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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登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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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似繁顾不得亲自寻杨锦回宫,吩咐了一个贴身下人,便跟着雨辰急匆匆的向皇上寝宫赶。
上京是北方皇都,入秋之后天气霎的凉了下来。街头的人们都加厚了衣服,闲下来时也给自己泡壶热茶。杨锦一个人走在南街上,披着林似繁的外袍,身上仿佛有他的温度。一个人的时光十分难得,自从前阵子父皇去了淮南微服私访,林似繁便阴魂不散的出现在他身边督促他干这干那,“这混蛋…”他想着想着,笑了出来。
特意更换了自己的衣服,没有人认出杨锦的身份,只觉得是某个宅子里的贵公子。路边的老板娘轻挥着绸扇,频频投来笑意。但显然并不讨好,杨锦只是客气地点了点头,便继续大步向前走了。
“哎,哎你看那公子是不是有几分眼熟?”
“这上京里的达官贵人多了去了,公子更是数不胜数。一个两个面熟再正常不过。”
“嘶…那衣服,我见过。”
“咦?”
“前阵子家母苏杭娘家那边的锦缎铺子接到一笔大生意,说是逍遥王特点的一批贡品。要进贡到,”酒肆里的掌柜放下算盘和账本,拱了一下手,对身边的茶店掌柜接着说,“皇上那里去的。我随着家母回去探亲时有幸见到了那一批缎子。”
“印象就这么深刻?到现在都没忘?”
“那批缎子…有些事情比较蹊跷。”
“不妨说来…”
“今天生意忙,来日再讲吧。兴许是我看花了眼也说不定。”
“说个故事又不费你多长时间,大不了给你泡壶顶好的普洱润润嗓子。兴致都勾起来了,又不给讲,真是小气。”茶店掌柜挑了下眉毛,扇着蒲扇,略哑的语气中透着几丝埋怨。虽然年近中年,相貌却依然俊俏。长的出奇的睫毛依附在深邃的眼睛上,鼻梁在半边脸投下淡淡的浅影。长发只由一根缎带随意拢在一起,着宽松光滑的茶色袍子。整个人半仰在藤椅上,周围的空气里飘着茶香。
酒肆掌柜年纪尚轻,生了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发髻整整齐齐的束在头上,清秀的脸却很少露出笑意。他看着藤椅上的人看出了神,要不是伙计提醒连账本拿反了都没发现。“怎么了这是,平时也不会这样啊…大概是今天累着了吧。”他自己打趣着说。
“我可知道是为什么。”
“嗯?那你说说。”
他从椅子坐起,扯过酒肆掌柜的腰带,一把抱进怀里。“你给我讲,我就给你讲,怎么样?”
伙计惊倒了一片。茶店掌柜的动作,他们还可以用“平时他和自家掌柜关系好开个玩笑无所谓”来安慰自己…但是…自家掌柜脸上那烧红了一样的颜色…他妈的是怎么回事啊!!!
杨锦一走到集市上,孩子的天性就暴露出来了,左看看右瞧瞧,带的银子够恨不得把集市都搬回宫。不一会,左手举着糖葫芦右手挑着蟋蟀笼子累的在路边歇了下来。天色已经有点晚了,晚风微微吹的他想要回宫了。拍拍身上的土,拿起自己的蟋蟀,大步走向了皇宫。
林似繁赶到永志宫时太医还在屏风后面为皇上把脉,他赶到妍卿娘娘面前询问情况。她憔悴极了,本来就纤细的身子单薄的像一张纸,怕是一阵风就能吹破了。
“似繁啊…双儿呢?”
“回娘娘,太子殿下他…他有些事情耽搁了,现在正在来永志宫的路上。”
宛妍卿明显的哽咽了一下,但吸了口气,开口说了一句话。“还以为结束了,结果轮到了皇上这里…当初…”
林似繁一愣,刚想要接话就看宛妍卿闭着眼向一边倒去。两侧的宫女忙上前搀扶,扶到了红木太师椅上。此时严太医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面色凝重的把林似繁叫到了一边。
“林公子,皇上怕是…”
“太医想说?”
“皇上的病不是一天两天积攒下来的,他从前一直瞒着…因为他知道这病治不好。”
“太医这话是…”
“皇上这病是先天带下来的,本就该好生养着。但皇上一辈子不肯安于室,先是带兵推翻了上一个王朝,又是这次的微服私访,积劳成疾,早就埋下了要命的病根。”
“那皇上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皇上不肯吃药扎针来治疗了,只想等太子回宫。”严太医收拾了桌子上的药膏和针灸,“那微臣先退下了,有什么事请赶忙通报。”带着随身的弟子便出了永志宫。
林似繁看着他走远的背影,突然想起来什么。追了过去。
“严太医,有一事可否劳烦您指教?”
“公子请讲。”
“既然说皇上的病是先天带下来的,前公主杨嬉…是否有同样的病?”林似繁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
“我回来了!佑安?瑶儿?人呢都去哪了,快出来啊,我的蟋蟀快掉到地上了,哎呀!”远处的贤济宫传来了杨锦的声音。两个宫女搀扶着妍卿娘娘缓慢的迈出门槛,“双儿,你快来…”
“我?怎么了?”
没有一个人敢说话,肃静的吓人。
“回太子殿下…皇上他…病重,要求见太子殿下一面。”
杨锦甩下手上的东西,几步踏进了永志宫,走到屏风后面。
又是肃静。
所有人都站在殿外。颤抖的宛妍卿,一直沉着脸的林似繁,还有一脸担忧的严太医。
秋天的皇宫并没有太失色,被精心伺候着的室内花卉还在旺盛的开着。殿外的水井里还可见一两瓣菊花的细瓣。“噹——”一声林似繁的玉佩带子断掉,玉佩撞到了地上的青石板,几乎是同时,杨锦一把推开殿门吼着宣太医。
崇安十九年,杨志驾崩。谥号靖文帝,天下缟素,全城哀奠。宛妍卿封皇太后,搬离皇宫,住进尾安避暑山庄。同年,杨锦登基,改年号为寿贤。废株连制,废丞相,立林似繁为御前侍卫。
林似繁永远忘不了,杨锦在听到皇上驾崩后的眼神。那种无助和绝望的眼神,在宛妍卿凄凉的哭声中显得格外让人心疼。他说过穿红袍的自己就像一片枫叶,如今,枫叶就真的落地了。
封御前侍卫之后林似繁在国师府跪了三天,求国师放他去照顾杨锦,最后老先生熬不住只得摆手说罢了罢了。
杨锦在皇上驾崩后的那几个晚上,总是一个人坐在榻上瑟瑟发抖,没办法入睡。他就那样一言不发,抱着他睡了几个晚上。
登基后,杨锦一天夜里突然惊醒过来,月光映着眼里闪着的泪花,突然抓住了林似繁的手。林似繁带着倦意悄声问他怎么了,“他们都走了,我怕,怕你也走了。”心里像刀割一样的疼,这样说真不过分,小时候被刀割过,真没有这样疼。
林似繁以前总是看杨锦调皮贪玩就数落他两句,杨锦变本加厉他也只得摇摇头叹气。但是这几天用晚膳的时候杨锦故意挑出了里面的木耳菜没有吃,林似繁咳嗽了一声,杨锦立刻加了回来,可怜巴巴的吃掉之后低头看着林似繁,“我听话,你不要走。”
林似繁一口饭噎住说不出话来,后来他和瑶儿讲,自己第一次知道面对某个人一颗石头心也能立刻化成水。
用膳过后,林似繁脱了外袍盘腿坐在榻上休息。杨锦看他看了一会,踢掉靴子,蹭了过去,坐在林似繁身边有点发抖。林似繁顺势一把抱过了他,放在自己宽敞的怀里,下巴蹭着他的头发。杨锦就任由他抱着自己,有时还回头眼巴巴的看他几眼。
“双儿…我有说过你的眼神特别像我小时候养在府里的小狗吗?”
“啊?是吗…”
“你怎么不吼我说我这是犯上大不敬了呢?”
“…喏…你这是犯上大不敬。”他轻声地重复了一遍。
“你心里在想什么?”
“如果能一直陪在你身边。是皇帝也好,是小狗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