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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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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绒线织成的夜空有一轮满月,苍白的月色被掩映着烟雾一般的浓云。这样的黑夜是极为安静的,而不远处那座哥特式尖顶的城堡却灯火通明,宛若童话。一扇扇落地窗被灯火照得晶莹剔透,一位位穿着艳丽的宾客在仆从的搀扶下入场,神态矜持傲慢。
大理石铺就成一团团的绣球花簇,从我下了马车的第一步开始无尽蔓延。金色的璀璨灯光交相辉映着奢侈的音乐酒气,纯金色的镂花大门后是崭新的另一个世界。两边的灌木丛里开满了艳色的蔷薇,浓密的尖顶树丛如同素描里的景物。
花岗岩台阶直通舞会大厅,彩绘玻璃大门敞开,两侧摆放着娇艳昂贵的彩色花卉,还有几面全身镜。在这里,所有参加舞会的客人将进行对仪容的最后一次检查。我站在一面金属雕花框的全身镜前,将柔软微鬈的长发最后整理,并抬了抬脸上黑色的半面面具。
一袭全黑色的绸缎礼服,质地轻软,正面低调无华,露出肩膀,划过胸口,线条流畅华美,看起来并无特别,而当甩起它长而宽大的裙摆时能一直到肩膀略下处,而下层的裙摆仍然垂落于脚边,宛如一只展翅的黑天鹅,俨然是一件完美的舞裙。而放下轻盈的裙摆,也并不显得厚重繁复。最为夸张的设计是,整个背部大片裸露,衬出优美的背形,有种桀骜不羁的神秘之美。
一件虽然色调单一,但仍旧瑰丽而不显暴露的礼裙。
我并没有认真打理过头发,只是在脑后稍微梳出麦穗状的一络头发,没有用丝绸固定,随便地和大部分头发垂在一起。两边的头发都垂在肩膀,后部
深吸口气,提起长裙,周围宾客如云,皆是华衣美服,衣香鬓影。每一位的容貌都年轻美丽,惊为天人。我看着这里,仿佛又回到一个梦境。那个梦境里也有这样璀璨的灯光,每个人都有灿烂的笑容。镁光灯闪耀,我自然地装出一脸表情,鼓风机吹出风浪,将我的长发吹拂,我还有一张年轻得略带稚气脸庞,有一个叫“爱丽丝”的名字,在电影里有着情深不渝的男主角。而此刻,那一切光芒都离我远去。
一切从回忆中的虚幻梦幻回到现实。这里比许多年前更加奢华,也拥有更加辉煌的光。我的手掠拂一下裙摆,一脚踏上花岗岩台阶。
“快看!——”一个声音冷不丁响起。高调,惊奇,又满含嘲弄。
我转头看去,那个女人揶揄地笑着,穿着一身极为名贵的翡翠绿缎子礼服。“看到没?这位女士,可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呢。——虽说这是个假面舞会,我根本看不到她的脸。”接着又笑了出来。
“你……你还瞪我!”在我看了她一眼之后,那个女人又叫了起来,“你有什么了不起?就是一个落魄的电影明星而已!”
其实我是歌星。我笑了笑,不管不顾地朝前走去。
“把那个疯女人带出去。”我诧异地抬起头,听到一个冷冽的声音。那个声音不耐烦之极,“如果再敢叫嚷,就干脆扔到旁边的湖水里淹死!”
那个年轻人有着俊美的容貌,并没有戴面具,露出一张冷漠冷傲的脸。在这个舞会上只有掌权者才可以不戴面具。苍白如月光般的面孔有着傲视一切的冷淡,银色的短发在月夜中闪烁着碎钻一般的光华。面对这样的一张脸,谁都会惊呼,忍不住怦然心动。
没有认错的话,那个人就是索裴恪。
我低下了头,忍不住一再凝视他。
“天啊……他是索裴恪路易斯!”
“你知道他有多有钱吗?为了讨他女朋友的欢心,专门开了一家公司只是为了拍一部电影给她!”
“真的很帅……如果他能看我一眼,死也甘心!”
当索裴恪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的时候,仿佛那种冰霜般的锋利不见了,而是长久地凝滞,饶有兴趣似的盯着我。
“你就是贝拉?”他挑了挑眉毛,问我。
我垂下头,牵起裙摆,微微俯身,以一种尽量低微的声音低语道:“是的,阁下。”
“跟我过来。”那种玩味还没有消失,他拉着我走进大厅。
“穿得很华丽。”他轻笑起来,两边的白衣仆人立刻缓慢地打开大厅的门。
犹若一根丝线,当他打开门时,就牵扯着天鹅湖的高潮响起,刺目的金光晃得我几乎睁不开眼,当睁眼后,我看见一个流光溢彩的世界。
旋转着翩翩起舞的异族,彬彬有礼好似绅士。
这里,是不容许身份普通的人进入的。
我被索裴恪拉着踉踉跄跄地不知道朝着什么方向走去,脚上精致的鞋子磕得我生疼,步子略慢似乎就会摔跤。黑裙的玛莎手握香槟似乎要上前来,我却用手势制止,点头表示我没事。接着,玛莎一手制止了黛西的动作,扭头淡淡说了几句。
“也许你叫贝拉,可是我并不这么认为。”他的眼中满是阴鸷,拉着我走进后花园的蔷薇花丛中。
当夜晚又安静了下来,天鹅湖的声音消失,我只看见一片醉人的蔷薇花丛。他的手松开用力地把我摔在花丛里,居高临下地问我:“你想做什么,耶茨小姐?你长得真的跟你姐姐很像呢。”
顾不得后身的疼痛,我只想着怎样才能不在舞会正式开始前被杀死。“索裴恪先生,如你所见,我只是一个落魄家族的穷亲戚。”我望着那双碧绿色的眼眸,淡定地说道,“也许我真的很像那个人,但我并不是她。”
“来参加这个舞会是干什么呢?虽然你能进入正厅,但是根本不会有任何人注意你。”
“我要别人注意我做什么?”他站在那里,逼得我只能继续半躺在花丛里。我的样子狼狈极了,裙子上沾满绿草碎屑。我讨厌极了他居高临下的姿态,却不得不忍气吞声地原地不动。
“好聪明的女人。”他牵了牵唇角,露出讥讽的笑容。
“谢谢你的称赞。”我没好气地回答。
“果然,女人,你不像她。”顿了半晌,他又说道,语气复杂,“她很聪明,比你还要聪明,可以说是聪明到了极点,反而弄巧成拙。最好在舞会开始前离开!否则,你会比她还要可怜。”
“为什么?”
“你姐姐沫斐耶茨是被陛下间接杀死的。”
“我并不像她。”我气极反笑,撇开头低声说,“我也绝不像你想的那样天真,索裴恪先生。”
“哦,是的,也许你不是。”他漫不经心地回答。
他慢慢地蹲下来,眯着眼睛仔细端详我的容貌。我全身被施了咒般动弹不得,只能直视着他看向我的目光。
“像你这样的女人,是不知道满足的吧?”他好奇地说,“果然……很漂亮呢。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人。那么,让我想想……要什么样的条件才能令你满意?”他愈发邪气地笑了起来,却还是盯着我的脸。
“你想要什么?”仿佛受到他这样低沉语气的蛊惑,我再度转头看入那双碧绿的眼中。
他不回答我,嘴角的弧度愈发冷漠:“真是漂亮。”
“疯子。”我不打算再理会他,趁他不备一手将他朝后推倒,然而他的力气却是惊人的大,将我一把扯了下来,我脚步不稳,一下摔倒在他身上。
我惊慌地立刻站了起来,他却仿佛还在回味,笑个不停。唇角邪气的笑容越发魅惑人心,如同梦境里诱惑少女失去自我的墨菲斯梦神。
“你在干什么?!”我愤怒地瞪着他,像在看一个魔鬼。
“真好玩。”这个人显然跟我不在一个世界,他只是自顾自地说这话,全然不理会我。
“喂!”
他这才收掉那种莫名其妙(完全不该出现在他脸上)的笑意,牵着我的手,朝大厅中走去。“你在做什么?”我震惊地盯着他,却没有甩开他的手。
他语速飞快地说:“完成你的心愿。”“什么?”我看着那只还拽在我手上的手,忍不住问。
“成为舞会的焦点,让你重新变成那个万众瞩目的明星啊。”他低笑,忽然停了下来,为我一点点拍掉长裙上的草屑。
如此细致而体贴入微的动作,我却全然没有感动,只有咬牙切齿的愤怒。他也好像毫不知情,丝毫没有罪魁祸首的愧疚,反而有一种施恩般的傲慢。
但是……不得不说,即使是这样的行为,他纤细的手指,礼貌的动作,仍然令人觉得他是个绅士。他没有多说什么,继续牵着我,进入大厅。
一支热情豪放的舞曲前奏刚刚响起,索裴恪刚刚挥手微笑朝一些向他打招呼的人致意,接着拉着我走进中央,灯光最亮之处。“她是谁?居然在那个女人之后……阁下还会选别人来做舞伴……”“你没看到她长得很漂亮吗?老东西,是男人没有一个不喜新厌旧,没想到索裴恪也未能免俗。”
我当时并未对这些话上心,甚至完全的心不在焉,让我直到后来,才开始觉得自己愚蠢。
西班牙斗牛曲。
转身侧腰,舞步急促奔放,不时夸张地大幅度换位转圈,直到最高潮处,我一腿抬起一把甩动舞裙。张扬的设计令我完全没有走光的后顾之忧,我此刻身子半倾,靠着索裴恪的手借力才能保持平衡。我祈祷着他稍微有点良知,因为此刻他如果松手,我一定会丢脸一万年地摔倒在地。看到他专注的神色,我才松了一口气,看到他眸色略深。
我终于放心地再度一个转身倾斜,将全身的力倚靠在他身上,晶莹光滑的丝绸甩起飞扬,宛如一只骄傲的黑天鹅。一步跨开站稳,我连续踱着碎步在他身边绕了两个圈,充满野性的挑逗之意,才将手再搭在他的手上,伴随他的脚步慢慢舞起。
……
一曲完毕,我也是大汗淋漓,反观他,仍旧神清气爽,老神在在。“舞跳得不错。”他俯身,用最小的音量低语。
“那当然。”我得意又嚣张地勾动嘴角,“你没有听说过整部电影爱丽丝与安德烈跳舞时最感人吗?”我如此自信他看过那部电影,因为他刚刚立时说出了我曾经的职业。
“爱丽丝?”他皱了皱眉头,“梦游仙境的那个吗?”
“……”我眼睛斜挑,做出无语的表情,“你没看过就算了。”
又是一支舞曲响起,舞池里翩翩旋转着一对对舞者。衣香鬓影,美轮美奂。精致的发髻长辫,拂过昂贵地毯的金色裙摆,旋转在顶上水晶灯投下的圈圈光影里。二层楼上三三两两地聚着宾客,互相敬酒浅笑,不时飘来的笑声连同香水味四散在空气中。
索裴恪从刚刚开始眼神就开始四处游移,直到这一曲即将结束,他才打破刚才的沉默,斜勾了勾嘴角,露出挑衅而邪气的笑容:“你会跳路易十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