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师记》盛夏凉茶

20、师徒的生存大计

　　她将林慕枫从地上架了起来，旁若无人的朝着谷口方向走去，在路过陆卿风时，淡淡的说了一句，“从此刻起，我戚鸾不再是神农门代门主，”

　　“鸾儿，不要走——”

　　“鸾儿，不许走——”

　　安莫臣与陆卿风几乎同时喊了出来，陆卿风身形一闪，挡住了戚鸾的去路，而安莫臣突然也追了过来，堵住了她的回路。

　　见二人如此，戚鸾的语气也冷了下来，“你们还想我怎样？你们两人明争暗斗了四年，不就为了得到门主之位吗？现在我把这个位子让给了你们，就算念在同门之谊，你们也该放过我了，至于子母蛊的药引，我还不能给你们，等大长老和几位长老商议过后，确立了真正的神农门门主，我自然会将药引的秘方坦诚相告，”

　　“不可以，鸾儿，”人群后方突然传来一声悲怆的叫喊声，随即有打斗声起，少顷，一个形容狼狈的老者突然闯进人群众人的视线，老者须发披散，身上衣物满是血污，两名黑衣人紧追在他的身后，老者被追的急了，脚步愈发的凌乱，踉跄着摔倒在戚鸾的脚边，老者抬头看见了戚鸾，猛地大声痛哭起来，“老门主，闵某真是愧对于你，不但没守住神农门，连鸾儿都没替你照顾好，”

　　始终平静漠然的戚鸾在见到老者的刹那不禁为之动容，赶紧蹲下身体，将林慕枫放好,随后抽出随身带的兵器挡在老者的面前，黑衣人见状没敢妄动而是看向陆卿风，陆卿风挥了挥手，黑衣人于是退了回去。

　　戚鸾收好短刀，连忙俯身去扶地上的老者，老者正是神农门的大长老闵震东。

　　看样子他是被陆卿风的人押解而来，难道神农门出事了？戚鸾眉心紧皱，她回头对着陆卿风愤然大声道，“你究竟做了什么——”

　　“鸾儿，他是我神农门的叛徒，”闵震东抬头对着陆卿风大骂，“他趁着莫臣带人进山找你之际，居然勾结中原武林败类，在神农门的投毒，在门人毒发之时，他们又诬陷这毒是莫臣做的，说莫臣逼你成亲以此夺门主之位没成，便趁你被林慕枫劫走之际派人到处追杀你，而死的那些门徒都是你的亲信，他还趁机把几位长老偷偷抓了起来，逼着几位长老在门徒面前替他说谎，陆卿风狼子野心，鸾儿你千万别犯傻放弃代门主之位，就算为了我门下几万门人的生死，你也不能放弃门主之位，”

　　“这是真的？”戚鸾惊闻神农门的变故，满脸诧然，她站起身，圆睁凤眸难以置信质问向陆卿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直以来，她觉得陆卿风与安莫臣相比，更亲近一些，就像哥哥，虽然他与安莫臣为了门主之位暗自相斗多年，但却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勾结外人来袭击神农门。

　　“不错，”陆卿风沉默半响才应声承认，接下来的话却是言之凿凿，“我神农门在九丝城存续了几百年，可到头来都得到了什么，还不只是一个偏安于一隅的偏门□□，中原江湖侠士提起，只会说神农门不过是南疆蛮夷门派而已，根本不值一提，你们想过没有，为什么会这样？”

　　陆卿风的眸色深黑，平静的语调中似压抑着什么，他蓦地越过戚鸾，来到安莫臣的身边，眸光犀利，手指着安莫臣，情绪亢奋的大声指责，“原因就是门中这些老顽固死守祖宗规矩，只选这些会制毒养蛊的门徒做门主，会制毒养蛊就这么了不起吗？即使他们父子不是门主，但在门内却胜似门主，为什么门主只能让这些只会制毒养蛊的人来做，而不是让对神农门功劳最大的人来做？论对神农门的功劳，我爹不比任何人少，大长老你也不少，可到头来呢，你跟我爹只能做长老，大家看看吧，几百年来，我门内长老们遵守祖宗规矩的结果，神农门固步自封，几百年还只是一个蛮夷小派，”

　　说完，陆卿风转身又回到戚鸾面前，手指着林慕枫对着在场所有人说，“如果不是江湖小派，四年前神农门就不会受到他这样刚出茅庐的小子的挑衅与践踏，这一切都是安莫臣父子这样的人造成的，所以，我要成为门主，我要改变神农门，我要让神农门发扬光大，让中原武林对神农门刮目相看。”

　　听完陆卿风的话，戚鸾良久无语，过了好半晌倏然苦笑着仰天叹息一声，喃喃道，“爹，你看见了吗？你错了，当初就算是把门主之位传给卿风，也比女儿强，你为何要执着于戚氏的人做神农门的门主呢？”

　　如果当年爹爹没有逼迫她，或许她就不会做错，林慕枫就不会像今天这样恨她，思及至此，戚鸾蓦然侧头看向林慕枫，只见他深幽的双眸正轻轻的闭着，似乎对他神农门之事丝毫不关心，不由心下凄凉，似沁凉的秋风灌进胸口。

　　“鸾儿，你不要听他的话，此人两面三刀，口蜜腹剑，方才在来禁地的路中，他不是这样对我说的，他说当年你爹那样的庸才都可以做门主，为何他爹跟他就不能做门主，他心术不正，心怀不轨，这样的人如果做了门主，我神农门必将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鸾儿，千万不能听他的话，就算为了万千门徒，你也不可放弃门主之位，”闵震东情绪激昂，句句深入肺腑，始终语气沉痛的劝着戚鸾。

　　“大长老，你也知道，我从一开始就不想做这个门主，是我爹他非要我做，但自他过世后，你也看到了，不管是安莫臣还是陆卿风，无论他们之中谁，都比我做门主来的合适，你为何跟我爹一样，非固执的要我做门主呢？”

　　戚江临终前，传位给戚鸾，但戚鸾不愿意做门主，在大长老闵震东的劝说下，做了代门主。戚鸾虽心中不愿，但还是谨遵戚江的遗愿，努力的做着门主该做的事情，每日努力培养蛊祖，研制新药，管理神农门内的诸事，调理各派系之间的关系，可做的越久，她就越不喜欢坐这个位子，如果这些年没有安莫臣，神农门或许早就分崩离析，混乱不堪了。

　　“因为戚氏是神农门的正统，”闵震东大声高喝，仿佛想以此喊醒迷茫中的戚鸾，几百年以前，是第一位戚氏门主创立了神农门，随后戚氏中又出了十几位优秀的门主，戚氏一直都是神农门的正统。

　　“正统？”一直闭目养神的林慕枫听到‘正统’二字豁然睁开了眼睛，锐利的目光如刀，他不屑的看向大长老闵震东，冷笑道，“简直是放屁，”

　　“枫哥，”见林慕枫突然插入话题，为自己说话，戚鸾惊喜的声音微颤，连忙转过头去看他，舒展开的眉眼中具是温柔的笑意，谁知林慕枫根本没看她一眼，只是对着闵震东说话。

　　“林慕枫——，”闵震东被林慕枫说的怒火中烧，一颗苦闷的、无人了解的拳拳之心腾地烧起了火，话语也说的狠厉起来，“你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当年老门主如果不是怕鸾儿上你的当，怕你觊觎我神农门的势力，他怎么会非逼着鸾儿嫁给陆卿风，”

　　“大长老你方才说什么？”戚鸾一下子由惊喜到惊讶，她一直以为她爹戚江是为了让她继承门主才不同意自己跟林慕枫的亲事，原来她爹不喜欢的是林慕枫这个人。眸子低垂，长睫遮目，她这样沉默了半响，才勉强苦涩的勾了下嘴角，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爹，你知不知道，枫哥他其实是——”

　　可话还未说出口，林慕枫却再次插话，他微微仰头，目光在安莫臣跟陆卿风之间来回转换，须臾，他侧头对着闵震东讥笑，“戚江那老毒物眼光真是毒辣，选的女婿都跟自己一脉相承，”

　　这一句倏地堵得闵震东说不出话来，脸色发白，当年戚江就是以见不得光的手段得到门主之位的，而今晚陆卿风也可谓正如法炮制。

　　正当几方力量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林慕枫跟闵震东身上时，顾夕却拉扯着疯癫道人小心翼翼的从树上跃下，轻手轻脚的绕过人群，偷偷摸摸的朝着谷口溜去。

　　神农门互相争斗，人脑袋打出狗脑袋跟她都没个屁关系，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是他们师徒的生存大计。

　　然而，就在他们师徒二人再次跑到谷口之时，只见谷口火光映天，人影频动，又有人在围守，而且这次的人看来比陆卿风的人还多。

　　疯癫道人气恼的将头上的布巾往地上一扔，嘴里爆粗，“他奶奶个球的，咋就逃不出去了，”

　　这句话刚说完，只见疯癫道人手捂着胸口豁然往地上一倒，随后哇哇大叫起来。顾夕惊慌，连忙俯身去扶他，“师父，你怎么啦？”

　　“子——母——”疯癫道人疼的在地上翻滚，说出来的话是断断续续，可即使他没说完，顾夕已经明白了。

　　板正身体，顾夕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中蹭蹭蹭的冒出了火苗，戚鸾居然骗了她——药引是假的

　　她猝然站了起来，侧头对着地上的疯癫道人沉声道，“师父，你等着，我找戚鸾那恶婆娘讨药去——”

　　说完，她一路小跑着就来到树屋下，因为人小，黑衣人对她也不甚在意，所以她找了个空子，就爬上了树屋，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

　　皎洁的月光下，只见圈内形势又发生了一些变化，戚鸾、安莫臣以及闵震东三人背对背正拿着兵器与陆卿风的人对峙着，陆卿风背手站在黑衣人形成的包围圈外冷笑，顾夕趴在树上只听了个话尾，“——不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