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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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润的夏季风，拂过，墨绿色光影的树叶和深蓝天幕上皓白的星星摇晃着。典雅的黑色铁艺路灯昏黄的灯光下，一袭白衣的豆蔻少女纤细的胳膊抚摸着身前的白色物体。似乎是感受到异样的触碰，白色物体睁开了眼睛，宝石绿的眸子在夜里显得神秘十足，喵呜的哀鸣却强咽在口中。
一只受了伤却不愿放下骄傲乞求于人的猫。
少女扬起嘴角，呵，可真像个落魄的贵族。即便受伤也不愿犯下自尊啊。这一点倒是有几分像她呢。
“你就这样看下去吗？还是不敢抱这只流浪猫？”身后响起温润却带嘲讽的少年嗓音。
她默不作声，抱起那小小的贵族。任那曾接触过地面灰尘的皮毛蹭脏了雪白的衣裙。转过身，看着眼前相貌俊朗的少年。原谅她用俊朗这个词，只是这少年的脸怎么看都有些太过帅气。
“这和你有关系吗？”她的声音和天幕上冷冷的星辰无大区别。
“是没什么关系，不过我想你需要一家宠物医院。”相对于她的冷淡，少年倒是收起了几分嘲讽。
就这样，即将十六岁的曾皙然认识了即将十八岁的苏子凡。
事后苏子凡对曾皙然说，他那天不知为何竟会和一个素不相识女孩搭话。也许是大半夜的一个女生呆在路灯下太奇怪，也许是她的背影太单薄，也许是她若有若无的迟疑让一向喜爱猫科动物的他恼火。
事后曾皙然对苏子凡说，要不是看在他长得帅点的份上，她才不会理一个语含讽刺的陌生人，要不是看在她真的不知道附近有哪家宠物医院，她才不会跟着他在那些不熟悉的街道中左拐右转。
天知道，他苏子凡对猫可没什么特别的爱好。
天知道，她曾皙然可不是外貌协会的。
夏日的清晨，曾皙然看着镜子里虽因一周惨无人道军训而黑了一个色度却依然白皙的女生，深感自己没有辜负老妈取的名字。
皓腕挽起柔润的长发，她曾皙然是高中生了。
“丫头快下来啊!你老妈我要迟到了啊——”
“行了，妈。都说我自己可以走，你还非要送。还有啊，一天到晚在家工作的人是要迟那门子的到啊!”
所有关于高中生活的幻想于此破灭。当然，如果曾皙然知道她会在校门口遭遇什么，那她会觉得，关于高中生活的幻想仅因为老妈就破灭实在是早了点。
当香槟色的车影消失于身后，曾皙然一眼就看到那个和一大堆人说笑着的少年。
那个在昏黄灯光下嘲讽自己的少年，那个带她找到宠物医院的少年，那个背着单肩包对着同学展露温和笑容的少年——苏子凡。
感觉好陌生，好遥远。
也对，本来也只见过并不友好的那一次。
在清晨流动的人群中，曾皙然的停滞显得十分突兀。当苏子凡回头望向呆立在路中间的女孩时，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向她挥了挥手。
“嘿!曾皙然！”
他脸上异样的神采和穿过人流时的急切自然引发周围同学“那女生蛮漂亮的。”“喂，他不是有喜欢的人吗？”诸如此类的吵嚷。
然而这一切都是在远处的曾皙然所听不到的。她只看见苏子凡穿过重重人群径直来到她的身边，还有那个貌似是年级主任的秃头老头好像已经抓住他们是非正常男女交往的眼神。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历经“千万险阻”后来到她身边的苏子凡，那么冷静温和的苏子凡，十分得意的说了她这辈子也不会忘的三个字——
“叫学长！”
本来还有些感动于苏子凡千辛万苦来到她身前的曾皙然千言万语只想化为一句：“你这二叉！”
当然，迫于形象，曾皙然只是默默地用眼神表达了一下她的感情，顺便在和苏子凡相处的并不算短的日子里一句“学长”也没叫过。
苏子凡因其冷静稳重的性格，温暖和煦的帅气笑容和优异的成绩在高中也算小有名气。所以，经过了“开学门”这一事件，所有高一的孩子都知道曾皙然有一个很帅很阳光的学长，所有高三的同学都了解苏子凡有一个很靓很可爱的学妹。
日子一篇篇翻过。暑气渐退，秋色苍凉，打打闹闹着，在不知不觉之间，这个年岁的冬日到了。
南方的冬天再冷，水塘也不会结冰，甚至不会下雪，甚至还会下雨。
皙然的生日就在这样一个下雨的冬日。
皙然的父亲是大学教授，家教甚严，但对唯一的女儿毕竟还是宠爱，再加上一向开明的曾妈妈的争取，每年生日就像是曾皙然的解放日。
当然，10点前回家的铁律不会更改。
O市繁华，饶是充塞凉意的冬夜，灯红酒绿的颜色也未见暗淡。行人中多是衣着光鲜靓丽的学生和白领，嬉笑打闹的纾解快节奏生活带来的压力。
一家KTV门前，曾皙然和同学们逐一告别。当人已散尽时，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怎么就没人和苏子凡一道呢，自己好心请他来自己的生日会，结果这家伙却喝得醉醺醺的，连回家都不行了。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苏子凡带到路边的长椅上，曾皙然算是真正认识到男生和女生的差异，同时也默默佩服自己，那可是二十公分和二十公斤的差距啊。扶着苏子凡做到长椅上，曾皙然又想起那些不讲义气的所谓死党临走前充满暗示意味的眼神，脸上顿时一红。
啊！曾皙然！你怎么这么不争气！
偷偷望向斜坐在长椅上的苏子凡，幸好他是醉着的，否则一定又会摆出一张明明是嘲笑自己却还是温煦的笑容，他难道不知道那样的笑容足以融化任何一个女孩的心吗?
不，他一定知道的，他明明就是故意要看她笑话！
想到这，曾皙然笑了，自己怎么会对一个喝醉了的人想这些有的没的。
所有的思绪在再次望向苏子凡时灰飞烟灭。
不胜酒力的少年已经滑落椅背，躺在了长椅上。婆娑的树影，摇曳的灯光，静静投影在少年线条挺拔的侧脸，夜晚的风吹过他的发丝，发丝上淡淡的墨绿色光影简直让她看痴了。他的眉头微皱，仿佛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她多想她能拂过他的眉头，拂去他的不开心，她宁愿看他嘲笑自己的笑容。
待到曾皙然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把想法化为了行动。纤纤素指带着浅淡的阴影，以最温柔的力度划过他的眉头，曾皙然知道她不该这样做，可却怎么也做不到把手从他俊朗的眉上移开。
也许是感受到她的触碰，苏子凡似乎醒了，口中嗫嚅着什么。
她侧耳细细倾听。
却是两个让她的心痛的音节。
“思若……”
思若，听名字就是个温柔的女孩啊，和她完全不一样吧，和他一定很相配吧。
苏子凡睁开眼，却是一片朦胧。
只看得见身前女孩的模糊面容，还有那一双玉石般的眼眸，是思若！
欣喜的抱住身前的女孩，没听见女孩张开的菱唇在说些什么，苏子凡便急切地吻住了她。
他竟然吻她！
行人微笑着看过长椅上的二人，认定是甜蜜在上演，却不知道曾皙然的脑海一片空白。
他竟然吻她！
他，当她是思若？
“思若，思若，对不起……”
眼泪有泛滥的趋势，曾皙然觉得那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像巨石一样压在她的心口，让她喘不过气，让她想要逃离。可苏子凡却死死抓着她不放，她用尽全力推开苏子凡，可醉后的苏子凡仿佛黏在曾皙然身上，推推搡搡，一时间竟推不开。
“啪！”
片刻过后，俊脸上带着红红指印的苏子凡和两眼微红欲哭无泪的曾皙然并排坐在长椅上，冬夜的凉风和渐起的细雨让苏子凡清醒了不少。
“对不起。”一向从容的少年此时的嗓音略显僵硬。
雨水落在曾皙然苍白的脸颊上，洗去了红润。
“没事，一个吻而已，我……不在乎。”
她真的不在乎吗?感受到曾皙然的停顿，苏子凡抱歉地望向她线条美好的脸庞。
她真的不在乎吗?她在乎的要死!
却还是……
“真的没关系。”尽力扬起笑容，尽力稳定气息，“我，可以听听思若的故事吗？”
他略微迟疑。
“道歉要有诚意!”她故意怒目而视，表现的好像真的不在乎，演的多逼真。
“好吧。”苏子凡望向皙然闪烁的眸子，讲述了他和他的思若。
他们是多么相爱，思若是多么可爱，又是怎样的误会，怎样的变故，思若又是怎样的离开，还有两人曾经的诺言。苏子凡说，他一定会考上O大，因为他的思若一定会在O大。
讽刺的是，今天，她生日这一天，就是他们分开的日子。怪不得他喝醉，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怎么样？很烂俗的故事吗，有没有后悔听呢？”不等到曾皙然回答，苏子凡接着说，“你知道吗？你很像思若。”
她不知道，她当然不知道。
“我很像思若……”傻傻的重复着苏子凡的话，曾皙然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我很像思若，所以你才要认识我，所以你才要参加我的生日会，所以你才……那在你眼里，还有没有曾皙然？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朋友？还是思若的替身？”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开心，她和那个思若还是像的。
雨越下越大，行人匆匆，除了诧异的眼神以外，再无暇给予二人什么。
冰冷的一连串质问，凝固在苏子凡的耳畔，他从来没看过曾皙然这样的表情，也从没听过她这样的语气。
看着苏子凡，曾皙然笑了，笑得像冰冷的雨一样。
“苏子凡，我不会让你好过的。不会的。”这件事，她没法不在乎。转身，曾皙然孤单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
他却只是看着。不是他不想追，只是追上了又能怎样。她的心思，他或许是懂的，可他却……
曾家，湿淋淋的曾皙然窝在被子里颤抖，原本生气女儿晚归的曾父现在只剩担心。
“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下雨了也不躲一躲！”
“行了，别骂女儿了，唉，这要是发烧了，怎么办。”曾母无奈的看着女儿，“先吃点药顶着啊。”
“爸，你是不是认识那个什么局长？”
“什么局长啊，也抵不过女儿你啊！知不知道爸爸多担心啊!”
“爸，我想……”
后来，苏子凡主动退学了，从她的人生里消失了。当他消失的那一刻，她后悔莫及，去求父亲，父亲却执意要保护女儿，一切都来不及了。
其实他有什么错，都是她太任性。
至始至终，她似乎都是坏人呢。
曾皙然自嘲一笑。
高中的那几年，她记得的都是和他有关的。好像那么漫长的岁月，回忆起来，竟抵不过一杯咖啡的时间。
也许是想过太多遍，一切熟悉的恍如昨日。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