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江山》无辜渣粮

19、冠绝京华奇女子

　　齐梁是个矛盾的综合体，她既淡漠又热心，既偏激又宽容，既挑剔又敷衍，既善良又无情，既坚强又脆弱，既雷厉风行又行事拖延。种种矛盾混合成现在她纠结的个性。而这种性格最初的显露于世，就是在今个儿。

　　从御花园出来，“哥”三个横着步子跨出了皇宫的大门。

　　流风追絮，不觉近黄昏。梁国的京城聚集了国内重要官吏及世族，满满占据了梁国三成的权势，怎能不繁华？日影晚照，已消去了白日里的酷暑劲儿，齐梁在沁凉的晚风里舒服的微阖双眼。

　　晋尚十六年，是梁国最为繁盛的一年。虽边界不安生却扰不了这位新生孩儿的发芽抽枝。大梁地势西高东缓，据黄河，位四大强国必经要道，不仅署南在打着心思，另三国更是虎视眈眈。然便是在这种情境之下，各大国具是不敢轻举妄动。如此大梁，在四大强国的挤压中，自缝隙挣扎而出。

　　霞染云天，晖漫大地。齐梁三人的脸蛋儿上都不禁染上了霞色。

　　“小子，有什么点子快儿点捅出来！你八爷还等着呢！”那厢梁圡塍早已耐不住，有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好说好说，走，咱先找个地儿歇歇脚~”齐梁嘿嘿笑着，跟着两个皇子琢磨着落脚地儿。

　　齐梁沿路瞧了这个时代的风土习俗，诗词自是不必说，早已为人熟知，更是颇有成就，集编成册者众。服饰和民情开放，文人多着直领上衣，长短至膝，方履；妇女发式以高髻为尚，用金银珠翠制成各种花卉鸟类的簪钗梳篦，或应四时景儿的择些许花类，插于发髻，着襦裙、深衣、褙衣，这样瞧着像是宋时的情状。虽民间如此，王权政局却不若宋时集中，这一点从分封诸侯便可看出些端倪，这样看去，却又似春秋战国时期。齐梁如今对这边上层建筑所触不深，仅从史书传记上猜出些迹象，如今世面，观地方兵权及管辖权限，又颇有些藩镇割据之象。在这样一个历史上毫无记载的年代，她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自己，已经回不去了。

　　也罢，自己从来不是怨天尤人的性子，既来之，则定要先为自己某个安生。即使深陷重重危局，又能如何了？！这个时代，是群雄叠起，执辔争荣的时代。齐梁生具傲骨，她坚信，在这个年代，她必将迎势二上，开辟一个新局面。

　　有时她也不无无聊的寻思，没准，她原本就生活在这儿呢，不然为何会有种理所当然之感。

　　“不过要说这京城的酒楼，有一家自是最特别的，”梁执书展袖抖开折扇，悠悠的道，“八弟最是相中了人家的老板娘，到如今还是没有得到美人青睐啊……”

　　“哦？”这八皇子向来无法无天，强抢民女的事儿又不是没做过，什么样的女子有这么大能耐让这二世祖生生忍下了？齐梁在打量梁圡塍的同时，又暗暗的扫了眼梁执书。

　　那梁圡塍罕见的红了脸，“那……那是……”着急的又一跺脚，“五哥！那女人早就为人妇了！你就别再打趣儿我了好不好啊？！”

　　“不行不行，这可是要见见，”齐梁哈哈笑着，“八爷八爷，走～没准儿能成呢～”齐梁硬是推搡些梁圡塍，几人也就一步一挪的向那酒楼过去。

　　“临风花绽又何羞？缘是佳人贵客来。”齐梁念着两侧挂着的绿底烫金对联，眼里闪过奇异，再看楼头，上书“缘客来”，难不成，这里是古代版的婚姻中介所？这楼子瞧上去有些年头了，就是牌匾换新，门前两根大红的漆柱也是重新上漆的模样，想来是家名声不错的老店。

　　“走啦走啦～”齐梁可劲儿拉扯着不情愿的梁圡塍进了门。甫一进门，就有精明的伙计笑嘻嘻的迎上来，瞧着了梁圡塍，更是谄媚的笑弯了眼。

　　“哎哟贵客贵客～什么风把几位爷给吹来了～”披于肩上的汗巾一甩，转脸向内吼着，“张爷，贵客来了！！！”

　　齐梁闻言往楼上瞧去，不片刻就瞧着个穿藏青色衫子的男子推门出来，往这边一瞟，哎呦一声急急的从楼上窜下来。

　　“可真是贵客了，”那男子气喘吁吁的，站定后道，“快请快请～”

　　齐梁环顾了一圈，眼神瞟向梁执书，传说中的老板娘呢？梁执书十分之欠扁的回以眯眯笑。齐梁两眼一翻，随着那人去了他特意选的“贵客房”。

　　纸糊的木门推开，几人落了坐。

　　“八爷，倒是说说这女子有何奇特之处？让小子也长长见识啊！”齐梁八卦道。

　　梁圡塍偷偷望了眼梁执书，“倒是……也没啥，书香世家出来的女人，颇有些歪才罢了。”

　　“哦？”瞧这情状，这二世祖像是真用了心的，齐梁更是好奇了，转头对梁执书道，“瞧这模样这八爷是掉了里面了，估摸着也说不出啥来，五爷，你可是与小子说说，这女人是个什么样子？”齐梁虽不知梁执书到底什么用心，但从他这打听，情报自是十分周全的。只是这“周全”，是从梁执书的立场而言。

　　梁执书抖开折扇摇了摇，“世子可知，三年前曾有一女子开坛辩学，横幅‘佐政从来读书人，何言雌雄之分！’”，

　　“果然奇女子！”齐梁兴味道。原来，如自己一般不甘的，也不是没有。

　　“此女身具辩才，其言灼灼，另所辩诸人锋芒暂避。”梁执书未加评论，只继续说道，“然其言行颇为大胆，大论‘败国在红颜，成事在君侯，何其冤否！前国长公主何其哀冤！’最终招来囹圄之祸。”

　　袖中的手一颤。她在替这个身体的母亲喊冤！

　　梁执书似是对齐梁那一瞬的失态毫无所觉，“恰逢张姓乡绅过京，闻之惜之，叹曰‘达者为师，何苦议其阴阳’，遂散财奔走救之，此女后再无音讯。没想，数年后她却在此开了间酒楼，并嫁与张乡绅之子。”

　　其间周折梁执书并没有细说，不过齐梁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了。这个年代，女子从来卑微，若没根没萍想活下去谋个一脚之地，那都是用尊严换取的。齐梁不由叹息。一旦身份暴露，自己，又该如何？

　　袖中不再纤弱的双手紧紧握起。

　　没有退路，那么就无悔的向前走吧！这个时代，当真是要步步为营。想到此，齐梁悄然摸上袖中那枚玉佩。必须要尽快接触了。

　　这时候门上响了三响，梁圡塍蓦地紧张起来。不用猜也知是谁来了。

　　“吱～”门被推开，“八爷，民女可是能进？”未见人先闻声，语笑嫣嫣，落落大方。齐梁忙正了正衣冠，这才抬头望过去，先是见了紫色裙脚，后才见那女人进来，待看清了全貌，犹是她，也不禁眼前一亮。

　　银簪高髻，酱紫襦裙，凤眼微挑，嘴角一颗美人痣，风情万种。三分才气，三分精气，三分市气又六分大家闺秀，四分风尘妩媚。如此种种混合为一种独特的气质，莫名的诱人。这，便是曾经轰动京华倍受争议的女子，沈丛茵。

　　齐梁见梁圡塍杵了那儿屁都不放一声，那厢的梁执书干脆做了个摆设，也就自己起来迎上去。

　　“哈哈！梁先前闻了姐姐大名，如今见着了，才知那些形容根本算不得什么，哪儿及姐姐半分，姐姐快坐！”齐梁伸手引着，那方才的张姓男子和伙计趁着这当儿便告辞退下了，阖上门前，眼上狠狠睨了沈丛茵。

　　沈丛茵拾眼看过去，只见眼前这位爷涂了满脸脂粉油头粉面的，又与八爷混一起，想也知道准是位皇亲贵胄，虽心里厌恶面上却不做声色的抿嘴一笑，“这位爷嘴甜的，恐怕要不少姑娘家喜欢呢~”也不做作，双手一叠做了个福，“几位贵人肯赏脸光临，自是奴家还楼里上下的福气，只是，奴家为平民，不好俞礼。有言曰，罔纪纲常，生而有序，勿因小而愈之。乱小，则国撼，乱大，则乾坤溃。奴家思虑着，几位爷来此必是寻会佳人，游戏一番，奴家若是在此，扰了几位爷的雅兴，奴家就是披荆请罪也抵不了这过错呀～”

　　这沈丛茵愈是傲气如此，齐梁便对她愈是有兴趣。分明事理通透，奈何却……

　　“姐姐慢着！”齐梁笑起来，“莫要跟我们扯这一通有的没的，这位爷，”齐梁一指那还神志不清的梁圡塍道，“他背后就是你口口声声里法纪的头儿，怎么着？想违违试试？”

　　沈丛茵动了动嘴，眸子停在齐梁身上，看那贵公子一脸跋扈不由暗道，秀才遇莽汉，有理也无理。遂展颜一笑，一改先前委婉中暗含锐利的作风，温顺淑柔的转向八爷道：“八爷～小女子一向敬佩八爷行事不拘泥，率性而为心胸宽大，乃确确实实的君子侠风，定然不会为难一介区区弱女子的～”

　　梁圡塍低着的头这才抬起来偷偷的瞄了眼沈丛茵，为难的拽了拽齐梁的衣脚。

　　厉害啊！直接拿七寸啊！《易经》有言，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这女人深谙龙蛇申屈之道啊！避锋锐直取主将，示以弱处化其软肋，显锐与藏锋，收放因时而易，主将因人而应。若是放在官场，以这女人的谋略处事，定然不会混的差了，可是这女人，这女人！！！！！想到此，齐梁恨极。

　　“少废话！”齐梁一甩袖，她最怕的就是温柔攻势，确切的说是，温柔如水一般的女人，“汝不是极重礼教？观姐姐也是读过不少书的，定也熟知《女戒》，汝倒是可赐教梁，夫君之命，妇倒是从还是不从？！”

　　沈丛茵刹时唇间无色。

　　方才齐梁瞧的分明，那张爷，楼里伙计对其恭敬有加，又可无情对待如此女子，其因有二：一是，这张姓男子地位虽高，却无权势，显然是仗人撑腰，其二，能够对如此女子这般淡漠如指气使，便是明显的“夫”才能养成的习惯。而齐梁缘何一改对女子的温柔作风百般刁难，也便是由此了。她生性好强，自是看不惯忍气吞声的女子。明着一身的气度才华，却收起锋芒，嫁为人妻，俯首为夫撑起腰杆。这沈丛茵，显然已经犯了齐梁之大忌。

　　梁执书从来都是个百搭样子，笑眯眯的摇着折扇，视线间或逡迿片刻，依旧的不言不语。

　　“八爷起来！！！”齐梁一把拽起犯孬劲儿的梁圡塍，“小子的游戏还没开始呢，缺了好些人，八爷赶紧着，去拉些人来。”齐梁闹起来也是个目无王法的，又仗着“二世祖世子”身份护着，也不管身边这位是正儿八经的龙子凤孙，直接做使唤人般吩咐，又对沈丛茵道：“姐姐就留下与小子们嘻玩一番吧。”话里是分明的命令语气，容不得推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