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璃》画桉语

5、入夜，闲月凉风

　　是夜，阿浅的口腹之欲被幕鸢大厨美美地满足后，心满意足地挺着圆圆的肚皮回到簌雨阁。她可没敢忽略美人师傅的圣言，十五天后，他老要对自己的从师习医成果验收。以往，师傅并没有对自己的从医有所要求，也没有什么考验，甚至给阿浅一种错觉，当初师傅只是随便扯了一个借口让自己留下。于是，阿浅在这个有作弄她的师祖，疼惜她的哥哥，还有怜她的师傅的世外桃源，渐渐有些忘记当初师傅把她留下来的初衷，活得更是没心没肺，逍遥自在。

　　“哟，浅丫头，今晚怎么就这么乖巧，在抄写《药清经》？莫非你上一次试药再次失败，把真的浅丫头给药傻了，所以她没出来作祟？”阿浅脸不红气不急的瞪了一眼在窗边一脸坏笑，嘴巴吐不出象牙只会说风凉话的师祖小人，继续埋首奋斗。
　　弥师祖挑了挑眉，甚是诧异，话说这丫头已经不是那个刚来萱雨庄，一逗就急的脸红的小丫头，经过他三个月的悉心栽培，阿浅被他惹急了，绝对是会咬人的。只是，现在她的反应真的不对呀……弥摸了摸下巴，自以为很潇洒地甩了甩飘飘白发,撇撇嘴，摆出一副哄骗小孩拐卖良家妇女的人贩子嘴脸，笑眯眯地道：“浅丫头乖，告诉师祖，你师父给你下达什么指令了？要不师祖帮帮忙？”
　　“师祖，阿浅可没忘记您上次好心帮阿浅，又‘不小心’向师傅举报的正义之举！！”

　　上次在药心园，尉迟让阿浅把切片状相似的白芍和白芷分开来，本来阿浅有好好地分辨出来了。白芍具有养血通经，敛阴止汗，平肝止痛的功效，白芷具有袪风除湿，止痛的功效，可惜阿浅背书时没怎么注意，二者皆只记得止痛二字。医者，在药性的辨认上，可谓锱铢必较。

　　于是，有了这一幕：师祖焦急地在旁边挤眉弄眼，用嘴型提示，师傅本来也是微低着头的，不怎么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奈何阿浅实在看不懂师祖眼睛和嘴同时抽筋的怪异，只好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结果师祖急得兽性大发，尊口一开就来了一句：浅丫头，你怎么就这么不通人性呢？师祖都提示你好几遍白芍是平肝止痛了，你还这么看着师祖，师祖会不好意思的！
　　顿时，阿浅被炸得外酥里嫩，呆呆地转过头去，师傅正一脸温柔地笑着对着她，好看是好看，美得还日月无光呢！但却给阿浅一种六月飞霜的冷，还有无尽的委屈。师傅，阿浅冤枉啊……奈何尉迟不懂读心术，也看不懂阿浅的眸光潋滟，玉手一指，把阿浅指到了萱雨庄门外，让阿浅绕着只占面积三千多亩地的‘小小’萱雨庄跑五圈，好好感受那温暖的骄阳并且熟悉一下这里的地理环境。悲催的啊浅，比窦娥还冤的阿浅，还是在师祖略带抱歉的目光下，光荣起跑。

　　双股战战不止，骄阳似虎若蛇的滋味，阿浅领略过一次就满足了，实在不想重滔覆辙。是以，阿浅白了一眼眼前的人，坚决不再理会骚扰。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甘心道：“浅丫头真是小气，都是一年前的小事了，到现在还记恨着老头我。哼，本来，你师祖是特地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看来浅丫头根本不稀罕。＂说完，还不死心地瞄了一眼案上不苟言笑，专心抄写的阿浅，摆出一副仙人欲驾黄鹤归去的姿势。

　　无奈，阿浅实在不忍虽驻颜有术但鬓发斑白的师祖可怜兮兮地抱憾离去，纤手一停，粉唇轻启，道：“师祖，阿浅并非小气，那次的事确实也是阿浅的不对，从医人，怎能对药性把握不牢？这样迟早会害人害己，不配当医者。”看了一眼脸色稍霁的师祖，阿浅继续道：“其实，那次师傅的惩戒，也不只是因为师祖你帮我作弊，师傅他早就明白，既然我不能那么容易看得懂你的暗示，那么前面那一段流利的对答自然是阿浅的用功。只是……”

　　弥听得挺乐的，忽然，阿浅停了下来，还莫名其妙地瞪了他一眼，不知又犯了哪宗罪的师祖只好向脾气恰似七月天的乖徒孙投以无辜的目光，虚心地道：“嘻嘻，乖徒孙，把你的见解继续发表。”
　　“师傅罚我，一是惩罚我没有医者之心，二是为了警告师祖你，不要出猫腻。可是，……”一语未完阿浅又向弥师祖投以哀怨的目光……
　　“好，是师祖的错，我们的浅丫头真的长大了，竟然能看出这么多。”弥瞥了一眼阿浅，最后用蚊鸣样的声音补充道：“还以为那次把小丫头糊弄了过去了。”
　　“师祖，你说什么？”阿浅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错觉，浅丫头还是那么呆，怎么会有绯婈丫头那么聪慧呢？
　　想起绯婈，弥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不知她过得怎么样了，有想尉迟羽这小子了吗……
　　“师祖，你有心事？”
　　一个响亮的爆栗落在阿浅可爱的头颅上，“师祖，你真下得了手！”头颅的主人鼓起粉腮控诉，弥爱怜地看着她，笑笑道：“傻丫头，师祖当然下得了手，这不用实践行动了吗？”这下泪光潋滟的水眸也睁得圆圆的，真好看呐～
　　“徒孙，还疼吗？要不师祖再帮你敲下去？”弥不知在哪变出一把文人扇，眼中闪烁着奸诈，好一幅伪君子啊！

　　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务之急，是先完成抄写，做好准备应付师傅的考验，深呼吸，我宰相肚里能撑船。几番挣扎，阿浅的小脸成功地堆满了笑容，挤得像朵花似的，可弥看得毛利悚然。阿浅拖着师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门口，优雅地打开房门，弯腰以九十度的标准姿态，恭请弥离开。
　　“唉，且慢……”话未完，弥已经被赶到门外，转身，碰了一脸门灰。无法，弥只好使出隔门传音这一招。
　　“丫头，老头是特地来告诉你，一个月后，你师傅将出外行医，他的徒弟，医术也应该不会差，懂了吧？老头我回去会周公了。”
　　一声夸张的打哈欠过后，四下又变得一片寂静。门内烛光妖娆，案上的人似乎没听见那些话，依然倩影当月，笔疾似风。
　　然而，刘海下，但见唇角轻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