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挡道》辛临

30、吾命危矣

　　扑鼻而来的是熟悉的味道，洛骁被揽进一个温柔的怀抱，她知道，那个人是云修。她不住的挣扎着，却被他牢牢按在怀里，动弹不得。她身体不好，本就没什么力气，又无法施展武功，根本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洛骁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耳边是他温热的气息：“我来救你。”

　　“不需要。”洛骁停止了挣扎，“放开我！这是我的命令。”

　　“你已经无法命令我了。我是为你好，别挣了，你挣不开的。”云修压低声音，抱着她的手更紧了一些，脸色是少有的严肃。

　　没错，那根链子已经毁掉了。她毫不留情：“那你还救我？你不应该欢呼雀跃么？如果是为了我好，你说过的，只要是我的意愿，你都替我完成。所以我要去找灵儿，你带我回去。”

　　云修没再说话，只是更紧地抱着她。

　　啪——

　　重重一记耳光，清脆的声音炸开的同时，耳边有飒飒的风声。

　　“你是没有心的人，你根本就不知晓什么是亲情，你口口声声说是为我好，但你真的知道什么是我想要的么？你为什么要阻止我。”略带哭腔的声音嘶吼着，洛骁的印象里，她似乎很久没有这么难过了。

　　脚步骤然停下，云修松开手，洛骁掉脸就往回跑，一步一步，踉跄着身影。

　　没有心的人？云修用手背轻轻贴在红红的手印上，不知怎么的觉得有点疼，可是很奇怪，明明脸被打了，疼的却是胸口上。

　　洛骁回到方才那片地方的时候，萧岚正准备撤，看到她回来，又没看到云修，就知道事情搞砸了。那些江湖人看到人又回来了，一个个高兴地想活捉洛骁，便都冲着她使招式，萧岚挡在她身前，洛骁绕过那一大群人，眼睛直直地盯着薛琼灵。

　　尹琏不动声色挡住洛骁的路，她也没往前走，站在那儿，背着手道：“灵儿，方才是姐姐不好，姐姐给你道歉好不好。我是来接你一起走的。”

　　“你不要过来，你这样子对我，我。我会害怕。”薛琼灵声音细如蚊子，躲在尹琏身后不肯出来。

　　“为什么啊？我对你好，你不开心么？”说到底，你不把我当姐姐吧？才会这样拒绝我对你的亲近，对不对？这些话，洛骁自然没说出来，她害怕，琼灵会说对。还是不要自寻烦恼得好。

　　景生在一旁拉拉薛琼灵的袖子，他也觉得她不应该这样对自己的姐姐，想想洛骁应该会很难过的，他对着洛骁轻轻笑道：“灵儿还没有适应，她心里总归还是没想开，你在给她一些时间。”

　　“我不强迫她什么，只是她不能再待在天丝阁了。”洛骁说着终于将目光移向尹琏，微微笑道：“你说是吧？尹阁主。”

　　尹琏走近两步，俯身凑到洛骁耳边，轻声道：“小丫头，你都知道些什么？不过不管你说什么，别人都不会相信的，你的身份可是人人厌恶的魔教徒。你看到了么，连你妹妹也不愿意信你。”

　　就在她靠近的一瞬间，一股冷香扑鼻而来，这种香味很特别，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很早以前就闻到过。“尹阁主，我们有仇？”

　　“呵呵，你说呢？”

　　“你好像特别讨厌我，非要置我于死地。”

　　“我很讨厌你，很想杀了你。但我决不会亲自动手的，这里这么多人要娶你的性命，我只需坐收渔翁之利就好，我的手是用来握笔的，脏了可不好。”尹琏狡黠一笑，不动声色的后退数步。

　　洛骁一惊，身后有一股冷风渐近，双脚似有千斤重，整个人都无法动弹。她自小身体病弱，一身武功无法施展，跟废了差不多。她是没有办法躲开身后的一掌，除非……有人来救她。

　　萧岚足下一旋，倾身要上前接掌，奈何那些江湖人一窝蜂攻击他，他只好回身踹飞两个大汉。景生的身侧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与他打斗，而薛琼灵依然赌气不说话。

　　洛骁冷笑着盯着尹琏。这一切多么像计划好的，阻住了所有救她的希望，她甚至都要怀疑，一开始琼灵和景生的谈话，是不是也是为了他们出来。

　　直到那一掌重重打在身上，浑身的骨头都破裂的痛感，一股冷气在胸口上蹿下跳，张口一口血喷出来，怎么也止不住。手脚都没了气力似的，左右摇晃几下，扶住一棵树，可还是慢慢往下滑。就在摔倒在地的一刹那，一双手揽住她的腰，将她轻轻放在树下。此时的她，满面的苍白，云修心一疼，转身看向众人，浑身杀气腾现：“你们，想死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口气，洛骁缓缓舒了一口气，勉强睁开眼。打斗已经停止了，所有人都看着云修，他的身上散发出可怕的气息，看不到却令人深深战栗。

　　洛骁微微笑了笑，心里却是一片苦涩。忽然感觉有人再看自己，她将目光移去，入眼便是琼灵不可置信的表情，她结结巴巴：“你，你为什么不躲开啊！”

　　她也想躲开啊，可惜躲不开！

　　意识渐渐混乱迷失，最后看到云修手中泛着青光的剑，隐隐约约听到打斗声，有人尖叫，有人哀嚎，最后是一片红的火。

　　一百年前，那时候江湖上势力最大的是铸剑世家秦家，秦家的兵器件件都是精品，江湖人人都十分渴求，对于一个侠士来说，兵器就是他们的精神食粮。秦家家主穷其一生铸出一把刀，此刀煞气甚重，嗜杀人泣血，便取名为泣血剑。秦老家主故去后，便一同入葬。

　　谁知不过几年，此刀便被盗去。那人以泣血为剑，编出凤凰泣血十二式。此后江湖一片腥风血雨，人人都知道：泣血剑法，天下无敌，泣血剑出，必死无疑。

　　无一例外。

　　在这一场浩劫中，名震江湖的秦家隐了，许多武功高强的英雄侠士殒了。最后泣血剑主走火入魔，死了，泣血剑及剑谱都消失不见。整个江湖死寂勒好几年才缓过劲来，每每谈到这一大劫，人人都是心惊。

　　现如今，泣血剑现世，又是一场浩劫。

　　“他入魔了，来不及了。管琴，以静心曲的手法弹清心调。”萧岚护在管琴身前，目光望着前方的厮杀。

　　云修手持泣血剑，一招一式都是十分的狠辣，那些人人无从招架，几下就成了剑下亡魂。此时打的泣血剑刃隐隐泛着红光，利索的穿过喉咙，吞噬人之性命。一剑一人合二为一，似一个邪灵一般可怖。

　　管琴一怔，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但是还是照做了。

　　琴声渐起，悠扬清晰，入耳即化，融入四肢百骸，脑中渐渐清明。云修的行为缓了下来，神智渐渐清晰，血红的瞳孔慢慢恢复。

　　萧岚见时机已到，上前夺过他的泣血剑，云修伸手欲抢，萧岚冷言道：“你要杀到什么时候，不抓紧时间的话，她会死的。”

　　会死？他浑身一震，目光朝洛骁的方向望去。她躺在树下，双目紧闭，轻轻喘着气，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好像十分痛苦的样子。

　　他疾步至她身旁，将她揽在怀里，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温言细语：“那些欺负你的人，我帮你一个一个收拾掉了，你不要不开心，睁开眼看看我，好么？”

　　似乎真的听到他说的话，洛骁微微动了一下，睫毛轻扇，双眼睁开一条缝，冲着他病弱一笑：“我总是给你添麻烦，我这样没用的人，给你拖后腿，跟着我你一定很累吧？”

　　“没有，一点也没有。那时候，就是因为有你在，我们才能活着。如今我又怎会嫌弃你呢？”云修笑着摇头，像往常那样温柔的摸她的脑袋，“况且我答应过的，永远跟随你，保护你。是我食言了，害你受了伤。”

　　“是么？你还记得啊！”声音渐渐小了，听不见了。

　　怎么会不记得。

　　五年前他被魔教的人捉住，带到教中关在修罗场。修罗场里关着的数百个都是十岁左右的孩童，这些人只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自己死，要么杀死对方。经过无休止的战斗，用如此残忍的方法筛选下来的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冷血中的冷血，最适合魔教了。因为只有从小培养起来的手下，才最衷心。

　　他在修罗场待了一年，杀了无数与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孩童，这些孩童眼里没有同龄人的天真，唯有对生的渴求，还有杀人时的疯狂。唯有一个人最特别，她也是这么多女孩里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

　　那天，一场厮杀刚刚结束，他正坐在树下拭剑，一个阴影将他覆盖，他止了擦剑的动作，另一只手牢牢握住剑柄，谨慎地抬起头。站在眼前的是一个白净文弱女孩，他似乎有一瞬间的错觉，这是天真的孩童而非修罗场里的魔鬼。

　　但是不可能，修罗场只有恶魔，不可能有天真。

　　她笑眯眯地道：“你不要紧张，我不是来和你挑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