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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 ...

  •   如果故事需要一个起点,莫珂认为,应该是在大学入学的那一天。
      尽管很久以后再回忆,那一天已被九月的灿烂阳光勾画得模糊不实、被记忆里的习习凉风薰得摇摆不定,可是莫珂坚信,那才是她第一次遇见她、他、她,还有他的日子。
      也许是在擦肩而过的新生中,林荫道、水房边、楼道间、操场上……在那些刚刚来到这所学校和她一样懵懂好奇的男孩女孩里,他们已经悄然登场。

      入学第一天做了哪些事,莫珂到现在都还记得。
      对于当时这个18年来只跟父母到过省城、除此以外从未离开过家乡的小镇姑娘来说,独自一人带着行李北上,那真是人生中破天荒的、惊心动魄、别具纪念意义的大日子。
      火车上,她兴奋得彻夜不眠,连车厢里污浊不堪混杂着烟味和厕所味的空气都令她激动得毛孔贲张。
      下了火车是地铁,新鲜的站名和繁杂的线路叫人眼花缭乱,莫珂却恨不得一口把路线图吞掉,印在梦里、刻在心上、从此记在深深的脑海里。
      然后是换公车,莫珂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凭着那么瘦弱的身躯一手拖着拉杆箱一手拎着大包身上背着快十公斤的书包,满头大汗不顾一切地挤进车里,她只记得自己大喘着气,吹着车窗外飘进来的惬意凉风,嗖的——仿佛连十字路口和红绿灯都不需要等一般,畅通无阻地来到学校大门前。
      踏进校门的这一刻,她终于圆满。
      圆满到再没一丝力气把行李往前拖动一步,好似用尽了18年来所有的力气。
      莫珂看看四周,只见几乎所有新生都有家人陪送,衬得她形单影只,而全身上下的大行李,则堆得她更显瘦小孱弱、可怜无助。
      不过这些都没关系,莫珂是谁,那可是响当当的小镇一枝花!
      很快,独自入学报到又带着繁重行李的柔弱学妹得到了迎新学长们的密切重视和悉心帮助,师哥们争着抢着帮莫珂拿行李,眨眼功夫莫珂就已两手空空,没抢到行李的师哥还跟其他几个急,莫珂给予这位师哥以特别照顾,与他相谈愉快地去领宿舍号码及钥匙,惹得其他师兄直眼红还得干出力。
      一切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宿舍分得也甚是满意,地理位置最好的女生楼,不高不矮的三楼正中间,室友们看起来全都干净、亲切、教人挑不出毛病,如果这还不算完美的开端,怎样还能更完美呢?莫珂当时这样想,后来回想这一天,依然这么想。
      当晚打电话向家里报平安,离愁别绪在听到妈妈的嘱咐后转瞬即逝,回头看见室友们灿烂的笑脸,莫珂真心觉得,她人生里美好的新篇章,就这样完美拉开了。
      她以为,接下来的每一天,都会像此刻这般完美。

      莫珂打小就是个幸运的孩子。说幸运,不是说总能撞上概率极低的好事,而是她这个人本身,就是上天垂爱的幸运儿。
      爸爸妈妈都是相貌平平的普通人,偏偏她最会挑着长,一出生就被七大姑八大姨捧在手心轮番夸,夸她生来就是粉琢玉砌的美人胚子。而她亦不负众望,18年来从未长歪——幼儿园里是老师们争抢的甜心娃娃,小学时因为长得好看总被同学们选为班长,初中起正式领衔校花头衔,到了高中,隔三岔五就有人慕名而来围观这位一中第一美人,直接刺激了报考一中的人数,为学校拉动内需。
      美人若是胸大无脑,总会少些气质,让人审美疲劳,而莫珂不是。莫珂的小脑瓜不说十分聪明,也算得上七窍玲珑,琴棋书画谈不上样样精通,但笔墨丹青音律对弈,多少也会那么一些。从来学校有演出或出板报,都少不了她。学习不敢说拔尖,却从没从好学生里掉过队。真真对得起一双为人师表的父母和学校对她的一路保送呵护。
      莫珂出生的江南水镇,民风纯良安逸,虽然这两年有大力开发旅游的势头,当地人还是走着他们娓娓徐徐的调子,地方虽小,书香之气遍是。莫珂的父母只是教师,家境算不上富裕,但在当地颇受尊敬,莫珂爸爸写得一手好字,找他题字的人络绎不绝,而找莫珂妈妈帮孩子补课的,就更多了。这样的家庭里生出莫珂这样一个一中第一美人,从哪个角度看,都清新脱俗,名符其实。
      若说唯一的遗憾,莫珂觉得,家乡哪哪都好,就是太小。她想走出去看看,想呼吸外面的空气,想试试自己能否在外面也和在这里一样呼风唤雨。她从意识到自己与众不同、独领风骚的那一天起就开始想了,天天想,夜夜想,终于捱到了填写高考志愿的那一天,她激动不已,因为她知道,可以由自己决定未来在哪的日子,终于来到了!
      北京,这是她的选择。
      不要告诉她北方的冬天有多凛冽、北方的空气有多干燥,北方的饮食有多难适应、北方的风沙有多猛烈,她就是要去一个离家远一些的地方,去一个和家这边很不一样的地方,那里自由、广阔、别有天地。
      幸运的是,她一考即中,毫无悬念。
      而开学的第一天向她证明了,她的小镇之美在首都高校也同样具有杀伤力,她的顺风顺水即使到了北方也依然有条不紊,她是幸运的孩子,走到哪里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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