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宫行》汐***雪

16、第16章 同眠

　　“我太想念十六哥，还哭了鼻子，让成郡王笑话了。”祈雪打断了瑨淮，把他要说的又给硬生生的堵了回去。瑨淮很不懂的目视她，已是陷入这样的险局中，孝琝是她唯一可依靠之人，她为何还要对他隐瞒。
　　孝琝谴了瑨淮先行回宫禀告一切，随之，祈雪的身份也很快被揭晓，满查家众人无不惊愕咋舌。
　　豫亲王是如何宠爱这个小公主的，满查多林这回是看得清清楚楚。满查氏一家大骇，尤其是画繁之母郭络罗氏，请罪连连，面色大不好看；孝琝并未怪罪任何人，就算这丫头吃了亏，错也不在别人，乃是她自己不懂规矩，胡闹胡来。
　　不敢怠慢，满查夫人即刻为泓漓公主备好了最上等的礼遇，特拨下一间别致的雅院给了她，又遣了一堆丫鬟婆子伺候着。
　　亥时已过。祈雪厢房的掌灯却还未熄灭，她心里装了太多的心事，等到了夜深，其他已都模糊不清，渐渐只剩下了一件事情，一个人的名字，便是凌轩。一别数月，如今再遇，却还没能好好的与他见上一面，也不知他心里可与她一样，把她也念着？
　　一个丫头鬼鬼祟祟的凑了过来，她转头一瞧，原是负责值守的丫鬟铜铃，她的神色有些异样，左右看了又看，生怕第三人在场。
　　“公主殿下，奴婢斗胆，想帮人传个话。”铜铃细声细气却很急切，祈雪点了一下头，示意她说下去；铜铃俯身凑在她的耳边：“有人约您三日后岳华桥头见，他说，有关晋南王的重要秘密，要话与你知。”
　　“什么？”凌轩？祈雪忙问：“是何许人？”
　　铜铃为难：“奴婢也不知，他说，若是您不去，他就要将晋南王的秘密公招天下，信不信……由您。”
　　祈雪沉凝了下来，此事显然太过蹊跷，脑袋囫囵的转了一圈，她连一个有些嫌疑的人都没能想到。有人在敲门，铜铃赶紧缩回身子，站到了原处。
　　“公主陛下，豫亲王请您过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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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门而入。
　　她立刻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墨砚是他素日使用的贯中堂，而清茶则也是他时常爱喝的蒙顶甘露，这两样气息在空气中混合在一起，让她有种恍入走进永麟殿辞湘小斋的错觉。孝琝喜爱夜里就寝前习以书法，以修身性，这样的习惯他坚持了许多年，看得出满查多林对他是极为上心的，就连这样细致入微的地方，都敛入了心思里去。
　　孝琝知道是她。他没有抬头，而是继续低头习作；他还是老样子，习字时不喜人在身边伺候，就连研磨也是亲自动手，她也如旧时一样，轻手轻脚的走到他身边，再探头瞧瞧他写了一些什么。
　　她看了一会儿，原是林微寒的大同礼书，她觉得有些诧异，这篇文是皇子们上课入学的入门之作，她已好些年没温习，不免玩笑说：“十六哥如何写了这些，依我看，你现在该习一些郎情妾意浓的诗句，才正是符合你的心境呢。”
　　孝琝听罢，搁置下了笔，用温和而怜爱的目光注视着她：“还记得小时候你第一次习的文便是这篇大同礼书，那时为兄把着你的小手，一字一字的教你，一句一句的讲给你听。”
　　“自然是记得的。”提起往事两个人都不觉笑了起来，她自是记忆犹新：“十六哥那时对我可严厉着，一连习了七日，第八日你便来考我，教我将整篇都背给你听，还要解说意思，结果我没能背出来，十六哥便生了我的气，还拿了竹尺敲了我的手心。”
　　“瞧瞧，只记得为兄对你的坏。”孝琝点了一下她的额角，又兀自叹道：“你不知，为兄那时虽用竹尺罚了你，可心里却是疼得紧，也许是为兄对你的期望实在太高，到底还是让你受了委屈。”
　　“不，不委屈。”她好像有些明白了今日他写这篇大同礼书的用意，她的鼻子又发起酸来，眼泪一下子就转到了眼眶，不想被他看见，她又任性的扑进他的怀中，让他给拥了住。
　　“我知道，十六哥都是为了我好……”她怎会不知。她和别的公主不一样，自幼就是一个被皇父抛弃的女儿，虽然有他和母妃的庇护，可宫里的人也总不免轻瞧了她，他是希望她能优秀出众，待到将来嫁了出去，也不会为夫家的人欺负了去。
　　他轻抚着她的黑发，郑重如誓言般一字一句说：“雪儿，你要记住，你永远都是我最重要的亲人，谁也不可抹杀，谁都不能代替，就算将来你我各自婚嫁，有了自己的家室，我对你的这份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祈雪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她那么轻的点了点头，泪珠儿还是掉了出来。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为了解她的人，他今日这片大同礼书，这番对她承诺，便是害怕她担心么？害怕她担心他有了满查画繁，她会吃醋，会失落，会觉得他像皇父一样有朝一日也会抛弃了她。
　　今晚孝琝留下了她。他知道她的习惯，在这样陌生的地方，又不见喜玲在身边伺候着，她定会一夜无眠，祈雪没有拒绝，她多么怀念幼时她调皮的爬上他的榻上，悄悄钻进他的被子里，他伸手抱着她，与她相拥而眠的日子，可时间如同白驹过隙，待到她初潮以后，他便不再与她共枕一榻，他只能偶尔去到她的寝殿，隔着幔帐守着她入眠，就像今日。
　　她真的累坏了，很快就合上眼睡了去。孝琝凝望着：只见榻上美人乌发披散，朱唇微嘟，他竟一时也移不开目光了。她……不再是昔日那个粉粉嫩嫩的小孩儿，如今已长成了半大的姑娘，不止是可爱，更是多出了一层娇媚来；她和其他的公主不一样，到底还是太过柔弱些了，让他总放心不下她，格外的呵护着，甚至舍不得放开手让她另嫁他人。孝琝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蛋儿，她才十四岁，却竟已出落得如此倾城绝色！恍惚中，他想起了宫里关于她的那些传言，她果真是红颜祸水，祸国妖孽么？可即便如此，那有何干！无论将来如何，他会是她的依靠，从前是，以后是……一生都是。
　　原是打算习上一夜的书，焚香燃尽之时，他的睡意也随那一缕缕的飘忽烟袭而来；他和衣躺下，就在她的身边，她的发上是他熟悉的香气，流动在鼻息下，更催了他入眠，他不觉伸手抱住了她，就像幼年时那般，将她搂在怀中他方觉安心，从小到大，人人的以为她依赖着他而活，却不知他又有多么依赖这个妹妹，她填补了他心里头空虚掉的那份亲情，让他原本冰冷的生命中生出了一丝暖意，于他来说……这已弥足珍贵。
　　夜半。一袭微微凉意透过窗棂的缝隙吹拂进来，孝琝起身，掀开幔帐，倏地一下，烛火点燃，火光晃动中，瞧见房间里现出第三个人，孝琝并未露出惊讶之色，他曾吩咐过方全，让他暗中调查的事须以最快的时间禀告给他知。
　　孝琝为熟睡的祈雪掖了掖被角，他的动作很轻柔，只要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便全化成了无限的怜惜，这些细微的举动，都被方全看在了眼里。方全是孝琝培养的暗人，跟在他身边近十年，自是个聪明人，他将声音尽量放得很低，对他道：“二皇子孝珙近日来不断暗中招揽幕僚门客，甚至结交拉拢了不少朝中大臣，看来他的野心不小。”
　　“哦？”孝琝扯了扯嘴角，那是一个浅酌却不少的寒意的轻笑：“端仪贵妃果然没有对这个儿子白加了期盼，他还真没让她失望。”
　　方全递给了他一份密函：“这些全是为二皇子收买的大臣名单。”
　　孝琝打开看了看，不觉越来越讽刺，这些年端仪贵妃的与世无争伪装得真不错，可这封信里，有多少人是通过她的关系来牵线搭桥的？为了这唯一的独子，她倒也是放开了胆子博了一博。
　　烛火燃尽了那封载满名单的宣纸，孝琝轻弹衣襟，拂走了那些纸灰。这些飘扬散去的灰烬，就像是他与端仪贵妃的母子情分，早已是到了尽头；他真傻，当年离开生母，迁去锦华宫，这个外表温柔和善的女人曾也抚慰过他的心，让他感受过温暖，直到当他逐渐得到皇父的宠爱，信任，直到有一日，一个曾受过他母亲容婕妤恩惠的小太监，冒死告知他，他每日进食的饭菜中被下了慢性毒药，这种毒药不会一下子让他丢掉性命，而是面上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可当情绪受到刺激后，便会突然暴毙，如此一来，谁会怀疑他是因为遭受了长期的毒害？这毒，阴险无比。这下毒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心心念念早已当成自己母亲的端仪贵妃。
　　无须哀伤，无须感叹。他方明白，原来这世上，永远不会有第二个母亲；他方明白，这世上，他所拥有可与之互相依偎互相取暖之人……唯有祈雪。
　　“您打算怎么做？”方全问。
　　“如今时机还未成熟，他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我都会跟他合作。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对了，您让奴才追查简氏的下落，已经有了一些眉目，据闻他带着家眷曾出现在幽州城内。”
　　“很好……！”比起二皇子孝珙的野心勃勃，孝琝似乎更关心此事：“只要寻到了简氏，便能顺藤摸瓜，找到当年究竟是谁与他交易蛊毒之人。”他的一只手慢慢握成拳头，筋骨俱现。十年前，就连他都猜到，母妃的死没有那么简单，无奈母妃在宫中并无像马佳氏兄长那样的靠山，皇父一心沉浸在静怡皇后的死讯中，更是无暇顾及，而那时年幼的他，除了焚心的悲痛与万万个不甘，什么也做不了。十年来，他一天也没有忘记过这样的仇恨，暗中追查当年案件的真相，眼看，让母妃九泉之下瞑目的日子，不远了。
　　他沉下声来，咬牙切齿：“无论凶手是谁，我都不会放过她。凡与毒害我母亲有所牵连之人，我会让他们一个接一个的下到地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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