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碧》颜若夕

18、死别离

　　曾几何时她的发已殇,难道她当真虚弱至此吗?
　　轻柔地怀抱起她,不尤心疼地紧蹙起眉头,她的身子轻得让人惊心。

　　也许是这样的挪动,让她极其不安的嘤呢起来,悠悠半睁了眼,模糊间,只当是展烨在守侯在一旁。
　　呢喃道:“烨哥哥……累了，就躺下来歇息吧……不要再为我担心了，这几天连累你了，我这病只怕拖不久了。”
　　“你们这三年，都是这么过的？”冷冷的声音，充斥了连他自己的意外的妒忌。
　　杜青碧猛然清醒过来，这声音——
　　是他？难道烨哥哥真把他弄过来了？
　　吃力的想撑起身，可是却发现自己被他抱在怀里，她不自在地道，“你——怎么会在这？”
　　“你病了。”司空栩，别过脸去，怎么能说自己的思念？
　　杜青碧苦涩地看着他，三年都过去了，他何必现在才想起她，又何必在她已经放弃他的时候，来到她面前？她已经等得太累了……
　　“……何必呢，是生是死，我已与你无任何干系，你勿需如此周折。”杜青碧微微阖起了眼睛，语气开始转冷，极其生疏。只因为她怕，怕自己连最后的一丝脆弱也放弃她。
　　可司空栩因为她生疏，与倔强，不知为何心里一下被揪紧，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喉里一紧，双手不觉拥紧，“你瘦了很多，你都是怎么照顾自己的？”话语里温柔的责备，还有连他自己也陌生的些许担忧，却让杜青碧的虚无的心，突然撕裂般的尖锐起来。
　　她想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怎可见他？一想到这心里更是慌乱起来，不行，不能让他见了自己这副模样，就算自己都都害怕的鬼模样。
　　一想到这，她开始胡乱挣扎着起来，尖锐的叫了起来：“你放开我——我不想见你，你马上出去，出去——”
　　“别动，你现在很虚弱！别伤了自己。”司空栩，软言安慰着。
　　如果是以前，或许她会很感动，可是现在，这些温柔对她来说，太过残忍，尤其在她快要死的这刻，这样的温柔，只会让她留恋世间。
　　不——
　　“放开我，你马上出去，我不想看到你——烨哥哥……咳……咳……”
　　激动的心绪，让她气息开始紊乱起来，咳嗽愈是激烈。
　　外面的展烨早就听到他们的对话，只是他在等，等着她呼唤他。
　　一听到她的呼唤，展烨丝毫不顾自己眉心是否还在流淌着血液，飞速来到房内，如若旋风。
　　看着司空栩怀抱着杜青碧，展烨恨不得马上抢回杜青碧，咬紧牙关，厉声喊道：“司空栩，你还不放开青儿，要是伤着了青儿，我绝不放过你。”
　　司空栩看着冲进来的展烨，诧异夙晞何以放过他，低头又看着怀中的人儿，看着她拒绝自己，心中陡然有一种隐隐的失落与痛苦。
　　放开吗？不——
　　如果能放开，他今日就不会来这里了，而他费劲心机，也绝不是便宜了眼前这个痛恨的人。
　　司空栩冷笑起来，有些讥讽地看着展烨，“你似乎忘了，现在的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青-煌-王！”
　　展烨嘴角微微抽动，面无表情地看着司空栩，看着他目空一切的嚣狂模样，心底却不尤来叹息——他太像以前的自己了，总是固执的以为自己是对的，曾经的以为，却在这三年中才慢慢明白，自己以前错得有多么彻底。
　　想通了，又有什么能让他害怕的呢？这天底下，唯一让他在乎的只有他的青儿，自己的命？他又何曾在乎？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不在乎了……当他爱上了青儿的时候，当义父把青煌王的位置交于他的时候，那时他就把生死统统交给了上天。
　　展烨淡然一笑，负手望着司空栩，只道了轻缓的两个字，“……也许！”那是无畏的回答，是的！也许！在他来说，天底下又有什么是他的对手呢？
　　也许？司空栩的眼里转过一线冷光，杀意毕现。他怎么也想不到，青煌王落魄如斯，可刚才那一刹那竟然让自己……动摇。
　　多少年了？自己该有多恨他……司空栩，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夙夜在火里挣扎的身体。
　　杀——杀了他——
　　而这时的杜青碧，分明感觉到了司空栩的颤抖，那双手紧紧地怀抱着她，那丝丝的无助透过双手，渗透到杜青碧的心头，渐渐地转冷，变得残酷，就当疼痛蔓延在杜青碧全身的时候，司空猛然睁眼，残酷的目光，凄厉可怖。
　　双手一转，杜青碧已转在他的左手臂弯里，右手迅速翻手刀光，电闪雷鸣办，往展烨身上劈去。
　　展烨在刀光劈近的刹那，一个凌空翻滚，倒转，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轻透的青冥剑，从司空栩背后的空门直冲而下。
　　而被司空栩抱在怀里的杜青碧，自是看得清楚，那青冥剑，是一柄软，透，薄，利的蚕丝软剑，一直藏匿于展烨的腰际，那是一柄残忍的剑，软剑只要贴上人的肌肤，就会像丝般缠绕着，致死方休。
　　展烨势如破竹，眼看青冥剑像蜿蜒的蛇般从上空而下，杜青碧心一惊，却不料，司空栩虽怀抱着杜青碧，可是身手游刃有余，往后迅捷飘移几步，甚至在展烨来不急收势的时候，朝展烨胸前迅速补上一掌。
　　形势急转。
　　“砰——”展烨硬生生撞上房门，门被强大的压力，破了大窟窿。
　　血从展烨的唇角漫溢出来，右手努力地撑着地，左手捂着胸口，嗤笑着看着司空栩。
　　司空栩见他嘴角依旧带笑，不觉皱起眉，这一掌自己用尽了八成功力，他该是伤得不清，可是他为何还如此不在意？……手一翻转，正想再给青煌王一掌。
　　这时，杜青碧的手拼命地想挣离司空栩的臂弯，可是连日来她的身体本就是灯枯油尽，加上刚才的惊吓，很快，呼吸渐渐短促起来，手再也没有力气了，只能靠在司空栩的怀里，用着残存的意志坚持着，声音已是疲倦，“……放……了……烨……哥哥……”

　　司空栩蓦地低头看着杜青碧，看着脸色比起先更加苍白，眉蹙得更紧了，“你……不要说话了。”
　　“求……求……你……放……了……他！”杜青碧断断续续地企求，眼渐渐终究抵不过疲倦，慢慢合拢。
　　司空栩一惊，急忙放下杜青碧，让她盘坐地上，打算运气，朝她输入真气。
　　“青儿……你……咳……怎么了？……司空栩，不行，你不能给她灌入真气的……”展烨焦急地唤着，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可才一动，人就跪在地上了，匍匐着往司空栩靠近。
　　心里的焦急，无助让他恨不得，煽自己几巴掌。
　　司空栩狠厉地转过头，“难道让我看着她死吗？”
　　“她……现在，很弱，承受不起的……”展烨，虚弱地回答道。
　　“那还不快告诉我，现在怎么做！”司空栩咆哮着，脸上显得无措。
　　“你把她抱到我身边……快点！”展烨声音有点虚无，刚才司空栩这一掌已经让他五脏内俯受损严重。
　　司空栩虽然怀疑，可是，现在……眼底一闪，急忙把杜青碧抱到展烨的身边。
　　展烨，对着司空栩道，“你把青儿的嘴打开！”司空栩急忙小心翼翼地把杜青碧的嘴，用手张开，又看了眼展烨，看他到底打算如何。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任他是见过风浪的人，也足以惊骇。展烨，用青冥剑在手腕上划开，司空栩自是知道青冥剑——致死方休。那剑像是有自己意识般，钻入血管，血从划开的口子，不断涌出，往杜青碧的口中流入。
　　“你……”司空栩，想问他为什么，可是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人。
　　因为失血，展烨脸变的极其苍白，并渐渐转青，眼开始朦胧起来，这时他开始酸涩地惨然笑起来，那么悲凉。
　　“青儿……这病不是毒，其实只是青落香的反嗤，也是情障，天下无人能解，除非必须是爱她的人，以命抵命……其实我一知道，可是……我不想放弃，我一直不想放弃……跟青儿在一起的……这三年，是我最开心的时光，真的很开心……”
　　司空栩静静的听着，看着展烨越显虚无的表情，不在知道怎么的，让他想起了云谣姬死前是那样的决然，而这人，用青冥剑在自己手上划开的时候，也是那样的决然。
　　“咳……咳……司空栩……”展烨的声音渐渐地低弱下来。
　　司空栩不得不低下头，聆听他微弱的话语，“……当年，青儿嫁给你的时候，我真的恨不得杀了你……那时，我完全有能力杀了你……可是，青儿，求我放了你……咳……我可以对任何人无情，可是我惟有对青儿，不能不管，刚才……我也完全可以杀了你，可是青儿乞求的眼神，让我再一次放过了你……呵……想不到……放过你代价，是如此残酷。”
　　展烨的双眼开始空洞起来，嘴里喃喃着，“可是……我不得不放弃……”
　　说完这话的时候，像是回光返照似的，展烨的双眼突然亮了起来，支着身子，手指轻轻的触着杜青碧的渐渐变回青丝的长发，“还好，发丝能恢复原来的漂亮……呵……好怀念，为你绾青丝的日子，那时我总是到一个地方，就会先看那些姑娘的发髻，总想着回来的时候，给你绾上最漂亮的发髻……可是……以后我再也不能为你挽发了……”
　　“司空栩……你能答应我……以后每日为青儿绾青丝吗？”展烨已看不到司空栩，眼前一片黑暗。
　　司空栩不忍得偏过头，低低地应了声，“恩！”。
　　展烨听到了，嘴角满足地笑了起来，“谁为相思，凭添一缕青丝碧，莫归去，莫归去……青儿，白头不相离……我不会骗你的……”
　　声音渐渐消失……而，血还在流。
　　杜青碧禁闭的双眸，颤了颤，泪从眼角慢慢滑落。
　　……谁家女子不祈望，夫君，于朝曦之时，能为妻子，梳发绾髻，那便是一生的幸福……
　　那遥远的回忆，在浮光的梦境，再也听不到那低语。

　　上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