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靡一季》余*

15、回击

　　傍晚。
　　几人好不容易疯够了，正毫无形象斜躺在床上，椅子上歇息，宫里派了人来催公主回宫。
　　怡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那小太监吓了一跳。
　　“告诉他们，本公主今天就不回去了！本公主和锦心叙叙旧，谈谈心。叫母妃放心。”
　　小太监哆嗦了一下，咽咽口水小声道：“公主，皇上说这样不妥，您还是回……”
　　“本公主只是在好友家住一晚，这都不行么？”怡荷眯着眼睛看着那可怜的小太监。那小太监又抖了一抖，小声回道：“可，可以。只是皇上说……”
　　“你看，你都说可以了，那就没什么了对吧。就这样吧，本公主也累了，都退下吧。”怡荷说完，也不等那小太监回答，便转身进了里屋。
　　苏锦心坐在灯火旁，看着怡荷有些无可奈何：“你怎的也这般胡搅蛮缠起来？”
　　怡荷轻笑了一声，答非所问道：“你看，他开始防我了。”苏锦心学着怡荷的样子侧耳趴在帘子上，正听到外面一个小太监吩咐侍卫在外面好好守着。苏锦心转头看到怡荷嘴角的苦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沫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苏锦心轻轻说道。怡荷轻笑道：“是啊，三皇兄告诉过我，这世间没有过不去的坎，只看你是否量清了尺寸。我想，我是时候长大了。”
　　苏锦心微微一愣。
　　她发现怡荷变了。她不再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了，她知道为别人着想了，她也开始背负一些东西了。
　　那些荣华富贵，从来就不是让你白白享受的。你出生便拥有的，总有一天要付出相等的代价来持续它，或者说，更多的代价。
　　“锦心，再给我弹一曲吧。”怡荷的脸色在灯火下显得格外苍白，却又透着一股倔强。苏锦心仰头笑着说：“好。”隐隐的泪光伴随着烛火闪烁。
　　“离乡路脚步染尘土

　　青衣顾留一抹楚楚

　　山河暮眼模糊可曾依稀记来路

　　老树枯只剩鸦声话如故

　　马蹄孤追逐不停驻

　　千山渡仍义无反顾

　　游子苦向谁诉西风路过去何处

　　天涯路可有乡音伴归途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苏锦心盘腿坐在床上轻轻唱着，声音还是依然地甜美空灵，却又带着无尽的悲伤。
　　一曲完毕，怡荷摇摇头轻轻笑着，“你这是做什么，明知我要走了，又唱这种歌来勾我伤心。”
　　苏锦心苦笑道：“你我一同长大，你要走，我自是想留，又怎么留的住。”
　　怡荷从苏锦心手里接过筝，把玩着轻笑着说：“是啊。都是留不住的。”
　　苏锦心绝色的容颜因为忧愁更显柔弱娇美，怡荷看着她笑道：“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我可算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苏锦心脸一红，怒道：“乱说什么。”怡荷笑嘻嘻地伸手将苏锦心头上的蝴蝶簪拔下，三千青丝泼墨一般划了下来，散了一床。
　　怡荷从怀中掏出一个翡翠簪子，本想亲自给苏锦心挽上，谁知她笨手笨脚的也挽不了，只好作罢。
　　“你只是干什么。”苏锦心问道。
　　怡荷将簪子交给她，嘱咐道：“你可收好，这是母妃送我的。”
　　苏锦心皱眉，将簪子推给她道：“这我可收不起，这是皇后给你的，你又给我怎么像话。”怡荷又将簪子推回去，可怜巴巴道：“锦心你就收着吧，母妃不会在意的。”苏锦心还是不肯要，“不妥。”
　　怡荷叹了口气，“锦心，你是我怡荷唯一的好友。那时年少，我们不打不相识，后来，不论是我被陷害还是和母妃吵架，你都是那个默默劝我任我发疯的人。我怡荷这辈子，除了母妃，最亏欠的便是你了。以后我走了，也没人再会像我这般护着你。你一向爱忍气吞声，那个林氏和苏微岚又不是什么善人，我唯一能帮的，也就只有这个了。”说着，怡荷将簪子放到锦心的手里，“锦心，答应我，好好的。”
　　苏锦心转过头去掉泪，怡荷拿出手绢递给她，两人坐在温暖的屋子里，久久没有出声。
　　“锦心。”良久，怡荷开口唤道。
　　苏锦心轻轻嗯了一声。
　　“你压到我的手了。”怡荷闪着泪光地说。
　　“……睡吧。”苏锦心移开了手，侧着身子躺了下来。
　　“锦心。”怡荷又叫道。
　　“嗯？”苏锦心闭着眼睛发出一个音。
　　怡荷沉默了一会儿，看到苏锦心又睁眼看她才扭捏着说：“锦心你离我二哥远一点。”苏锦心挑挑眉，有些疑惑。
　　怡荷没再说话，而是也侧着身子躺了下来。暖儿进来熄了灯 ，本是明亮的屋子变的一片漆黑。
　　苏锦心睡前模模糊糊听到怡荷说：
　　“他会伤害你。”

　　苏锦心起来的时候怡荷已经走了，暖儿还是红着眼眶来给苏锦心穿衣的。
　　“小姐，您今天小心一点。琴儿说昨儿公主在您屋里吃饭的事儿大夫人不是很开心，刚还叫您去前屋吃饭呢。”暖儿一边帮苏锦心穿衣一边叮嘱道。苏锦心毫不在意地笑道：“一个月的佛堂她定是没跪够。”
　　暖儿听苏锦心这么说，有些愣，记忆中主子遇到这种事情只会闷不作声，哪怕受欺负也不会多抱怨一句，可如今这幅表情……是被逼急了么……苏锦心转身看暖儿发呆，差不多明白她在想什么了。
　　“暖儿，以后我们不要再忍气吞声了，真的太累。”苏锦心的表情有些疲惫和莫名的兴奋。
　　“嗯！”暖儿肯定地点点头，在她的世界观里，主子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那以后有人欺负了暖儿，暖儿要记住以牙还牙，而不是默不作声。”苏锦心拉着暖儿的手郑重交待着，暖儿肯定地点了点头。记忆中那个善良却软弱的主子在一点一点变淡。
　　人有不同的品性，一味忍让不过是招来更多的欺辱而已，有时候忍气吞声并不是最好的办法去解决事情，人活在这世上，谁都可以委屈，但定不能委屈了自己。
　　苏锦心弹了弹雪白袄裙上的褶皱，戴上薄薄的面纱，起身向外走去。暖儿紧紧跟在后面，隐约听到主子说：“庶女不是让你用来歧视的。”暖儿轻轻叹了口气，嫡庶的差别让主子吃了多少苦啊，今后，也是时候讨回来了。

　　“你看锦心那孩子如今多嚣张，怎的我都请不动她了。早就派了人去请了，到现在也没过来。”主仆两人刚走到前屋门前，就听到林氏的声音。暖儿回头去看主子，因为苏锦心戴着面纱所以看不清表情，但暖儿却清清楚楚瞧见了主子眼中的冰冷和坚决。
　　“大娘这话就错了，锦心可是刚听丫鬟来报，怎的就嚣张了？”苏锦心的声音透着股冷意，林氏看着苏锦心冰冷的眼神有些怵。
　　“呵呵定是那小丫鬟手脚不利索，好了好了，来了就好。”林氏见苏锦心今日有些不同，心里没底，就想着打个圆场过去就算了，怎知苏锦心今儿就是来找茬的呢。
　　“大娘这话怎么妥，总要弄清楚的。若是小丫鬟懒那就打发了，若是锦心的错大娘定要好好惩罚。”苏锦心刚说完一旁就有个小丫鬟跪下了。
　　“老爷明察，是夫人刚叮嘱奴婢先去二小姐那儿送点东西再去请小小姐的。”那小丫鬟虽然是新来的丫鬟，但说话做事都是个有分寸的，极得苏贤的信任，如今听她这么一说便信了，心里不禁更是厌恶。
　　“老爷，真的不是婉儿的错，婉儿想着这一来一去要不了多久才嘱咐她的，定是这小蹄子偷懒害怕所以乱说！”林夫人其实是个没脑子的，她没有董氏会争宠，背后那些小手段也都是张氏教的。她看起来是个威风的正房，其实不过是张氏的傀儡罢了。张氏知道自己出身卑微做不了正房，便将林氏这个什么都不懂的推了上去。
　　“看来一个月的佛堂果然还是不够，从今后你就住到祠堂旁的柳院去吧，让老祖宗们看着你。”苏贤抿了口茶淡淡道。苏贤本就不喜欢这个正房，笨的很。之前是因为他不喜欢窦氏，而窦氏下来家室好的也就林氏了，所以才让她做正房的。当时父亲还劝过他，说正房要立贤惠懂事，他不听，现在才理解父亲的意思。前几天窦氏的兄长也升官了，立窦氏为正房百利而无一害，再说他也确实开始喜欢这个默默无闻但才华横溢又贤惠善良的女人了。
　　苏贤觉得有些想窦氏了，也不知她现在在做什么，昨儿陪她画的那幅画还没完成呢。想着，苏贤起了身准备去窦氏的院落看看，林氏还跪在地上假哭，苏贤只觉得反胃，看也不看她一眼便走了。
　　林氏见苏贤就这么走了，正伤心难过，就见苏锦心若有所思地盯着门口，顿时恼了起来。
　　“都是因为你这个小贱蹄子！”林氏叫道，早没了平时的端正。她也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不久就要被打入“冷宫”了。
　　苏锦心见她这幅样子淡淡笑道：“你知道么？你对别人做的，总有一天要报应到你自己身上。”

作者有话说

　　锦心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