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香囊》抹云君

2、卢家少妇

　　卢臻接过包裹，匆匆道了声谢谢，便转身离去。看着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昭容眼里留下的两行清泪，她有些彷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为了心中那一份期待吧，昭容深对着苍茫的夜空深吸了一口气。
　　昭容再听到卢臻回府的时候，她正在与婆婆闲聊。这已经是紫平镇上的人至今仍然对十年前的那场盛大的婚礼津津乐道。当年，秦家独生女昭容是个地道的美人胚子，女红娴熟，喜读诗书，在紫平镇上人们常说“云想衣裳花想容，人间洛神数昭容”。在嫁入卢家之前，登门求亲的人络绎不绝，几乎把秦家的门槛都踩破，其中不乏一些名门望户。昭容的婚姻大事全由父母做的主，秦老爷爱女心切，当然不想卢家的千金受一点委屈。卢家富甲一方，祖上又曾在朝廷为官，外加卢家少爷卢瑧仪表堂堂，且又是独子，昭容嫁过去，以后自然是要执掌卢家门户，因此卢老爷对这桩婚事很是满意。
　　新婚之夜，她彩衣迤逦，怀若揣兔，耳边一遍遍回想着在家时奶妈的轻授之语，一时间不竟面色如酡，夜色渐浓声渐悄，昭容的心也越来越有些慌乱，她几乎是凝息静听，唯恐错过了屋外一丝一毫的动静，“噗哧”一声，她竟被吓了一跳，随即又暗笑自己太紧张，不过是屋外宿鸟腾飞时碰撞树枝发出的声音罢了，只是宿鸟由近及远的的低鸣也让昭容微微有些懊恼。
　　已入二更了，昭容还在等待，夜凉如水，昭容的心夜渐渐有些冰凉。秦家有女颜如玉，静坐空帷待君还。
　　终于，近了，近了，一阵轻微的脚步也没能逃过她的耳朵。
　　来了，终于来了，昭容努力地按捺住自己雀跃的心，可是怎么心跳这么厉害呢？面也红了，耳也有些赤了，眼里也开始流光溢彩，双手微微颤抖，一时竟不知往哪里放了，索性紧紧抓住袖口，她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要慌，慌了就不好看了，他一定不会喜欢面部僵僵的昭容的……
　　近了，更近了，昭容心里估摸着来人的脚步，十，九，八…攥住袖口的手也越来越紧，五，四，……真希望时间能停下来，不，不要停下来，三，二……
　　他停下来了，他就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
　　昭容紧张的闭上了眼睛，红鸳白鸯宿双飞，与君交首共白头。
　　时间仿佛冬日的小河，被凝成了冰，昭容鼓起勇气睁开双眼，盖头上的流苏在轻颤，昭容莫名的有些心慌。
　　昭容微微地把低垂的头抬了抬，这凤冠太重，压得脖子酸痛。他为什么还没动静？莫非他在也在猜想，盖头下的女子，今后与他共度余生的枕边人是否向传言那样花容月貌，恍若神妃，还是担心她面如笆斗，有若谟母再生？想到这里，昭容竟也不那么紧张了，嘴唇轻轻一抿，嘴角梨涡浅现，锦帕掩映容如绣，红烛暗香浓如酒。
　　一声浅浅的叹息让昭容的心沉到了谷底：“小姐，我服侍您先睡吧，少爷他暂时回不来了，老爷和太太已经派人四处去找。”
　　昭容只觉得耳朵里“嗡”的一声做响，她就这样呆呆地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拉开头上的盖头：“胭脂，我想一个人呆一会。”胭脂轻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却被照容的眼神止住，只好小心翼翼地拉上门离去。
　　举目四顾，鸾帐，鸳床，锦被，这里的一切让昭容感到凄惶。红烛有心亦流泪，锦绣香矜半床冷。
　　红烛幽照，月冷霜华，昭容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有情不怕隔年期。
　　成亲第二天，昭容早早便去高堂给公公婆婆奉茶，卢氏夫妇也刻意回避着卢臻的消息，昭容也不过问，就好象整个事情跟她毫无关系似的。
　　奉完茶，昭容便和胭脂在园中漫步，府上下人门看到她就匆忙避开，胭脂看不过去：“小姐，这卢府的人真是奇怪，干嘛老躲着您？”
　　昭容不置可否，只是淡然一笑，眼神有若秋水凝烟。
　　胭脂陪着昭容正要转过月洞门，却听有人在嘀咕，昭容缓下了脚步。
　　“听说大少爷是跟翠云楼的珠帘秀私奔了，可怜了少奶奶，长得一朵花似的，洞房之夜却要独守空房。”
　　“你少说两句罢，太太交代下来，家丑不能外扬，这要是让别人听去了，明天就把你赶出卢府。”
　　“不过少奶奶也真够可怜的，那样的容貌，是个男人见了九个都要迷，可惜啊……”
　　“不过看来还是那个叫什么珠帘秀的有手段，硬是把大少爷的魂给勾没了。”
　　“我还听说，那个珠帘秀虽是出身娼门，可是卖艺不卖身，也算是冰清玉洁呢。”
　　“我可不这样认为，你想在那种地方，整日里倚门卖笑，不过就是会些勾引男人的手段罢了。”
　　“不过我听说那珠帘秀的相貌也和我们少奶奶不相上下呢，可惜出身不好。”
　　“快别说了，太太还等着我们的茶水呢！”
　　说话间两个丫头已经转过月洞门，抬头一看见昭容站在那里，二人不禁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叫了声少奶奶，昭容微微点了点头，面色平静如水，柔声说：“快去罢，不要让太太等急了。”说罢便与胭脂二人转身离去。
　　两个丫头看着她的背影走远，其中一个嗫嚅着说：“嫣红，你说少奶奶是不是听到我们说的话了？”
　　“可能吧，不过她好像没有责怪的意思，看来倒是个贤德的人。”
　　“可是她看我的时候，我总觉得有点阴阴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得了吧你，你是做贼心虚。”
　　“也许吧。”
　　
　　风吹扬花秀帘紧，雨洒梨花窗卧冰。
　　昭容刚写下这两行诗，就听到了胭脂参促的脚步声。
　　笔墨饱满，月照孤影君应怜，莫待归心似浮萍。
　　“小姐，少爷回来了。”
　　胭脂满脸通红，额前的刘海被雨水打湿，紧紧地贴在上面。
　　昭容握笔的手有些轻颤，随即又归于平静。
　　“他回来了？”
　　“是。”
　　昭容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胭脂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昭容轻轻地在刚写完诗的徽纸上吹了吹：“说吧。”
　　“听说少爷把珠帘秀给带回来了，说要娶他，可是老爷不答应，说少爷侮辱门风，珠帘秀被赶了出去，还让人把少爷给关起来了。”
　　昭容微微一怔，叹了口气：“这又是何必？”
　　入夜，卢府里一如往常的陷入了寂静，被锁在柴房的卢臻无力地坐在地上，忽然听到有人轻轻叩窗。
　　卢臻站起来，朦胧的夜色中看到一张年轻的脸，手里拿着一串钥匙，朝他扬了扬，并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过了一会，门轻轻地开了，卢臻走了出去，这才看到门口还站着一个人，赢弱如柳，面容娟秀，他隐约猜到那是昭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哎呀，你们这是干什么？少爷，来拿着，这里面有些钱，你先出去避些时日，等老爷气消了你再回来。小姐劝了一天也没用，小姐已经让王管家去找珠姑娘，让她在会宾楼等你。等老爷气消了，肯接受她了，我们会让王管家去找你们。你现在快走吧，马车在门口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