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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永以为好 ...

  •   笙洲回到行宫之时,大门虚掩,四下寂静。她屏住气息,像一尾鱼一样潜了进去。
      然而端坐在庭院正中的不正是凤伽异!夜色冰冷,他的脸比夜色更冰冷。他徐徐地打量着笙洲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狼狈样。
      笙洲不看他,指着天空说:“今夜的星星好美!”
      凤伽异把唇角抿得更硬了,“那你可愿意在院子里看一夜的星星?”
      笙洲心中暗呼:惨了!
      凤伽异起身,一字一字铿锵有力,“你违约晚归,按理当罚,便站在这里清醒一下吧。”说着,便拂袖而去。
      星光温柔,海棠花眠。夜风沁透着花香,拂过笙洲的脸颊。
      她一边用脚踢着小石子,一边小声埋怨着凤伽异,思绪又飞到很远很远,飞到他们初次相见的那一天。
      她是施浪诏的九公主,到南诏的那一天,身份却是施浪王室的人质。唐王朝统治中原,以洱海为中心,被雄浑的苍山环绕的西南滇地区则是六诏称雄。从强强割据到南诏迅速崛起独霸,短短时间,风起云涌。唐开元十六年,皮逻阁即位南诏王,经过多年的战争,最终统一了六诏。
      皮逻阁死后,南诏国境之内并不安宁,曾经实力最强的越析、施浪二诏的王族在经历灭国之祸,被迫隐匿后蓄势而发,重举复国大旗,在吐蕃的支持下,割据一方,与南诏抗衡。越析以擅长锻造神兵利器而闻名天下,加之地势险要,武风彪悍,是南诏拓展势力的一大障碍。施浪诏内妖族势力强大,统帅军队,兵法诡秘不可捉摸,实力不容小觑。
      零渡城失守后,南诏军队一路猛进,避免与复仇心切的越析正面对决,因此转而逼近与越析相邻的施浪王城下,大战一触即发。在那时施浪的妖族首领无倾又身受重伤,闭关修炼,不能领兵。妖族曾与历代施浪王签订盟约,军队不受神族将领支配。施浪神族战争经验少,军队散乱,根本不能抵挡南诏雄师入侵。施浪王一怒之下,本欲亲征,群臣无人反对,却被最小的女儿九公主拼死力阻。九公主在朝堂之上向众人析遍严峻局势,阐明决不能在此时开战的条条理由,甚至主动请求以自己为质,以示与南诏结为同盟的诚意。
      那一日,笙洲站在南诏宫廷上,承受着周围大臣的各种目光,讥嘲、冷漠、好奇、轻蔑……他们纷纷向南诏王进言,为如何安置她而争论不休。
      “父王,儿臣愿迎娶九公主。”
      此语一出,四座皆惊。只见风华绝世,温润如玉的凤伽异王子信步上前,缓缓说道,“父王,施浪既心悦诚服,送来公主,我南诏更应以礼相待。越析复仇心切,虎视眈眈,有施浪做盟国有百利而无一害。况且九公主身份尊贵,备受宠爱,若到儿臣府中,儿臣必将倾力呵爱,绝不让公主受半丝委屈。”
      大臣几乎一致点头:由心思缜密的大王子来监视施浪公主,再好不过,何况大王子很有可能继承王位,支不支持他,若站错了队,是关系到家族命运的大事。
      南诏王阁逻凤默默审视了笙洲片刻,说,“也好,就将公主赐给伽异,择日成婚。”
      然而在王府中,凤伽异对笙洲很是冷淡,他们的婚期也一拖再拖。笙洲自知身份,不再对此抱有半分期待,不惊不扰,与他保持着不疏不近的距离。如此一来,凤伽异对她的态度反而逐渐软化,甚至与她说笑般地谈起交易,将朝中政事悉数讲给她,作为交换,笙洲要以女眷身份出入王宫,扶助他争取王位。笙洲知道,对他而言,自己是柄柔软的利刃,无须多言的盟友,和利益无争的局外人,因此他信她,无关情爱。
      她是施浪王最小的女儿,却并非在王宫中长大。自她在襁褓中起,她就呆在师父身边。施浪诏素来仰赖妖族甚重,父王立志要一改神族羸弱局面,叮嘱师父督促她刻苦练功,将来作为战士上场杀敌。她少公主性子,多江湖英气,作为人质远赴南诏也没有过丝毫怨言,因她一人,就可以暂时免去千万人的生灵涂炭,本就是她生于王室的责任。
      只是,她又何尝享受到一点一滴的父母之爱,血缘之亲?
      凤伽异在南诏王面前许诺要疼惜她,又何尝不是将她当做政治筹码,未付出半点真情?
      那一日,他要她当他的妻,他向她伸出手,十指交缠,坚定温暖,让她信以为真。
      笙洲对着紧闭的房门,无声地动了动唇:凤伽异,是你违约在先!

      城外僻静的小道,路旁的灌木丛一阵簌簌作响,约莫是风掠过的声音。
      伫立在路中间的紫衣男子黑发垂落,纹丝不动,气息肃杀。他忽然举起手中大刀,朝两侧灌木砍去,刀锋落处,闪过血红的光。那是死亡的颜色。
      灌木丛中两个人应声倒下,身后急速前进的人影也显现出来,他们之前速度太快,因此连影迹也无,灵力低微的人只当是风在吹动。
      紫衣男子笑道,“大王子前几日中了我们的埋伏,伤还未痊愈吧,今日可不要勉强。”
      说话的正是褪了粗布麻衣的寒宵。而站在他面前的是越析诏的大王子桑沃,一袭黑衣,器宇轩昂,他盯着寒宵滴血的刀尖,思量着他们查探到南诏王因河水暴涨而改走陆路,重新制定的暗杀计划隐秘无错,为何最终会行踪暴露。
      三日前,带头伏击他们的也是这个人,邪魅的紫衣,狠厉的刀光。
      桑沃道,“阁下若是真英雄,就请与在下速战速决,输则自行让道。”
      寒宵漫不经心地说,“今天我不想跟你打。”
      “那阁下想如何?”
      “自然是阻挠你们刺杀南诏王。”寒宵说着,反手将刀插入地面,慢吞吞地坐下,阖上双眼。他运力舞起满地沙土,周身如同飞旋起无数的刀刃。魅黑卫几次欲突破刀墙,却只使胳膊上、腿上多了十几条血口,被击回原地。
      寒宵泰然自若,舒舒服服地倚着他的刀,甚至发出了低低的鼾声。
      桑沃怒极:寒宵不跟他们动手,却能拖延他们的时间,直到南诏王回到十二神将严密的军队保护之下,可恨又是功败垂成!

      随着南诏王一行回到都城,国事继续有条不紊地运行下去,在天下力量均衡的局面下,一切都显得很平静。
      一天夜里,四王子府骤然灯火通明,被手持弓箭的士兵团团包围。
      男人的惨叫,女人的哭喊,在宁静的夜里让人不寒而栗。四王子凤朔宛被封住哑穴,脖子上架了四五把刀,他睁着血红的双眼,亲眼看着自己的王妃、孩子被一一处死。
      他凝聚起全身的灵力,冲破穴封,大吼道:“父王,你好狠的心!你要杀就杀我一人,你来啊,来啊!”他大恸之下血脉逆行,嘴边不断涌出鲜血,衬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情状十分可怖。
      不过半个时辰,一切又归于平静。四王子府亲眷、侍从共死五十六人,四王子朔宛被投入狱中,终生幽禁。
      南诏王颁布诏令,宣告全国:四王子暗集兵马,意图谋反。在南诏王祭天零渡城,他奉命留守都城之际,更是通传各地势力,号召氏族拥立他为王。南诏忤逆亲父,谋害手足,罪不容诛。短短的一篇诏书,尽是一位父亲的痛心与无奈,一位君王的正直与担当,将这桩皇室内乱变成了增添他威信的契机。
      笙洲曾经见过四王子几面,他虽自恃身份,野心勃勃,但对妻儿十分疼爱,家宴上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都是温柔亲切的。她不懂,为何他的生身父亲要褫夺他也是整个皇室最宝贵的一丝亲情,手起刀落,却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笙洲和凤伽异在亭中喝茶,她心中暗想:四王子筹兵之事必是有人告密,计划周详,才能除得如此干净利落。她迟疑地瞥了凤伽异一眼,但不敢说话。自从零渡城回来以后,她越发不敢招惹他。
      凤伽异何其聪敏,他放下茶杯,冷冰冰地说,“你在怀疑我。”
      笙洲无辜地瞪大眼睛,摇摇头。凤伽异不看她,视线飘渺虚茫,“你太看低父王了。要想稳稳地守住自己的帝王之位,就要踩在众人的鲜血之中,亲生骨肉也不例外。”
      他又戏谑地瞧一眼笙洲,“你我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同荣共辱,我若被利刃穿喉,你也逃不过挫骨扬灰。”他摩挲了一下中指上的玉环,缓缓地道,“所以,你只能选择信我、帮我。”
      凤伽异长期以来的担心终于得到证实,南诏王已经开始采取行动,要打压皇子们的夺位野心。他向来隐忍,韬光养晦,但拥戴他为储君的呼声越来越高,他已被推上风口浪尖。
      先下手为强,一切都要快!
      几日后,在朝议中,兵部尚书提出将正式册封已故的墨梁大将军之子赤姜为威震将军,命他镇守太和城外第一道关隘麒麟关之事提上日程。丞相附和道,此举一来可以控制远驻在零渡城的墨梁的精武兵力为王族所用,二来可以安抚分散在各地的墨梁昔日的部下,团结一心。
      在南诏王的授意下,这次册封被筹备成一次盛大的庆典,邀请墨梁将军的战友、部下,如今已位列南诏国十二神将的六位将军,以及地方要员携眷参加。与此同时,赤姜带领麾下一万勇士也在朝王都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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