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惜君少年时 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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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枕檀回的是洛阳沧澜亭。
玉简用眼泪鼻涕以及震天响的嚎啕欢迎了先生的归来。
拎着他的后领子提到一边，林枕檀塞了一块手绢到玉简手里，“赶快擦擦，先生我的衣服是新的。”
玉简翻了个白眼，抽抽鼻子，“先生，你这回救了的那个叶白夏叶公子给咱们发来一张请帖。”
“拿来我看看。”
玉简踮起脚想看，林枕檀揉揉玉简的头，“这不再有十来天，叶公子邀咱们去藏剑山庄过中秋。”
“怎么，你不愿意啊？”
“啊……也不是……我还约了隔壁的菜头几个去今年的灯会呢！”
“那你就别去了。”
“哎！先生你别这样啊……”
林枕檀看玉简的模样，笑道，“我还不知道你？放心，叶家在江南家大业大，据说还有楼船可以游湖，还有螃蟹啊狮子头啊，包你吃够玩够了我们再回来。”
玉简一双眼睛晶亮亮，“那我就跟他们几个说一声，回来给他们带点心！”说着就一阵风窜出去了。林枕檀在身后无奈地道，“点心拿回来都坏了……”
“林先生在吗？”门口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林枕檀打开门，“你是……楼芜晗？楼姑娘？”
来人没想到对方记得自己，愣了一下，“对，我来找你的，有事。”
“啊……好，请进。”
上次见到楼芜晗，黑灯瞎火身受重伤啥也没看清，现在看清楚了，楼芜晗不是个多漂亮的姑娘，但是带着常年军旅的一股英气，一身劲装，有些习惯性的左右观察，发现林枕檀在打量自己，立刻把目光转回，身体站直，直视对方。
林枕檀不动声色地转开目光，“楼姑娘请坐。”而后上了茶，“不知楼姑娘来找在下有什么事？”
“是这样，我们李将军有件事想拜托林先生，但是最近将军有些忙。所以派我来问问先生。”
“不知是什么事情？”
“是这样，这件事情是我知道地不太清楚的，但是先生很清楚。李将军说，上次给了先生的东西让他觉得有点亏了，所以希望林先生肯帮个忙一同下江南一趟，另外，若是有岳无徵的消息，还请千万告知。”
“我可以知道，下江南的具体事宜么？”
“将军没说。”楼芜晗交给林枕檀一个锦囊，里面有几支竹简，“将军说都写在上面了，您看过就知道。”
“我明白了。”林枕檀看看天色，“快正午了，楼姑娘要是不介意，留一顿便饭可好？”
楼芜晗眨眨眼，“将军说，先生的手艺很不错。”
林枕檀道，“姑娘不介意稍等一会儿好么？”
“好。”楼芜晗很不客气地点头。
林枕檀转过身腹诽，看来在李泽渊手下，多白的兔子都会变成黑心的。
其实他不知道，李泽渊之前对楼芜晗说：“去枕檀那里不必客气，他手艺好的很，看在我面子上他会留你吃饭的。”
先生下厨，最高兴的是玉简，玉简和楼姑娘投缘，洛阳城里大小八卦是两个人最热衷谈论的东西，东城谁家的丢了一个项链，原来是自家小孩拿去玩掉进了马桶里，南城某个坊里走了水也没烧着邻里，哪天开市的时候迅街的官兵身后被调皮的小孩儿贴了东西……林枕檀再次对李泽渊的手下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这顿饭吃的他略有些伤感……
李泽渊的竹简告知林枕檀，他以前提到过的可以用来制作十赦生的八歧大蛇的蛇毒现在有了着落，就在寇岛边上，自江都出发半日抵达渔村，出海再行半日便到；对林枕檀没有告知尸毒的下毒者表示不满，而且他已经查出来是谁，并且找到了踪迹，那人最近似乎也有前往寇岛的意思；另外就是他也接到了叶白夏的邀请，希望一起南下。
林枕檀用竹简敲着桌面，窗外正下雨，滴滴答答地打着芭蕉，而后提起笔来在细细的竹简上写了，收在竹筒中，拎着两袋点心出了门。到常去的那家陈记小吃去给上回看病的孩子送了一袋，接着就去了裕兴茶馆。
东市的茶馆里，避雨的人不少，林枕檀寻了靠窗的桌子坐下，叫了一壶西山白露，从怀里抽出一卷书来慢慢看着，仿佛是在等人。
茶客进进出出，檐下多了些避雨的人，茶馆里人也渐多，小二穿行忙碌之间不由注意到坐在床边角落里的青年，发束玉冠，一身普通青衫，映着窗外丝丝的雨帘，却是说不出的飘逸出尘，茶馆里几乎都快坐满，但是却无人坐到那名青年身边。
许是大唐风雅，这样隽永的画面，令人也多了一份情怀，不忍心打扰。
“枕檀哥，你回来啦？”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走到他的桌前，欣喜地道。
林枕檀拎了带来的点心，“给你，我做的酥皮点心。”
女孩开心地道，“哎呀！好久没吃了！”
“你什么都不缺，你我也难得见一次，我也没什么好给你的，你喜欢吃我就多做一些。”林枕檀微笑着，眼神里带着几分宠溺。
“枕檀哥，你约我约地真是时候，明天我就要回坊里去了，对了，我们姐妹几个一起练的乐阵，师父说已有小成了。前段时间苏师姐来了一趟七秀坊，她的琴艺真是让我们自惭形秽，不过她人真好，教了我们很多东西。”
“盈宣师姐是琴圣一手带出来的，自然不比他人，你们各自有长处，不必介怀。”林枕檀为对面的女子添茶笑道。
“……林枕檀？！”
“……李泽渊？你不是在忙么？”
李泽渊一身风尘，“我刚从营里过来。”看到少女，“竹荷你怎么也在这里？”又看看林枕檀，“你们认识？”
“泽渊你别误会，枕檀哥是我拜把子的哥哥。”
“我怎么没听你提过？”李泽渊有些诧异，从凳子上跨过来坐下。
“你也没问过啊……哥也没让跟人说……”
李泽渊看林枕檀，林枕檀十分淡定地抿了一口茶，“我也不知道原来我们其实是亲家。”
三人互相看看对方，这个世道当真有趣！
“看来我们几个都要在最近南下。”李泽渊心情不错，笑道。
“我要提早几天。”林枕檀道，“泽渊打算何时启程？”
“我啊，我还得等几天，营里事情有点多。枕檀这是准备一个人上路么？”
“还有玉简。”
“那何不跟着竹荷一起启程呢？这样人多一些，路上也有个照应。”李泽渊向林竹荷问道，“怎么样，竹荷，稍微延后两日没事吧？”
“没事。”林竹荷马上道，“枕檀哥不是不会武功么？我可以照应的！”
李泽渊笑笑，“你照顾好你自己别给枕檀添麻烦就不错了。”又对林枕檀道，“你看呢？”
“不合适。”林枕檀摇摇头，“竹荷不必为我耽误功夫了，江都我自己能去得。”
见林枕檀拒绝地如此果断，李泽渊也不做强迫。只好道，“我还打算你能帮我照顾一下竹荷呢。”
之后三人又聊了几句，便各自告辞了。
“怎么？没找到？”李泽渊趴在书架上一卷一卷地翻，不知道在找什么，身后一袭白衣的上官卓云面色有些焦急。
“棠哥说，他进去的时候林枕檀是在的，但是后来林枕檀昏迷，我们都查过了，他没有带出来任何东西。”
“梁彦清呢？”
“没有。”上官卓云道，“我们专门注意了她所有的东西，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这就奇怪了。”李泽渊从架子上抽出一卷，“那能到谁手里去？他千里迢迢就是为了去找千机谱，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带走就回去？”思索了一下，又问，“他看了些什么书？”
“……这怎么知道啊……”
“枕檀平日阅读庞杂无所不涉，虽然以医药为重，但是市井杂谈的小册子都不曾落下，再有一个包打听的玉简……罢了，卓云，陆子文的行踪确定了么？”
“确定了。”
“找到他，从他嘴里多套些东西出来，不必为难他。”
“属下明白。”
上官卓云离开后，李泽渊考虑了一会儿，下了个决定，“来人！叫小楼将军过来一趟，有要事。”
不一会儿，小楼将军掀了帘子进来。“刚从校场过来？”李泽渊见她脸上虽然洗干净了，但是身上灰扑扑的，脖子上还有一道泥痕没弄干净。
楼芜晗抬起袖子又抹了两把脸，又把脸抹花了，李泽渊笑道，“快别抹了。找你来有件事。”
楼芜晗立刻站直，“将军有什么吩咐？”
“和林枕檀一起南下。”
“是！”没有好奇没有质疑，立刻接受任务，如果不叫她思考，楼芜晗可以完全不去想，不过这次，楼芜晗却有些不解，一个林枕檀，统领竟然派了包括自己和上官两名牵机营的主力队长前去，这一次，又要自己亲自出马，不过，多说无益，还是去安排的要紧。
林枕檀在告别李泽渊和林竹荷二人之后就在东市溜达，也没买什么特别的东西，几样普通的特产而已，回到沧澜亭的时候发现玉简居然不在，正开门，眼角余光瞥见玉简和楼芜晗一起走来。
这是个什么情况？！林枕檀脑子乱了一下，玉简十五岁，楼姑娘至少比他大三四岁，这是女大三抱金砖么？
如果此时李泽渊在旁知道林枕檀的想法的话一定会笑晕过去，林枕檀啊林枕檀，枉你生了个聪明脑袋，这都想得哪跟哪儿啊？
只是好吃的玉简碰上了楼芜晗，交谈之下楼芜晗带着小弟弟去吃了一顿好吃的，并很军爷气的送小弟弟回家，小弟弟为了表示感谢要从江都带好吃的来报答，楼芜晗告诉他吃的带不了，因为半路就坏啦。接着，玉简小弟弟提议：“芜晗姐姐我们一起去江都吧！”
林枕檀听到这句话，抬手给玉简一巴掌，简直想把他给拍回娘胎里再造一遍，可惜回炉是不可能了，但也要这个家伙记着疼，板着脸呵斥，“胡说什么？”
“先生……”玉简泪眼汪汪地望着有些怒意的林枕檀，刚才下手可真重，好疼……
楼芜晗不太掩饰的目光里射出两道疑惑的视线，“不可以吗？”
“玉简小孩子不懂分寸，唐突姑娘了，姑娘乃是天策府中人，哪里像我们这些小民百姓野惯了呢？”
“不要紧的。”楼芜晗道，“我本来也是南人，只是家中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了而已，这次下江南还想去祭奠一下父母亲人，统领已经准了我一个月的假，让我在家乡附近好好转转。”
“……”林枕檀觉得他们两人似乎说的不是同一件事。
“林先生要是觉得不方便，我可以穿男装的，我经常这么做，不要紧的。”楼芜晗继续道。
林枕檀本来想说的话这下一句也说不出口，本想以玉简唐突为由直接避过，但他发现这个姑娘和他考虑的完全不是同一件事，而且把他最担心发生的事情十分真诚直白地讲了出来——我不想带个不是自己人的人上路啊！林枕檀内心里大吼。
但是人家姑娘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林枕檀道，“我们主仆二人无妨，这一路舟车劳顿，只怕会委屈了姑娘。”
“我不介意的，我只是很久没回家了，想搭个伴同行。”楼芜晗道。
这是打定主意要赖着了，林枕檀也没多说什么，既然李泽渊这么想派人跟在他身边，那就跟着好了。但也因此使得林枕檀不得不放弃了原本走山路小道抄近路的想法，在水路和陆路之间做了一番权衡之后，决定先走水路，再走陆路去江都，而三人则改扮出发——玉简扮成一个阔家小少爷，朱唇杏目，分外讨喜，林枕檀则扮成了管家，楼芜晗扮成随行的小厮。三人行李不多，登船之后彼此之间也没什么话，林枕檀兀自看书卷，楼芜晗则和玉简相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快要接近泗州之时，此夜无月。林枕檀望着船舱外的天空，真是个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林枕檀感到，航路似乎开始改变了，他已经可以看到夜间黑色的洪泽湖面，不由挑起了嘴角。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惜君少年时 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