脸坐在榻上的女人，如临大敌一般。
　　“九宫迷失卦……莫非范围内还能减弱我法术的效果？”她喃喃自语，考虑片刻后，两指捻起又要在身上布上隐身结界。
　　“崇阳王府岂是你能来去自如的地方！”慕容楠却提剑又是一下，生生逼着云含放弃掐决的动作。
　　“怎的又拿剑指着我，草也是有脾性的！”云含有些恼，站起身后愤愤的睨了他一眼。
　　慕容楠不理，神色没有丝毫松懈，侧着身子走过两步，单薄的身板挡在门口，明显不想让她有机可乘。
　　书房里只备了文房四宝，桌椅软塌，简单的木质书架，皆是外貌简朴，质地极奢之物。一如慕容楠的性格，冷情不羁，奢华的低调。
　　云含听到陌生的脚步声在屋顶攀岩，看向房梁，下意识又看了一眼窗户。两道人影一直伫立在窗外，此刻如影子般快速躲闪，避开了她的目光。他们躲得再快，依旧被云含瞧出一些动静。
　　好多暗卫……
　　不过崇阳王慕容楠显然不会以数个暗卫的肉身之躯来跟她硬拼。有人单膝跪地送上一枚黄符，他冷冷看了一眼云含，随即把黄符摔到地上，轻易挥剑斩成两半！薄薄一道纸符，安安静静分成两半，散在地上。
　　送符的人早已悄无声息的退下，房内又剩下云含和慕容楠两人在原地对持。
　　“我没有恶意。”云含柳眉微微蹙起，依她对道士的看法，直觉得那黄符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无故藏匿本王书房，本王既将你揪出，你已然百口莫辩。”慕容楠轻哧一声，不敢信她一个字。
　　云含看着他，笑他：“我不怕你的。候在外面的侍卫，我也不怕。”
　　慕容楠眉目凛然，严肃以待：“恶人当有恶人磨，自有人收拾你。”
　　似要应正慕容楠的话，凌空有人爆闪近前。
　　“妖孽，受死！”一个眉目森冷，穿着灰白衣袍的道士手抓拂尘，行着缩地成寸的步法，爆闪到云含眼前。
　　看着怒目相视，岁月枯荣的老道，虽说师傅教导不必心亏，云含终是有些怕的。老道好似道行很高……
　　“云含。”云含正想破罐子破摔，在众人虎视眈眈的情况下直接腾云离去，耳边却忽然传来温淡清冷的唤声，像极了师傅的声音。
　　云含眼底方露出些许迷茫，道士的拂尘已甩到跟前，丝线根根直立，全数冲她挥来，如要万箭穿心一般，着实令人惊骇。云含不能及时避闪，眼看自己要受万箭穿心的苦楚，她只来得及瞪圆眼睛，喉间苦不堪言。
　　一刻分神，倒把自己的命搭上了……
　　云含正万念俱灰的等着老道士的狠招，腰间倏的一紧，整个人被挪开到屋外。
　　“师傅……？”云含被东华帝君搂在怀里，抬眼见其光洁的下颚，手里攒上他的衣襟，讶然惊呼。
　　老道士冲出屋子，大喝：“妖孽还有同谋，小心！”
　　“小心？徒儿，他叫你小心些。”东华帝君轻笑，语声显柔，看向老道士的目光却是森然，眼底涌出潺潺冷意。
　　东华帝君如履平地站在空中，衣袂经风飘动，有如神祗的面孔微微伏低，睥睨的目光看向下方，嘴角淡淡勾划起，一弯眉似蹙非蹙。
　　“师傅，道士都不是好人，嘴巴说话不好听，还要杀我，这老道士对我叫着妖孽受死！”云含鼓着嘴，就势环住师傅的腰，不依不饶的嗔怪喊冤，说着说着还真落了两滴眼泪。
　　“不恼……让云含受委屈了。”东华帝君按住她的脑袋，往怀里压了压。云含枕在他结实的胸前，就着他的衣裳擦脸，抹干眼泪后，终是无话可诉。
　　“我可以让你时刻受剜心之痛，不死不生的活着，亦可以收去你两魂，让你千年成痴，受人唾弃。”在老道嘲讽他大言不惭的目光下，东华帝君微微抿唇：“还是，不解恨。”
　　他搂紧怀里纤细的身影，淡声问：“云含，怎生处置他好？”
　　他目光沉如水，不痛不痒的说着残忍的事，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然气极。
　　担惊受怕这种情绪，他好久都没有尝试过了。
　　“不解恨啊……”他低喃。
　　慕容楠身形疲软，几乎脱力。仔细听听，更是发现暗卫的呼吸声亦是比常人沉重许多，如负岩千斤，踪迹也没力气隐藏住，只能落回地面。老道盘腿静息，瞪着两人，暗自回想什么时候中了妖邪的药物。
　　慕容楠以剑支地，硬是撑起单薄的身躯：“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他气息虽弱，可脑子一贯比众人清醒的多。他望向凌空站立的两人，视线渐渐锁定到东华帝君身上。

作者有话说

　　师傅师傅师傅师傅……欢快的跳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