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迷梦之若水传》δ未艾

5、仙人，是焉非焉（2）

　　船上的那个人缓缓地侧过身来，眼中好像有万千柔情，他停下了吹奏，静静地看着我，我觉得脸上发烫，似乎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看过。他微微一笑，这一笑，便除了他以外，一切皆无颜色，我怔住，脚不听使唤地朝他走过去。
　　果子瞧我起身，脚步刚动，想要跟着我过来。却听见一阵嘈杂的锣鼓声。我疑惑地转过了头，想瞧瞧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映入眼帘的是一抹红色，红彤彤喜庆的轿子，扛轿的轿夫，吹着唢呐，敲着锣鼓的队伍轰轰烈烈地走过去。被这队伍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竟看不到果子的身影了。
　　我仓促地想去捕捉记忆里熟悉的人的面孔，可眼前火红的队伍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难不成我还比不上那轿子？”
　　低沉悦耳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我这才想起来，我的背后，还有个很漂亮的人。我转回头，他的面庞清清楚楚出现在我的面前，伴着一阵冷冽的清香，美得让人连呼吸都不敢。
　　他把玉笛系在了腰间，我努力地调整呼吸，才嘟了嘟嘴，问他：“你是谁？”
　　“你上到船上来，我告诉你。”他扬起一抹笑容，道。
　　我不知道他在高兴些什么，可是，我却很好奇，这个漂亮的人到底是从哪来的，我便傻傻地上了船。
　　他把嘴贴在我的耳朵边，话还没出口，弄得我耳朵痒痒的，脚下一阵晃动，我一个不稳，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他的怀里。
　　那如雪般冰凉的清香涌进我的鼻子里，眼前似乎有一月的白梅承着雪孤傲绽放，花瓣同满天的飞雪交杂，辨不清哪是雪，哪是花。我心底里却流出了一种悸动，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迅速地蔓延至全身。我狐疑着抬头，他的眼睛就像是深渊，拉扯着我陷下去。
　　我甩头，猛地一挣，从他怀里跳了出来。
　　“你，你，你……”我指着他，吐字都不清了。
　　他笑着偏头，“怎么了？”
　　四周的景物缓缓地向后退去，夜市的繁华也渐渐褪去，只留下我和他在轻纱中站着，就好像这尘世的繁华隔绝开了一般。
　　“船怎么开了啊！！”我站在船边，遥望着渐渐远去的小摊焦急地说。
　　“有人说过船不能开吗？”他淡淡地坐下，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浅抿了一口。
　　我急忙向后望去，没有看到果子的身影，那火红的队伍还在一路敲打着。之后顺风顺水，连那支队伍都看不见了。
　　“怎么，怎么会？”我一下子跌坐在船头上，喃喃道：“完了，完了……”
　　“怎么了？”他手里拿着茶蹲在了我的旁边，手玩弄着茶杯，往我看的方向看去，“什么完了？”
　　“我还要回去……”我嘟囔了一句，僵硬地回过头来看他，他的眼里满满的都是笑意。颇有让我想要打一拳的冲动。
　　冲动是魔鬼，我是皇室中人，得维持风范，淡定如我，淡定如我。
　　我放下拳头，气呼呼地瞪着他：“你到底是谁？你其实是在捉弄我吧！”
　　“捉弄你？”他戳了戳我的鼻尖“怎么会呢？”
　　“我又没见过你。”我怒了，一掌打在他白皙的手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不可忍！
　　“而且，我不认识你！别动手动脚！”我盯着他的眼睛，叉腰冲他吼。
　　他眨了眨眼，一点也没生气，半晌之后忽而一笑，像有春风拂过，“怎么会呢？我们认识很久了……”
　　我在他眼里读出了些许的哀伤，那双眼里藏了很多东西，我看不懂，也从没看过这样的眼睛。
　　我正看得出神时，他眼里的情绪尽敛，点点头，道：“有一刻钟了吧！”
　　一刻钟？我才回神，怒火中烧，我深呼了一口气，默念皇室修养皇室修养。
　　“我不认识你，而且，你害得我不能回家。”
　　我很诚恳很认真地说。
　　他似乎一点也没有听我说话，“哎哎，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我摇摇头，脱口而出，“你是谁？”
　　“你猜。”他笑得眯起了眼。
　　我才觉得，天下真的有一种人，可以让你气到想拿刀把他杀个千万遍。
　　我正腹诽着，他突然伸出了手，拍了拍我的脑袋，我傻傻地看着他，他轻轻一笑，说道：“阑华，我的名字。”
　　一般来说，神秘的人总是要有个假名字，这样才能把人骗得晕头转向，然后得知真相时，才能大呼一声，“啊竟然是这样。”然后故事才能继续，从而演变成一篇悲剧。这是从前宫里的一个宫女告诉我的。
　　我狐疑着看着他：“骗我的吧！”
　　“没有骗你。”他神秘兮兮地对我说：“我还能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警惕地看着他，退了一步，再退了一步，然后转过头不理他。他又扳回了我的脑袋，吹得我的耳边痒痒的，他静静地在我的耳边说：
　　“其实……你是我的。”
　　我耳畔一红，猛地推开了他，他被我推坐在地上，笑得直打颤。不用他说，我也知道我的脸和那煮熟的红虾有得拼了，我很尴尬，就只能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笑。
　　他好久好久才平复了过来，朝我勾了勾手指，我没过去，像拨浪鼓一样摇头。
　　他眉一挑，半带笑意地说：“真的不过来了？不想回家吗？”
　　我耳朵一动，屁颠屁颠地就过去了。可见人都是健忘的，适才吃过亏，可若弄颗糖出来摆在面前，马上就可以把前车之鉴给忘掉，继续做蠢事。
　　“我们再来做一个交易好不好。”
　　我立刻像炸了毛的猫一样，紧张地上下打量着他，纯粹是因为心虚才恶狠狠地反问道：“你要和我做什么交易？”
　　他一下子竖起了三根手指。
　　三？什么意思？我拿起他的手指，左扳扳，右扳扳，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比我的手要白了那么一点点。
　　他把手从我的手里拔出来，表情像是逗着自家宠物玩的饲主，“我可以实现你三个愿望哦。”他顿了顿，继续说：“作为交换，我帮你实现了三个愿望之后，你要跟我走。”
　　我抬头望天，满天的繁星灿烂，我指向了天穹，用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语气淡淡地说：“那我要天上那颗星星。”
　　他没有惊讶，只是按下了我的手，“那不是你真正的愿望……”我回头看他，他薄薄的唇一张一合，“想好你真正的愿望。三个愿望可是很宝贵的哦。”
　　“我什么愿望你都能实现吗？”我的脸上一定写满了不相信。
　　他自信地点点头，“只要是你真正想要的。”他修长的手指按唇，“我告诉你哦，我是仙人。”
　　“骗子。”我头也不抬，很肯定地说。
　　“啊呀啊呀，怎么不相信我。”他苦恼地说，“我可说的都是真的。”
　　坏人都不会把‘坏人’两个字写在脸上，而自己本身是疯子的人也从来不说自己是疯子，同理可得，自己说自己的话是真的人说出的话就一定不会是真话。但这世界就是这么别扭，别人说假话时无人不信，可是当有人说了真话时，却无人相信。
　　就比如我小的时候很淡定很诚恳地跑到兄长面前告诉他我打碎了他最喜欢的那个瓶子，他也不过笑笑，以为我在和他开玩笑，可真的见到那个瓶子的碎片时，又大发雷霆把我给关进了祠堂，让我好好反省。
　　明明是他不肯相信我，但最后受苦的还是我。
　　思绪到这就停下了，我懒懒地抬眼望他，没去拆穿他蹩脚的笑话，“你说能实现我三个愿望，如果我一直都不许下第三个愿望，你怎么办？”
　　“那只有等你许下第三个愿望咯。”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况且，你是一定会许下第三个愿望的。”
　　我觉得头皮发麻，不禁怀疑这个人的脑袋是否正常。抱着普渡众生的胸襟，我已经开始打算等我回去之后要差最好的太医来给他治治脑袋，并开始用我有限的知识揣测他的病，神志不清，胡思乱想，不知道用针灸从他脑袋上扎下去会不会好起来。但是现下更重要的是我不知道该怎么下船，回去。
　　结果就是我答应了他那个莫名奇妙的交易，胡乱地许下了要回家的愿望，并且被安全地送下了船，但其实他说的话我压根一个字没听近去。我正急着在人群里找果子，哪怕他是找来禁卫军带我回皇宫的。但事实上，果子真的找来了禁卫军带我回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