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云散流云》风印风音

46、第四十三章

　　两万年前，森暝独身进入鬼蜮之城，他与鬼王幽咧有约定，拿魔晶矿换取鬼界的鬼焰。今日是如约进入鬼界，和鬼王商议并达成交易。

　　森暝的袖中，有魔矿山一个月出产量的魔晶矿，而幽咧，今夜将带领森暝前往曼珠沙华海海滨的红河宫。

　　那里有纯度相当高的深红鬼焰。

　　森暝来到红河宫，鬼王早已等候在红河宫宫门口，暗夜的红灯笼在河风中飘摇，送来红河甜腻诡异的味道。

　　鬼王幽咧依旧如往常，裹在一身黑色斗篷中，惨白面容无甚表情，没有鬼界四使在旁伺立。

　　“森暝今日如约来访。还望鬼王不忘履约。”森暝双手一辑。

　　鬼王客气回礼，语气森寒冰冷，

　　“魔帝客气，今日这场交易，关系重大，幽咧当然不会忘记约定。还请魔帝移步红河宫内，共商细节。”说罢，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红河宫内皆是暗色装饰，衬着壁上梁上挂着的红色灯笼，神秘中透着说不出的凄清诡异。

　　二人来到后殿书房之中，照例是晦暗阴沉。

　　鬼王右手推开书案上书简，书简之下，书案之上，刻着一个繁复诡秘的图腾。

　　“鬼焰就封印在这其中，魔帝可以伸手感受一下鬼焰的能量。不知魔帝可否让我看看今日带来的魔晶矿。”

　　森暝依言伸手覆在图腾之上，缓缓扫过，微一点头。道，

　　“鬼王果然守诺。森暝也爱坦诚交易。请鬼王探一探这魔砚。”

　　说话间，从袖袋中拿出一方小小的黑色砚台，那砚台深度比一般的砚台要稍微深一点，里面缭绕着淡淡魔气。

　　鬼王伸出手去，在砚台上来回拂动片刻，好似感受不到魔晶矿的魔力，他再次拂动了几下。

　　此刻，红河宫外的红河，一条汇入曼珠沙华海的小小支流，突然间水浪翻涌，水波千丈高，在鬼界深红色的天空之下，淡淡的月华映射中，曼珠沙华海原本平静的海水突然间形成了七七个大大小小的漩涡，海水急速地向漩涡中心涌去，在月华下形成了暗黑的涡云，但是水流汹涌，却寂静无声，更显诡异无比。

　　鬼王正在魔砚上拂动的惨白干枯手指，突然间抽搐起来，无法抑制地剧烈颤动。

　　宫门外无声寂静的上演着巨变，宫门内原本严肃的两人突然间表情惊诧起来。

　　鬼王抑制不住浑身巨战，一张嶙峋瘦脸越发残败不堪，魔帝面对如此惊变，万分惊讶，一时间竟然忘了动作。

　　忽而之间，魔帝想到什么，从袖袋中拿出一个巨大的扳指，套入倒在地板上剧烈颤动的鬼王左手手指上，右手作结，施咒。

　　半刻之后，鬼王苏醒，那张瘦脸上现出了无比驯顺的表情。

　　“参见主上。”

　　森暝看着一脸依顺的鬼王，嘿嘿一笑。

　　这个寂静的晚上，鬼界已然变天。他凭借上古神器，分魂，趁其最弱的时候，成功地控制住了鬼王。

　　而这背后，为什么鬼王在交易之中突然间遭受重创，他不久后就知晓了。

　　在走出红河宫宫门的那刻，无声咆哮的红河，加上与鬼王心意相通的神通，森暝明了这曼珠沙华海于那夜，出现了惊变。

　　而五界寻找许久的灵脉的阴脉，就在这惊变之后，现身鬼界之中。

　　多年后，曼珠沙华海水眼被堵，灵脉的阳脉也归于曼珠沙华海心，自此魔帝灵脉在手，却成功瞒天过海。

　　新任天帝木桁，最近忙得焦头烂额。

　　神界深受天地变异之扰，各处皆出现了灾祸。

　　天宫若不是因为神气之渊的庇佑，只怕也早已危垣遍地，墙倒屋摧。

　　在应对灾祸之外，青帝隐隐心有不安，而这种不安，随着偶一日，彻天殿后秘殿的发现，愈发深重。

　　秘殿之内，不仅有七万年前的真相，还有五界舆图之内深藏的一个秘密，镇守西土多年的木桁，对五界舆图怀有深深爱好，不过几眼，便看出其中秘密，这个秘密彰显了五界大地的地形构造，同时也间接指出了灵脉所在。

　　在秘殿的一个小小角落里，还有十几副美人肖像，那美人神情温婉可亲，仪态风流，面目间肖似凰族公主舞妜。

　　作为经历过七万年前那场惨祸的青帝，瞬间想到了一个人，昔日凰族的王后，闺名“颜夕”，也就是舞妜的母后。

　　难道先天帝穹彻竟然对凰族故去的王后，怀有如此隐秘的情思？

　　可是，从前前后后搜集起来的证据来看，却是穹彻在后推波助澜，一手造成了凰族全族的殒身。

　　七万年前，是穹彻暗夜私自将凰族族人的画像送至堕魔之兵战营之中，此举造成了堕魔之兵对凰族的垂涎。

　　在凰族为五界殒身这件事上，穹彻也一力劝导，晓以大义，期望其为五界做出该有的牺牲。

　　最后凰族以五界为重，也不愿遭受折辱，毅然以全族之力与堕魔之兵一同湮灭天地之间，而灵脉也随之消失。

　　七万年后，大乱再次来临，而穹彻却因心中魔障，在灵脉抢夺中，不慎身死。

　　这世间多少事，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不知那凰族唯一的后人，惊才绝艳的女子，对这其中真相，又知晓多少。

　　只是可惜啊，那个唯一走入他心中的女子，那个冷若冰霜，其实内心比谁都凄凉的女子，其实也强大决绝到不需要他的担忧。

　　情之一字，真是曲折难言。倘若两心相映，尚且还有患得患失的种种悲欢情思。

　　而如他这样的柔情暗许，百般讨好，到头来，也只能和伊人隔着千万里的沧海桑田，只剩无关看客的心内空虚，还有自己一头热的悲凉。

　　人生难得有情痴，风月无关自牵怀。中庭独立凄清夜，万缕情思不得语。

　　青帝为人向来自在洒脱，却在情之一字上，还是未能免俗，黯然神伤。

　　五界烟云漫漫中，多少风流儿女，欢欣交集，为各色搏命阴谋，明争暗斗，添上无数悲欣绮色。

　　穹彻之死，也许是为了挽回当年那抹丽影，权谋与爱，两者相权取了权谋，可是七万年光阴，彻天殿高台上的孤清，也许他也有那么一丝的悔恨。

　　所以在当年故人之女的居所，心神大乱，在心心念念的灵脉争夺一事上，破绽尽出，终于殒身冰湖，输得一败涂地。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若得冰雪心，定然神不乱。舞妜的冰雪之心，又修炼到了何等地步呢？

　　森暝最近心情大好，他布局数万年，和穹彻斗了数万年，没想到这狐狸竟然在玄冰之境如此轻易殒命。

　　他从出生之日开始，就在无数的浴血缠斗，暗箭明枪中沉浮，这数万年来，他所遇到的最强劲而又最难应付的对手，无疑就是穹彻。玄冰之境的大变，无疑为他扫去了前进路上的最大障碍。

　　但是未免也有种英雄寂寞的情怀，不过没想到昔日的妖灵紫衣，能够登上妖王之位，再加上新任天帝木桁，这两个人，都是手段不凡之人，新一轮的斗争又将开始。

　　想到木桁对舞妜的纠缠，森暝微微一笑，五界他要，凰族公主他也要。不管那冰山美人愿不愿意，只要他要的，软硬兼施，就是他的。

　　至于灵脉，他尽可以静心等待，等待那个期望已久的淡素身影上门。

　　但是舞妜没有等到，却等到了另一个他不愿意看见的人--庄卯。

　　依旧如风摆柳，万般妖娆，庄卯满心欢喜地凑到森暝面前，

　　“魔帝哥哥，近日可真是大喜啊。不仅天帝没了，鬼王也没了。”

　　森暝闻此，原本不悦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哈哈一笑，

　　“不错，都没了。是好消息。”

　　庄卯见此，趁机拉住森暝的衣袖，道：“魔帝哥哥，你也这般认为对不对？那鬼界原本是块烫手山芋，眼下既然鬼王没了，倒不如散了暗黑结界，将其据为魔界领土。至于鬼民可以驱入魔矿山中，充为矿工，反正他们也不习惯见天日。”

　　森暝坐在书案前，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浅笑，“卯儿也是这么觉得，不愧是度老之女，胸中谋略，不输乃父啊。”

　　庄卯得了夸奖，越发得意，依旧拉着森暝衣袖道：“魔帝哥哥竟也如此觉得，那便可立刻行动，趁早行动也可免得神界，妖界再来插手。”

　　森暝笑笑，却道：“卯儿，吾还有一问，若是神界，妖界果真来插手，又该当如何？说到底，这如何处置鬼界一事，若由我界一手承担了，神妖界肯定是不会置之不理的。”

　　“哼，那就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砍一双。”庄卯原本娇笑柔软的眼神立马染上了凌厉嗜血情绪。

　　森暝哈哈大笑，抚掌称赞：“不错不错，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砍一双。魔界儿女最骄傲的就是这股狂妄狠绝。哈哈哈哈！”

　　庄卯也掩唇娇笑起来。

　　高大英武，桀骜霸气的男子，柔顺娇媚的女子，眼中都是一样的狠戾不驯。放在一起，是如此和谐。

　　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遵循着一样的行事规则，一个眼神，就心领神会。

　　舞妜瞳孔微微收缩，回转了头，面无表情地走开。

　　就在那冰蓝身影离开一刻，森暝收起了被庄卯抓在手中的衣袖，恢复了冷淡的神情，道：

　　“你今次回来，可曾见过度老，这些年来，他可是念你念了很多次。如若无事，便赶紧去罢。”

　　庄卯满心甜蜜，以为魔帝哥哥终于将一份心思分在了她身上，此刻见到回复了冰霜神情的森暝，对比刚才温柔随和的样子，有点不适应，但她这么多年，受了一些教训，深知不该过多盘问森暝的心意，否则森暝翻脸无情，只会给自己惹来难堪，于是乖顺地道了安，离开了。

　　一路走着走着，庄卯心里甜蜜的泡泡越冒越多，越来越大，她再多蛮横胡闹，狠辣无情，却也不过是个为爱而伤，因为一点点垂怜而以为得着了一整颗心，心内正自无限雀跃的可怜可恨痴情女子。

　　武岚抱着珈蓝，有点遗憾道：“看来那冰块一样的神仙，还是一样的无动于衷啊。”

　　“你不是女人，怎知道女人心思。依我看，她之前没有情史，这次被君上拘在身边这么久，君上霸道，独占欲强，又耐着性子花尽心思哄着，她说不定早已经心生涟漪了，不过不惯表达而已。你别这么早下定论。依君上的性子，这次大概是动真情了。动了真情，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拿下。”珈蓝分析道。

　　“哦，你倒头头是道。”说着在珈蓝腰上捏了一把。

　　“呸。你总改不了色胚子的本性。讨厌。”珈蓝现在完全没了平素冷厉的样子，娇嗔风情，十分妩媚。

　　看得武岚忍不住偷了个香。又被珈蓝拍了一下。武岚只是呵呵傻笑着，连拉带抱地拖着她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