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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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穿透晨雾照向海面，反射起的光芒落在甲板上，随着海浪摇晃而不断漂游，仿佛是一片金色的池塘。
楚云杭坐在餐厅里，一边小口小口地吃着盘子里的食物，一边听母亲等一群夫人和White Star Line（白星航运）的董事长Joseph Bruce Ismay闲聊。
“我们的船，拥有两台往复式蒸汽机和一台低压蒸汽轮机，驱动三个螺旋桨，最大速度可以达到23节，也就是每小时43千米。”Joseph说到这，看了一眼众人，眼中是满满的骄傲。
“而且，我们的船十分安全。她分为16个水密舱，连接各舱的水密门可通过电开关统一关闭，所以即使有四个水密舱进水了，她也不会沉没。还有救生艇。”Joseph伸手指向外面。“我们配备了16只救生艇，每一只都可以载六十人左右人，而且它们十分坚固。”
“对不起，打断一下。”楚云杭放下刀叉，开口问道。“Ismay先生，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
Joseph显然对这个一副勤学好问模样的少女十分满意，看向楚云杭的眼光带着笑意。“没关系，问吧。”
“我们的船上总共有多少人？”
“两千两百人，确切地说，是两千两百二十七人。”
“如果说发生海难，每只救生艇都满载，也只能救九百六十名乘客。那么剩下的一千二百名乘客怎么办呢？”
Joseph不语，脸色却是迅速地黑了下来，眼神也变得凌厉，死死地盯着楚云杭，像是要用目光将她刺穿。
楚云杭却是波澜不惊，依旧平静地看着Joseph，仿佛刚刚问出口的只是一个像“一加一等于几”一样简单的问题。
半晌，Joseph才憋出一句话：“Titanic号是不会沉没的。”话罢拂袖而去，留下一众女人面面相觑。
“Rose，你刚才的行为太失礼了。你应该向Ismay先生道歉。”Bukater夫人看着自己正在对付盘子里的食物的女儿，皱起了眉毛。
“难道母亲不认为白星航运有责任保证每一位乘客的安全？难道母亲认为救生艇只应该装载头等舱乘客？难道母亲不关心那些上不了救生艇的人在海难中如何活下来？难道母亲认为那些穷人的命就不是命？”楚云杭紧盯着一脸义正词严的Bukater夫人，目光犀利如刀。
一时语塞的Bukater夫人感受到来自周围几位贵妇嘲讽的眼神，只好压下怒火，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勉强柔声道：“你这孩子，天天想这么多累不累啊，这么大的船怎么会沉呢？就算沉了，救生艇上又不是没有你的位置，你管别人干什么。”
楚云杭看着Bukater夫人扭曲的表情，“嗤”的一笑，扔下她扬长而去。
海上的风总是这样，温暖潮湿，带着海水的腥咸味道；海上的云也总是这样，堆在天边，仿佛无论航行多久都没办法接近。楚云杭倚靠在二层甲板的躺椅上，任金灿灿的阳光镀满自己的身躯，遥望着碧蓝的海水，若有所思。
现在是4月12日，8：40。距离Titanic号触冰还有63个小时，距离沉没还有65个小时。
现在，Ismay先生应该正在向船长Smith先生提出全速航行的建议，这个十分愚蠢的建议会使一千五百余人葬身冰海；后天的这个时候，Titanic号会收到来自于Caronia号的冰山警告，而船员们最终会为他们当时的不在乎赔上自己的性命。
如果我去向船长说“前方有冰山，夜航时应减速并且小心观察”，他们肯定会觉得我疯了。因为他们认为只有自己才是专业人士，像我这样长在深闺的大小姐肯定什么也不懂。
是，对于航海我确实不是很懂，但是我能够预知未来。
哈，这么说他们才会以为我是个神经病。预知未来这么玄乎的事情他们怎么会相信。
那怎么办？明天半夜跑到甲板上告诉瞭望台人员“前方有冰山”？开什么玩笑！他们拿着望远镜都看不见的东西，我用肉眼就能看见，鬼才会信我。
楚云杭十分苦恼地挠挠头。
其实历史还是不应该发生改变的。那些人的命运就是终结于冰海沉船，如果我执意改写他们的人生轨迹，那么往后的一百年肯定会与我学到的历史完全不同。他们死了，我的命运才会完全在我的掌控之中。所以呢，船爱沉就让它沉，我保护好自己就行了。楚云杭扫了一眼周围形形色色的人们，目光中不带一丝感情。那些真正应该为他们造的孽付出代价的人都不择手段地上了救生艇，那些淳朴善良的人、那些应该被上天善待的人，却只能在即将沉没的船上等死。何其公平！楚云杭冷冷一笑，满眼嘲讽。
呵，社会的污浊果然还是自古就有的呢。
正想着，耳边却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美丽的小姐，介不介意我坐在你的旁边呢？”
楚云杭循声抬头，却看见Jack已经自顾自地坐在了自己旁边的位置上，此时正望着自己，眉眼含笑，一双海蓝色的眸子水光莹莹，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你都坐下了，还问我这些干什么。”楚云杭绷着脸。
“坐下，是出于需要。”Jack的目光像是暖暖的泉水，又像是柔柔的丝帛，在楚云杭脸上流连不去。而他的声音柔和温润，能够轻易地让人迷醉。“而询问您的意见，是出于礼貌。这两样并不互相妨碍。”
“呃，好，你坐。”楚云杭敷衍道。
Jack的目光像是融化了的太妃糖一样，又软又黏，秋波盈盈，若是平常女子看到这样的目光，定会眼冒桃心，不能自已。可在Jack这般看着楚云杭的时候，楚云杭只觉得后背发凉，浑身不自在。
拜托！你是Jack，你是传说中不染尘埃的阳光少年，你是万千女性的梦中情人，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妩媚啊！楚云杭在心里声嘶力竭地怒吼，面上却是绷得愈发紧。
“Dawson先生”楚云杭开口。
“叫我Jack。”Jack微笑着打断。
“好吧，Jack。”楚云杭盯着Jack，不由自主的咽了一下唾沫（内心独白：这货真是诱人死了）。“你有什么事？”
Jack展颜一笑：“也没有什么事，只是路过这里，看见一位美丽的小姐寂寞独坐，过来陪陪小姐而已。”
楚云杭嘴角一抽：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寂寞了！老娘在思考问题！
碧蓝无际的海面上，白鸥随船翩飞，海豚逐波戏浪，Titanic号狭长的底部划开海水，浪花向两边排开，在眼中留下的图案像是一朵缓缓绽开的白色虞美人。
“风光当前，佳人在侧，如此良辰美景，难道我们不聊点什么？”Jack侧过脸看着楚云杭，他的眸子本就是细长而上挑，此时更是媚眼如丝、倾倒众生。
“你想聊什么？”楚云杭斜眼，语调冷硬。
“啊我这么绅士，亲爱的Rose却对我如此冷漠粗暴，真是让我伤心啊”Jack蹙眉，眸中波光颤动，嘴角的弧度瞬间消失，倒真有几分哀怨。
“楚云杭又一抽：他都不觉得自己很肉麻么？
“有话直说。”楚云杭本是想瞪Jack，却不曾想正对上了Jack眼中赤裸裸的诱惑，顿时心一颤，连忙敛回目光。
“好吧，我想说的是，我对你很感兴趣，我想让你做我的呃朋友。”Jack看着一脸狐疑的楚云杭,,神色有些不大自然。
“朋友？”楚云杭歪头看着Jack，直看得他后背发毛，才缓缓道：“好啊。”
我还以为她是个特别的女孩。Jack脸上在笑，心里却是一片寒凉。原来她也是一样的，和那些贵族一样，看不起穷人，认为我接近他们的唯一目的就是从他们那里钱财。呵，亏我还这样来接近她，原来她的风采也只不过是表象而已。Jack把垂落到眼前的金色发丝往旁边拢了拢，语气变得有些阴沉，脸上的笑却是愈发的温柔灿烂。“Rose 这样迟疑，莫非是嫌弃我吗？”他直勾勾地盯着楚云杭，眼中分明没有泪，湛蓝的眼睛里却是涟漪迭起。
“不，怎么会。”楚云杭挑挑眉。“我只是觉得，我们不过刚刚认识，你的进度似乎有点快。”
“哈哈，我说我也不会沦落到被人嫌弃的地步啊。”Jack闻言展颜一笑，又惹得楚云杭心头一阵颤动。
他和月是除了性别之外完全找不到相同点的两个人，可是他们都让我心跳加速，也只有他们能办到。楚云杭的手悄悄抓紧了裙边。
胸腔里的搏动甚至让整个身躯都在共振，连呼吸都在轻轻地颤抖。
这是心动吧。
那种久违了的悸动，那种让血液沸腾、让身体脱离大脑控制的该死的感觉。
难道说这就是宿命？
楚云杭看着Jack近在咫尺的俊颜，心里的悲哀像潮水一般铺天盖地地涌来。
是不是没办法不爱他、没办法阻止这该死的海难？
是不是我一定要看着我心爱的人在我面前死去，却无能为力？
是不是上天一定要先赐予我幸福，再毫不留情的将其剥夺？
楚云杭忽的笑了，不同于之前的灿烂或是魅惑，这次她的笑容看起来分外苦涩，像是坠入深海、被灌了一鼻腔一口腔的水，知道不会有人来救所以也无力挣扎的那种绝望、落寞。
明明不想拥有却被强行赋予的命运，就像是被硬推着走向悬崖，知道再往前就是死路一条，却停不下来退不回去，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一步步迈向绝境。
我活得倒还是不如那个真正的Rose呢。她不知道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所以她快乐，对未来抱有憧憬；我呢？仿佛一个知道自己病入膏肓、无药可医的病人，宁愿等死也不想再去吃药，不愿意去尝试那些无用的拯救。我本是旁观者，却对真正的戏中人生出了感情，又不得不入戏，不得不成为一个可悲的提线木偶。
楚云杭错开Jack疑惑的目光，站起身来，轻轻地抚平裙摆的褶皱。
“我有些不舒服，怕是不能和你继续聊天了。”淡淡地扫一眼Jack，看到了预料之中的失望，就又补上一句：“我们下午见。”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