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世界》默默无双

5、第一章（4）

　　听说王紫堇在军训结束后另有安排，女生们又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有说王紫堇心高气傲不来也好，也有说不论怎样都要将表白大作战进行到底。
　　有说何许许是不是真的缺心眼，连人家王大小姐从来没想和她做朋友都看不出来？也有说何许许其实在装傻充愣心计深沉，不然不会一头拽着王紫堇一头拉上莫珂，只找本系最出挑的女生玩。
　　总而言之，班上女生一致认为王紫堇和何许许这两个怪胎，不是真傲娇和真大条，就是真傲慢和真腹黑，而无论前者还是后者，她们都是集体里的异类。
　　作为转述者，莫珂听到这些后除了笑笑别无他话，理智上她认同女生们的这番总结，然而感情上……一想起何许许对自己说那些话时的真诚目光，她就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一分负疚感。
　　是怪自己没有为她说话吗？
　　莫珂这样问自己，心中却迟迟没有回音。

　　最后一次在阳光下列队方阵、挥汗如雨，不负半个月来的早起晚睡和军事化训练，大学里的第一次也是学生生涯里的最后一次军训，就这样，波澜蓬勃地展开再毫无意外地结束了。
　　军帽、迷彩服、年轻的教官和18岁脸庞，定格在咔咔闪烁的相片中。
　　学生们争抢着与教官合影、留电话，情谊真切，诚恳动人，只是他们不会知道这种感情来得快也去得快，很快这一幕就将成为他们记忆中的模糊片段，电话号码也将遗失在无数次换手机和更换通讯录中。然而此刻的感情是真挚的，是渡了金边的璀璨，照耀了十八岁的天空和初入大学的憧憬无限。

　　下午5点，金融2班的同学相约在校门口见，一起去火锅店聚餐然后去唱歌。除个别身体不适和另有安排的同学，2班学生几乎全体出席。
　　莫珂和翁倩倩以及其他女生一起，从换好衣服、到站在校门口等人，再到众人来齐即将出发，莫珂将何许许说的她们俩与王紫堇一起庆祝的事完完全全抛到了九霄云外——并非她不记得这些话，而是她压根就不信，不信王紫堇会同意跟何许许以及自己搞什么庆祝。反正，班级聚会那两人应该是知道的，如果真想参加，就一起来好了，如果不来，就视为自动放弃。
　　莫珂就是这么想的，直到出发前一刻。
　　“莫珂！”
　　清脆嘹亮的一击叫喊令莫珂停下脚步，她回头看，看到何许许惊讶茫然地望着自己，惨白的脸上挂着疾跑后的汗珠。
　　“你……”负疚感没来由地再度袭上莫珂心头，“和我们一起去吗？”
　　翁倩倩一听这话，忙暗暗推莫珂：“开什么玩笑，带她去？”
　　何许许走近几步，问：“你们这是去哪？”
　　“班级活动，军训完了庆贺一下。你不知道吗？”
　　何许许摇头：“没有人通知我们。”
　　莫珂仿佛听见心里咯噔一声响，头皮开始发麻，这时候翁倩倩拉拉她，催促她走。
　　莫珂很不自然地笑着说：“我们去斜对面的火锅店，你和王紫堇想去的话，到那边找我们吧。或者，直接去唱歌的地方等？”
　　“可是，不是说好我们三个……”
　　“人多不是更好嘛。”
　　莫珂不敢与何许许对视，她害怕看到何许许眼里的失望，像蒙了雾的夜空，像不见星光的夜晚，令人心情颓唐、心底蒙灰。
　　“那就下次吧。”
　　然而，她却听见何许许这样说，用铿锵而平静的声音说。
　　莫珂抬眼，看到何许许笑着对自己说：“别放在心上，快去吧。”
　　何许许对她摆摆手，转身走入学校。
　　这算是什么？
　　莫珂怔在那里，为何何许许笑着离去，她心中的负疚感却愈发强烈？那句“别放在心上”像是看穿了她的内心、洞悉了她的所有心思，好像在说，去吧，去迎合主流大众的爱好吧，这样才会成为集体中受欢迎的一份子，而不是像我们一样被当成异类孤立。
　　她宁愿何许许焦急、愤怒，怪自己也像其他人一样，不通知她班级活动、不邀请她一同玩乐，这样的话，反而心安理得，谁让她两人远离集体、故作清高，与她莫珂何干。可是，何许许偏不怪她，她一点都不为被集体孤立恼怒，开始的满头大汗大概只是因为追赶莫珂而流，当搞明白前因后果后，她简单一句“那就下次吧”便是全部。
　　为什么？为什么何许许这样不在乎融入集体、被人认同，是真不在乎还是另有所想？而又为什么，美丽受宠如莫珂，却要在乎这些事，无论何时何地都会为人言看法这些琐事困扰，只会跟随别人的选择，可这真的——是她的心吗？
　　翁倩倩又拉拉莫珂，才把她的神思拉回来。
　　“别管她们了，走吧。”
　　莫珂点点头，朝着她所认同的世界，迈出彷徨的一步。

　　从吃饭到唱歌，莫珂始终意兴阑珊。是因为出发前何许许的突然出现吗？她自问若没有何许许，是否就快乐尽兴了呢，看看身边相识半月仍谈不上深交的同学，他们笑着、闹着、唱着歌儿，看似打成一片、亲密无间，又有多少不过是她与翁倩倩般的交情，互相防范猜疑、从未交心。
　　正这么想着，翁倩倩跑来拉着莫珂和另一个女生合唱SHE的歌，莫珂倒也喜形不于色，任心中百般唏嘘，面上始终微笑自如。
　　一曲唱罢，翁倩倩接了个电话跑出去了，莫珂从一片叫好赞美声中回到座位上，喝口水，寻个片刻清静。
　　真真可笑，莫珂很是清楚自己唱功有多一般，但从来就是这样，只需长得好看，别的事情只要做得尚且过得去，别人就会对你恭维有加。比如刚才合唱SHE的歌，她明明唱得最弱，同学们却不夸奖翁倩倩和另一个女生，直夸莫珂“人美歌更靓”。
　　“莫珂同学……”有人叫她。
　　真是一点清静都不给，莫珂忽地觉得很不耐烦，略带讽刺地回过去：“别再夸我了，我可不敢当。”
　　“我没想夸你，我……”
　　原来是瘦猴欧阳明，不知什么时候他坐到了莫珂身边，脸上带着欲说不说的纠结。
　　莫珂想起上一次欧阳明替室友表白却被她误会的尴尬场面，这一次她又误会他来表扬自己，怎么每次都是这种事，每次都被欧阳明撞见自己的傲慢与自恋，一想至此，莫珂脸烧得厉害。
　　“什么事？”她没好气地问。
　　“你们怎么没叫上王紫堇同学？”欧阳明问，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哦还有那个何许许。”
　　“干吗非要叫上她们？”
　　“她们不也是金融2班的吗，不叫不好吧。”
　　莫珂瞥瞥欧阳明，直觉告诉她他这么问一定是另有想法，只是她对他本能的没什么耐心，每次说话都像是带着刺。
　　“你既然觉得不好，你为什么不去通知她们？”
　　“男女毕竟不熟嘛。我看你和那个何许许好像挺熟的样子，所以以为……”
　　“那是你以为！别拿自己以为的事去衡量别人。”
　　莫珂凶狠狠地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欧阳明似是有些惊愕，莫非被她一贯淑女却突然凶悍的样子给吓到了？
　　“对不起莫珂同学。”欧阳明说，“我不该问这么蠢的问题。你是不是今晚心情不好？”
　　刚才对别的同学还笑眼盈盈，这会面对欧阳明却不能掩饰自己的情绪，莫珂感觉焦躁，前有何许许，后有欧阳明，这些人不是让自己没辙就是总能撞破自己的真面目，令莫珂有种无处可藏的不安。
　　“你想多了。”莫珂抛下这么一句，站起来，匆匆走出KTV包厢。
　　走出来，换一换空气，莫珂直懊悔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全然一副自我为中心的坏脾气样，女神形象荡然无存。
　　才走几步，眼见心烦的翁倩倩就劈头盖脸地迎面而来，莫珂本想绕道去洗手间躲下，却被眼尖的翁倩倩一眼逮到。
　　“莫珂莫珂！”翁倩倩小跑冲到莫珂面前，“跟我去个地方，快！快！”
　　“去哪里？”莫珂勉强堆笑问。
　　“去了就知道。”翁倩倩恨不得拽上莫珂现在就走。
　　“你不说清楚我不去！再说我的包还在里面。”
　　翁倩倩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去——酒——吧！”
　　“什么？！”莫珂瞪大眼睛。
　　“雪榕学姐还记得吗？”
　　“是迎新会上那个？”
　　“对。她点名要你去。”
　　“她点名要我去？她怎么会认识我……她要我去我就去？”
　　翁倩倩急了：“哎呀你别问那么多了，雪榕学姐对你很感兴趣，上次迎新会对你印象特别深，她一直要我介绍你和她认识。”
　　信息量太多太快，莫珂满脑浆糊：“你怎么和她这么熟？难不成最近这段时间你都和她在一起？”
　　“差不多吧，雪榕学姐和乐队的人熟，我去live house的时候遇上的，本以为她不不会理我这样的人……想不到我一和她说我是她学妹，她就请我喝东西，还介绍我认识乐队的人。她人可好了，不论学校还是外面的乐队，她都特别吃得开。她早就想认识你了，听我说军训很累就没叫你。你看今天军训也结束了，你就卖我一个面子，也给学姐一个面子。去吧！啊，去吧！”
　　“我……”
　　翁倩倩扯着莫珂的袖子，一边一个左右摇晃，撒娇请求：“去嘛！”
　　莫珂看看她，又看看包厢的方向，犹豫不定。
　　有些事就是这样，有些人就是如此，你能在有的人面前袒露心声毫无造作，却在有的人面前永远习惯性地掩盖真心。有些事注定要发生，有些人注定躲不过，命运劫数，上天书写，无可避免，天生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