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国醉梦》月圭言

3、情愫

　　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西风来，流光暗中偷换。

　　天色暗暗，月光欲隐，静谧的夜令人茫然若失。

　　王宫内，妃嫔贵人已经就寝，奴婢也在梦游神殿，与周公相会。只有几个值夜的兵卒在黑暗中不停巡查，以保证王宫的安全。

　　大殿的玉龙宝座上，一个俊挺的男子手持白烛，目光涣散迷离，白烛火光正旺，蜡油滴在男子的手背上，一滴、两滴、三滴······他似乎毫无感觉。男子正是凤阳国大王凤渊。此殿名为“瑶雪”，后来先王诞下第二子凤蓠，凤阳国举天同庆 ，先王将此殿改名为“凤离”，以示得子之悦。凤阳不同于其他国，二子凤蓠在刚出生时因神迹降临，而被封为太子。不可否认，凤蓠的确有资格当太子，但在凤蓠九岁那年，先王突然废太子，立凤渊为储君。此后，凤离殿改为凰归殿，凰归殿、凤蓠、以及其他八国或许有着惊天的秘密。二十年前的天下第一美人鸿影一夜之间杳无音信，二十年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二十年前的中秋之夜，九国各王又签订了什么条约？

　　凤渊依稀记得，先王驾崩那一年，他十六岁。先王躺在龙榻上，挽起他的手，声音低沉，颠覆乱世，诛之···，先王话未说完便驾鹤西去，眼神望着远方，目光中没有了王者的霸气，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和凄凉。凤渊顺着先王的目光看去，正是一幅“凤游銮宇”的画卷。画面华美逼真，翱翔九天的凤栩栩如生。可是，父王为什么会对此画惶恐不安？还有那句遗言又是什么意思？颠覆乱世，诛之···，若真有人能够颠覆乱世，统一天下，那么何来九蟒沉冬之说？九蟒指九国，分别是凤阳、暮天、花梢、采薇、轩庭、玉柳、长亭、栏倚、云归九个国家，沉冬即各国表面平静，暗地筹划吞并之计，却没有发动过一次战争。

　　“王，人已在暗室。”柔软的地毯上跪着一名侍卫，烛火若隐若现，他应该是个颇为英气的年轻男子。“你怕我？”凤渊嘴角一动，话语里似是有几分讥讽。“王之风姿当威慑天下，属下岂能不畏？”男子将头埋得更低。“卿对孤可是忠心？”“请王明鉴，属下对王忠心耿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男子抬起头，目光注视着王。“好一个忠心耿耿啊！哈哈，哈哈哈，起来，到孤的身边。”凤渊大笑。男子缓缓起身，慢腾腾地走了过去。听说王喜欢妩媚的女子，俊美的少年，不过凭自己的长相连俊朗都算不上，更何况是俊美呢？王应该不会对自己做出什么吧！

　　“卿心已浑，不知在思虑什么，能否与孤享之一二？”凤渊调笑道。“属下···属下在想王如此聪慧过人，领兵治国均有谋略，为何不称霸天下？”侍卫谄媚的笑道。“称霸天下，谄媚之徒。”凤渊扼住他的咽喉，“你不是说为本王万死不辞吗？”“王···王饶···命···”侍卫艰难的发出这几个字。“哼，死亡的滋味如何？记住，忠于本王，否则···”凤渊松开了手。“多谢王不杀之恩，”侍卫赶往跪在地上。“你不是他，”凤渊抓起案几上的酒壶，大口的饮着烈酒，酒浸湿了他的衣服。“一年了，我把你安排在他身边一年了，为什么你连他的半分神韵也学不来？他那么美，那么傲，而你呢？投主所好，阿谀奉承。”凤渊似是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同侍卫闲谈。

　　“啪”，一声脆响，凤渊把白玉酒壶砸向地面，酒壶瞬间碎了，酒流了一地。“酒壶碎了，可以换一个新的，心碎了，要用什么来治疗？若是不能爱，那就恨吧！恨我一生一世，直到尘归于土，带着对我的恨离世。凤蓠，我爱你，你知道吗？”凤渊喃喃自语，这番话被近在咫尺的侍卫听了个彻底。他的心也碎了，因为王的一句话，他甘愿冒生命危险，成为蓠王府的一名侍卫；因为王的一声关怀，他此生死而无患。王的命令他从不怠慢，正如这次，不是畏惧，而是······“随我去暗室，我要见那个人。”王双目炯炯有神，完全不像醉酒的样子。他喜欢王，侍卫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无关生死，无关阴谋，只是喜欢，单纯的喜欢而已。

　　也许是在较场上，王对他灿烂地一笑，“你以后就做本太子的暗影吧！”那时候，王十四岁，他十六岁，王还只是个活泼可爱的少年。也许是在狩猎时，王对他的关心，“你受伤了，这个药给你，好好休息吧！”那一年，王十七岁，他十九岁，王外出狩猎，遭遇刺客，拼死护驾，身受重伤。这份感情，他一直埋于心中，他以为王是爱他的，因为他害怕面对。如今，听到王亲口说出所爱的人，他终于明白了心痛的感觉。大王与蓠王，且不说蓠王是否钟情于大王，凭蓠王自负的性格，相信他也一定不愿居人之下，更何况是被当作宠妾爱抚。再者伦常，他们不只是君臣，也是兄弟。虽说同性之风盛行，但兄弟、君臣之恋恐怕天理不容吧！

　　“你又走神了。我们相识多久了？”凤渊停下脚步，“禀王，已经九年零三个月。”侍卫有些捉摸不透，王问这个做什么？“九年了，你叫什么名字？”凤渊叹了口气。“王可以叫属下暗影。”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暗影，你只属于我，你没有过去，亦没有未来，你要在暗中保护我，直到我安排你做其他事为止，听清楚了吗？那是王对他说的话，也正是这番话让他明白，他不属于自己，他不配爱王。“本王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凤渊已然不耐烦。“属下姓付，因在家中排行第七，故取名为付七。”“付七是吗？我记住了，我会让你的家人一生荣华富贵。”凤渊面无颜色，“多谢······”付七还没来得及说“大王”二字，一把利刃划过他的咽喉，那把利刃的主人正是他所深爱着的王。付七闭上了眼，自始至终，目光里都没有一丝恨意。“不管你有没有听见，我都不能留你。你若是恨我，我可能会好受一些。付七，来世，你千万不要再遇到像我这样的人，一路走好。”凤渊扔掉了手中的利刃，在他额角上留下一个吻痕，“我知道我不配，但你是我此生最好的朋友。”凤渊拍打了几下手掌，窗子外飞进一个黑衣蒙面人，“把他给我扔进蓠王府，然后每隔三天杀蓠王府的一个仆人。”黑衣人接过王手中没有丝毫气息的人，一声不响的离开了。

　　“凤蓠，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夜格外的静谧，连月儿也隐去了她最后的一丝光芒，只有凰归殿内的烛火还在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