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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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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梭,倏忽间已是数月。
错综复杂的地下溶洞中,数以千万计的蝙蝠在巨洞的广阔空间狂飞乱舞,如果此刻有人在此,便可看出这些蝙蝠并不是漫无目的的飞舞,而是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不知疲倦前仆后继的向旋涡中心狂扑乱击,嘶鸣震耳,铺天盖地,骇人惊魂。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一声清啸响起,霎时间,恍如旭日初升,光芒四射,原本充满整个空间难以计数的黑色蝙蝠,彷如遭遇阳光的黑暗一般,消融退却……
清啸声落,光芒敛去,一个暗红色的人影飘然落下,看身形尚是少年。长剑铿然归鞘,紧接着,噗噗之声不绝于耳,无数蝙蝠的尸体急雨般落下,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红衣少年顿也不顿一下,缓步向外走去。
又有蝙蝠惊起,原本被那一剑清空的地方渐渐被填补起来,数只蝙蝠向他扑来,红衣少年身子一晃,以一种诡异之极的角度无声无息的飞了出去,仿佛整个人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红色蝙蝠,瞬息间远去。
红衣少年先前缓步而行时,尚有无数蝙蝠被惊起,但当他飞掠而起时,那些蝙蝠反而如同瞎了聋了一般,所过之处,虽洞顶上乌压压一片,却均对他视而不见,任他从下方飘飞而过。
红衣少年轻车熟路的穿过或窄或阔的山洞,片刻间便到了洞口,在洞口处略顿了顿,快速向山下掠去。
山顶是庙,山脚是桥,桥边有树,红衣少年到了树下才停下,目注树干,愣愣无语。
树干上有一个深深的掌印,时间久了,掌印的轮廓已经有些模糊了,依稀能看出来,手指修长,手掌清瘦,是一只极好看的男人的手。
红衣少年愣了片刻,缓缓将右手覆了上去,苍白纤细,比掌印足足小了一圈,红衣少年静静看着树干上,大手包着小手,慢慢的,红了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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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成邑,二年成都,因有成都之名。
隋政解体之后,四川三大势力的领袖,独尊堡的解晖,川帮有“枪霸”、“枪王”之称的范卓和巴盟的“猴王”奉振,举行了一个决定蜀人命运的会议,决定保留原有旧隋遗下来的官员和政体,改蜀郡为益州,以示新旧之别,由三大势力为新政撑腰,不称王不称霸,等待明主的出现。
是以,成都才能成为宛如世外桃源般的存在,外面虽战火纷飞,此地却依然繁华依旧。
虽然已是夜半,但街上依然车马往来不绝,不仅是因为成都繁华,更因为这条街上遍布青楼酒馆,此刻正是生意最红火的时刻。
而其中的散花楼更是川蜀最大的青楼,足与长安的上林苑齐名。
一个与这繁华格格不入的红衣少年正缓缓而行,凡是看见他的人都匆匆移开目光,同时更避的远远的。
倒不是这少年长相丑陋,恰恰相反,他绝对是人们所能见到的最美丽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只是他身上有一种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气,和浓浓的血腥气,让人只看一眼便觉得心惊肉跳。
少年对这一切如若未见,缓步而行,目光从沿途路过的每一处店面扫过。
“这位小兄弟可是初来成都?”一把清越好听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刻进骨子里似的温柔洒脱的味道。
少年颇不耐烦被人打扰,皱眉转头,便看见身前站着一个年轻俊美男子,手持画着美女的折扇,正轻柔地摇晃着,一派悠然自得之状。
少年目光落在折扇上,皱起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淡淡道:“我是不是初入成都,和你有何关系?”
他说话极不客气,那男子却丝毫不觉得难堪,风度极佳,微微一笑道:“我看小兄弟似乎是在找什么人的样子,在下不才,忝为地主,愿为小兄弟一尽地主之谊。”
少年淡淡道:“你看错了,我没有在找人。”
男子笑得依然温和自然,侧身让开道路,歉然道:“即然这样,是在下唐突了。”
少年却不动,道:“不过,你要尽地主之谊的话,可否请我吃顿饭?”
男子欣喜道:“不如我们就去前面的散花楼,那里不仅有蜀中首屈一指的美人儿,做的饭菜亦是一绝,更内设温泉,小兄弟不仅能大饱口福,亦可乘机洗浴一番。”
“好。”
男子在前引路,道:“在下侯希白,不知小兄弟的姓甚名谁?”
“安余,我叫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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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余推门而出,正在庭中喝茶的侯希白微笑抬头,顿时愣住,目光中露出强烈的惊艳之色。
眉目如画的少年背负长剑,红衣似火,长发如瀑,风过处,红衣与黑发一同飘扬,美的难描难画。
他身上分明带着一股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煞气,那煞气浓烈的宛如实质,让人胆颤心惊,然而他本身的气质却又干净之极,甚至显出几分天真稚气来。这两种截然相反的东西同时出现在这少年身上,却又出奇的协调,亦让这少年具有了一种不同于任何人的奇特魅力,比他本身的容貌更加动人。
侯希白虽目光炽热,却不见丝毫淫邪,而是充满了赞叹和欣赏,让人不仅不会觉得厌恶,反而因他的肯定而心中欢喜。他片刻后便回过神来,微笑道:“酒席已经备好了,请。”
安余这身红衣显然非是量身定做,大了一圈不止,虽然以安余的身手,并不影响他的行动,但是仍旧有些不惯。
侯希白歉然道:“我令他们寻来合适的红衣,但是只得这一件过得去的,一会吃完饭,我去找人来为你量身定做……”
安余打断道:“为何一定要是红衣?”
侯希白一愣,道:“我见你原本身着红衣,还以为你喜欢……是我错了。”
安余微微愣了愣,并未多做解释,坐下来开始吃饭,他这数月里一直以烤肉烤鱼为食,缺油少盐的情况下,味道可想而知,但对着满桌的美味佳肴,却仍旧没什么食欲,吃到半饱便停了下来。
侯希白更是没有吃什么东西,一直含笑看着他。
这间房是侯希白常年定下的,布置的清新雅致,充满了书卷气,琴棋书画,样样精致。
安余扫视一番,起身道:“你请我吃饭,我请你听琴。”
并不等侯希白答话,走到瑶琴前坐下,低眉敛目。
侯希白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只听“嗡”的一声,心中巨震,再说不出一个字。
只是一个音符罢了,却仿佛将万物从沉睡中惊醒,仿佛醍醐灌顶一般,让人瞬息间干净、清澈、轻灵了起来,像是被琴声引导着魂灵在空中飘飞,化为清风自在,化为高山巍峨,化为沧海浩瀚……
当侯希白仿佛从梦中惊醒时,便看见安余背对着他立在窗前,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长发柔顺的披垂到腰下,显出无限孤寂。
感觉到侯希白来到自己身侧,安余并不回头,淡淡道:“饭已经吃了,如果侯兄仍然不肯告诉我你的来意,我就要告辞了。”
侯希白苦笑道:“在片刻之前,我的确只想请你吃饭沐浴聊天,但是现在,我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安余讶然道:“侯兄可否说的更清楚些?”
侯希白道:“我的志向便是画尽天下的美人儿,但是至今为止,我都只画美女,小鱼你是我遇上的唯一想画的男人,唉!”
安余道:“那么侯兄请我吃饭,便是想要捕捉到我最具神韵的一刻来入画?”
侯希白叹道:“正是如此,但是听了你的琴声之后,我再也没有把握能画出你的神髓……唉,除了师妃暄,你是我唯一一个画不出的……”
安余终于转过头来,看着他,油然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潇洒是潇洒,但是侯兄这样不对,没有入世哪里来的出世?如果不动情就可以将花间派的武功练到极致,那么石之轩就不必故意要找个人来喜欢,然后又毁掉她了。”
侯希白浑身巨震,骇然后退:“你到底是什么人?”
安余看了他一眼,皱眉道:“到现在依然无法对我出手,侯希白看来你还差的远呢。”
侯希白苦笑,道:“在下自问对出身向来讳莫如深,天下知道在下来历的不过数人,你究竟是如何知道的?”
安余淡淡道:“家师祝玉妍。”
侯希白笑容更加苦涩,叹道:“小鱼出身阴癸派,但是身上却不带任何魔门气息,难怪我今趟看走了眼。”
安余道:“若不是看见你折扇上我师姐的画像,我如何会跟你来此。”
侯希白再度苦笑道:“不知我在什么地方可以帮到小鱼你。”
安余微微沉吟,道:“我想问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