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云散流云》风印风音

14、第十二章

　　那美人脸鱼身怪从水中伸出头来，带着一脸兴奋激动表情口吐人言：“君姑多谢公主救命之恩。”

　　舞妜立在缸前，看了眼前的君姑片刻才道：“你是……何物？”

　　“哎呀！我是穴居灵鱼一族的下一代军师君姑哩。我族世世代代居住于雪凝宫地宫黑湖内，上次因为海潮翻涌，我一时好奇，出去探看，一时间游了稍远一点,被海潮带得迷了路，被人掳了到这人界。公主不记得我族了么？我族原是居住在雾嶷山凌风塘的哩，七万年前大战之后我们就迁居到了黑湖，从此避世不出。没想到今日竟然碰到了公主。君姑真是三生有幸哩！”

　　君姑原本以为自己要为了保守黑湖秘密从此葬身人界了，却没想到在街头被人当展览品的时候遇上了偶像凰族公主，要问她怎么认出化形后的舞妜的，那就是穴居灵鱼一族与凰族由来已久的神识联系了。

　　想到这次不幸中的万幸，君姑就高兴地在缸内游来游去，低低地哼起了歌谣，很是婉转动听，虽然曲风奇异，但婉丽诱人。

　　舞妜听君姑这一番道来，脑中模模糊糊的映像越发闹腾起来，只是还是无法清晰地看到那个人，听到那些呢喃话语。但看着眼前君姑的一举一动，只是感到莫名熟悉。

　　这时有人在门外道：“上神大人在否？伏虎神君派我来领上神大人去练武场。”

　　屋内两人皆是一惊，舞妜心知现在没有时间拖延了，便对君姑道：“你且继续在吾袖中藏着，我现在有事，稍后再详谈。”

　　君姑柔顺地点点头。舞妜便收了水晶缸与结界，出门招呼了蓝灵，碧笙，松栗前往练武场。

　　四人在伏虎神君前来的年轻小将带领下一路前往练武场，这小将便是暂领那五百人队伍的，名叫武胜，是个言行一板一眼的人。

　　待到得练武场，只见空荡荡的宽广青石广场正中，五百兵整装肃立等待着。舞妜便站到队伍最前面。

　　沉声道：“尔等听令。此次儒瑱聚会，由我率领尔等负责情报打探工作。尔等在青帝麾下有过此类经历，具体行事自不需我多言。我先将尔等分成七队，分别由武胜，蓝将，松将，碧将率领在会议期间，分区进行情报打探工作。至于队内消息打探，收集，传递的具体工作安排，尔等稍后听队长命令。明白？”

　　“是！上神大人！”五百人倒是精神抖擞，回令气势如虹。

　　舞妜满意点头，这青帝派来的人还是不错的。便回过头来对站在身后的四个尚未反应过来的新官队长道：

　　“队长听令，具体分队安排便由武胜负责。尔等分配好队内事务后，便于三天后正式开始任务，每天都必须将队内情报，无论大小，用传音咒汇报于我。传音咒与一般传音之功不同，具体功法在这锦囊之中。今次任务重大，就全靠尔等了，务必小心谨慎，行动须考虑周全，灵活机变。尔等明白？”

　　“是，上神大人！”四位收过锦囊，立即走马上任。

　　舞妜唤过武胜：“武将军，我需要这五百人的全部信息。今日傍晚之前，务必派人送予我。”

　　“上神大人，名单资料武胜已备好。请上神大人过目。”武胜随即唤过立在一边的一名文官，将大沓资料捧了上来。

　　“将军行事稳重，我甚是欣慰。望将军有更好表现。蓝将，松将，碧将三人品性堪当此重任，只是缺了些经验，就烦劳将军指点担待了。若有任何异变，务必立即联系我。”舞妜露出一丝微笑，赞了武胜一回。

　　面目黝黑的将军立即摆正军姿，大声回复道：“武胜定不负上神大人厚望。”

　　舞妜转过头，看着被刚刚砸到头上的队长大任炸得内焦里嫩，刚刚回复过来的三个丫头。

　　语调平淡道：“蓝将，棕将，碧将。今后儒瑱大会情报打探的任务就分配给尔等了。自出宫之前，我便已交代过，此次出宫也是为了考验尔等。今次是大好机会，尔等经历过此次，今后便可独当一面。尔等若无法做到，此后便不用再跟随我。任务中碰到异变，须得立即传音告知吾。尔等除了传音咒之外，另有芽姜，千万不能因断了消息而坏事。可明白？”

　　“是。上神大人。蓝将/棕将/碧将明白！”三人立马保证。

　　心里却暗暗叫苦，刚刚练武场一席话，不仅将三人名字一下子变成了古怪的蓝将，棕将，碧将，还被上神大人赶鸭子上架，当上了管理一百二十五人的队长，负责儒瑱大会情报打探的重大任务。此次出宫，看够了各种新鲜，却也得脱一层皮才能安然回宫吧。

　　舞妜交代完毕，便抛下了松栗，蓝灵，碧笙三人，离开了练武场。

　　回到吴府，舞妜设下结界，重新放出水晶缸，刚一现身，君姑便闪着大眼睛：

　　“公主，公主，君姑刚刚来不及告诉您哩。您的一个仙婢，名唤青苔的现在我族居住。她是我族命定仙人，五千年前无故消失，想必公主时刻在担心。君姑今日机缘巧合，见着公主，便想着应早日告知公主，好让公主不再担心哩。”

　　舞妜心里感觉一阵一阵的莫名熟悉，却被这美人鱼身怪的天真率直逗乐了，嘴角掠过一丝笑纹，“是么？穴居灵鱼一族的命定仙人却是怎样一回事？”

　　君姑便叽叽喳喳，一股脑地将青苔的经历，与凰族和穴居灵鱼一族的渊源全部告知了舞妜。

　　舞妜听得眉心紧蹙，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那绿衣小丫头与七万年前大战也有千丝万缕联系。

　　只待到半夜时分，三人才一副身心俱疲的样子回到吴府，想到舞妜交代过的，在回房休息之前，先到舞妜房中报告工作动向。

　　三人皆是精疲力尽，但在军营中受了几个时辰的熏陶，也变得纪律严明，行动一板一眼，将工作一一汇报过。

　　几个时辰下来，人员，任务分配皆已完成，成员的个性特长也一一记忆在心。

　　舞妜听完汇报：“千里之行，才积跬步。尔等须得记住任务重大，不能松懈片刻。好了，今日时辰不早，尔等先回去休息吧。”

　　三人拖着沉重步伐，回房。心里却憋不住的腹诽，是啊，时辰不早了，都半夜了，明早还得早早起床到练武场熟悉任务。

　　舞妜坐在房中，看着中天明月，想到君姑所言以及天宫那日所听到的天下局势，心中难以平静，想及七万年前的雾嶷山，那些云烟往事，惨痛记忆，心中难忍疼痛。

　　不知不觉间，月光映射下的素净面容变得极其苍白，鬓角额头沁出了细密汗珠，舞妜双手紧紧抓住胸口，痛苦得大口大口地喘气，一向清泠冰冷的眼眸掠出血红的光，好一阵才缓过来。

　　这数万年来，每每于无人处，想及当年惨烈的族灭，舞妜便觉得撕心裂肺的痛。

　　为何当时五界大战之中，唯独凰族几近族灭？唯独留下了她？这中间的关窍，舞妜思索探寻了数万年，那迷雾中越来越切近的真相却每每令她越发的心痛难当，在玄冰之地修炼时，日日流泪，直到最后她感觉眼泪都流干了。

　　重新出山，她被委以重任，作为天地间孤单的凰族后裔，掩藏起所有情绪，只有夜阑人静时，才将那一层层包裹着的崩裂四散的伤痛解开来透透气，忍受着无处可诉的创痛和心伤。

　　承担着守护五界安宁的大任，她变得愈发冰冷沉寂，那一层层冰冷孤寂的气息重重包围着全身，越发令人难以亲近。

　　穴居灵鱼一族的出现，以及君姑带来的消息无疑令舞妜的解谜过程又多了一道很大的助力。

　　七万年的雾嶷山上，究竟有怎样的过往？自己的族人当日是怎样的惊才绝艳，博爱仁慈，却在最后一道魂飞魄散，湮灭于天地间？

　　这些过往，都是舞妜这数万年来从别人口中才探知得些微细枝末节，而幼时存于脑中的记忆无论如回想都是一张张场景模糊，语焉不详的画面。

　　就如今日见到灵姑，若不是当时灵姑主动求救，只怕就会错过当年与本族诸多牵绊的灵宠族类。

　　几日光阴倏忽划过，儒瑱大会之期明日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