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街道》洛零

13、忧伤的蓝手帕（上）

　　急急忙忙把最后一个字写完，洛雨终于在收卷子的人鄙视的目光中把卷子交了上去。
　　其他人都已经开始在往班外走，洛雨怕待会儿这个班的人也回来了，那么多陌生人在这，她会尴尬。于是于是把桌子上的东西一股脑的往书包里塞，也不管整齐不整齐。
　　曾琦早就走了。她看到洛雨还在那里拖着赶卷子，打声招呼便先走了。当时洛雨就有一种想把那张答题卡拍在她脸上的冲动。
　　都是因为你！洛雨边收拾东西心里边愤愤地想着。

　　洛雨回到班上，猛地看到桌子上黑乎乎的一片。她惊得急忙跑过去看。待她走近，才看清桌子上的东西……全部都是铅笔打得草稿，整张桌子满满当当，八成这三天的草稿都积攒在这儿了。末了，桌子的右小角还写了一行潦草小字，从字迹上看分不出男女，内容大概是：赶着回班，来不及擦，辛苦你了^-^。
　　“……”看到这乱糟糟的一团，洛雨的心拔凉拔凉的，今天是什么不好的日子吗？抬头无奈的看着天，洛雨感叹道：“这都招谁惹谁了。”
　　这时，正好从旁边路过的胡佳茜看到洛雨桌子上的狼藉一片，也是一惊。没办法，本是黄色的桌面一下子变为灰黑色，实在是太扎眼，想不注意都难。
　　“怎么了？”胡佳茜下意识地就问出这么一句话。
　　“啊？”洛雨耷拉着眉毛，以为是姜江，正想要抱怨上几句的，可扭头一看，没想到是胡佳茜，到嘴边的抱怨立马又咽回肚子里。洛雨用手指着桌角的那行留言：“喏。”
　　胡佳茜顺着洛雨的手所指看了过去，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声音很好听。
　　突然，她跑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打开桌子的锁，从桌子里取出了一条叠得很整齐的蓝色手帕。那种蓝色很特别，不是女孩子常用的天蓝，那种蓝就像是上世纪的人们常用于衣服的那种蓝。
　　带着浓郁的怀旧气息，胡佳茜来到了洛雨面前。“你应该用得到。”胡佳茜双手将手帕递过来。“谢谢啦。”洛雨也毕恭毕敬地双手将手帕接过，像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交接仪式。
　　说完，胡佳茜就转身离开，留给洛雨一个高挑的背影。
　　“看美女看呆了！”突然，姜江笑嘻嘻的声音就在洛雨耳边响起。又把洛雨给吓了一跳。
　　真的，我今天不宜出行。
　　“少来，人家给我借手帕擦桌子而已。”
　　“哇哇哇！这是外星人给你留下的么，这么壮观！”姜江看到了洛雨的桌子，尖叫起来。
　　“姐姐你想象力还真是丰富，我何德何能让人家外星人挑上我给我留密码啊。”洛雨说着已走出教室，准备将手帕打湿来擦桌子。去的路上再次与曾琦狭路相逢。洛雨犹豫了老半天还是决定打个招呼，毕竟是同学，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
　　“嗨，曾……”洛雨举到一半的手突然就僵在了半路。
　　也不知有心还是无意，曾琦在洛雨打招呼的时候，若无其事的将头转向一边，像是在看风景，把洛雨晾在了一旁。然后，擦身而过。
　　“嗨！洛雨，你手里拿个手帕干嘛！”就在洛雨尴尬地准备把手收回的时候，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又响起。
　　是张航，他大概以为洛雨是在和他打招呼吧。
　　“哦，你说这个啊，”洛雨快速走到张航面前，面部表情还有点僵硬。她把手里的蓝手帕举到张航面前，动作像献宝似的：“胡佳茜给我的。我桌子出了些状况，她借我擦桌子。”
　　“不错啊，这么快就勾搭上班花同志了。”张航抓重点很奇怪。尽管说出的语气很平常，但是洛雨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不舒服。什么班花，我怎么不知道。
　　“什么话，人家主动勾搭我的。”话说出来让洛雨有些鄙视自己，怎么纯洁的友谊一下子就变成“勾搭”来“勾搭”去的了？
　　“是，是，您最有魅力。”张航笑得像个傻瓜。
　　“不聊了，我等会儿还要去擦桌子。”洛雨突然想起，告别张航，向水池走去。
　　“我帮你吧。等会桌子我也可以帮你擦，那样更快一些。”张航跟着洛雨向前。
　　洛雨脚步一滞，有些讶异于张航的热情。在洛雨之前的十六年岁月中，很少有除朋友之外的人像这样主动帮她做事，洛雨也从不奢求什么。对于张航，两人平时虽在同一间教室，但是正儿八经的面对面交谈也就四次，不是陌生人，也谈不上什么是很要好的朋友。可是这个男孩每次都这么热情，像是老朋友一样的对待洛雨。洛雨思想不保守，但这样的热情也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好呀！”洛雨的脚步突然停下，毫无征兆地转过身来，笑得灿烂。
　　“去吧。”洛雨把手帕扔向了张航。
　　张航笑了笑，默契地把手帕接住。
　　看到张航笑，洛雨突然有些紧张，想自己刚才那样是不是太傻了，所以张航才笑。局促的站在原地，洛雨的脸有点红。
　　“走啦，傻愣在那里干嘛。等会儿老班来了就完了。”
　　由于刚才一直低着头，洛雨都没发现张航已经把手帕洗好，走到了自己前面。
　　“啊，哦。”
　　洛雨小跑跟上，没有和张航并肩走在一起，而是在张航身后紧紧地跟着。张航很高，虽然走得不快，但是一步迈出的距离大，洛雨必须要保持很快的速度才能保证不被落下。
　　突然，张航就慢了下来，洛雨一个没注意，就成了两人并排站。惊讶地抬头看着张航，身高差让洛雨很是无奈，但是她看到张航对自己笑了笑，笑意中有些小狡黠。
　　那笑容，让洛雨的心跳没由来的漏跳了一拍。
　　但随即，洛雨也回了一个笑容：“走啦，傻愣在那里干嘛。等会儿老班来了就完了。”
　　然后一个人走到了张航前面。洛雨好想跳起来，因为心情是那么的飞扬。

　　回到班上，人已经回来的差不多了。张航看到洛雨的桌子也是很吃惊，但是什么也没有说，开始帮洛雨擦桌子，模样认真。
　　洛雨有些不好意思，走过去对张航说：“要不还是我来吧。”
　　“客气什么。”张航连头都没抬一下。桌子已经干净大半了。
　　看到这样，洛雨便不再说什么，坐到姜江位置上，只是看着张航。然后，胡佳茜也来了，看到张航，淡淡的问了声好，然后站在了一旁。洛雨觉得气氛有些诡异，三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虽然之前也没有讲话，但是洛雨却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另外两个人一点不适感也没表示出来，洛雨也乐得安静，于是三人继续沉默下去，与背后闹哄哄的人群形成对比。
　　洛雨把视线移到胡佳茜身上。胡佳茜或许是来要手帕的吧，她一直看着那手帕，没动一下，定力好的惊人。不知不知觉，洛雨就开始打量起胡佳茜的相貌来——坦白说，胡佳茜的确担得起“班花”的头衔。胡佳茜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古代的大家闺秀，站在那有种“遗世而独立” 美感。五官生得清秀，瓜子脸，平刘海，大眼睛，唯一的缺陷就是肤色显得太过苍白，有点病恹恹的。当然，这也只是洛雨单方面的评价，说不定人家就是喜欢这种林黛玉气质呢。
　　不一会，何峰也跑过来了。持续很久的沉默局面一下子被何峰的大嗓门打破。
　　“哎呦，我说怎么没看见你小子人影，原来跑到这来给美女献殷勤了。”
　　在胡佳茜面前被何峰称为美女，我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过了老半天，我发现何峰丝毫没有要和我搭话的意思，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刚才说的是胡佳茜。
　　“何峰！”我语气有些不善，但是脸上却百分百是笑容。
　　“洛雨你怎么……啊对了！我差点忘了这就是你的座位啊！”何峰话讲到一半突然叫起来，但后来似乎发现自己这样不太礼貌时，又硬生生把音调给压了下去。一句话说完，脸竟然有些涨红。
　　何峰的脸竟然有些涨红！
　　意识到这点，洛雨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何峰耶，那脸皮可是比诺基亚还要强悍，而他竟然脸红了！
　　“好了别闹了。擦完了，怎么样，干净吧。”张航开口道，前半句是对何峰说的，后半句则是洛雨。
　　洛雨抛开了何峰，一看自己桌子，果真跟原来一样了，而且还要干净许多。
　　“太感谢了”洛雨很开心。
　　“那手帕我就先拿走了哦。”说着胡佳茜就要从张航手上将手帕取走。洛雨眼疾手快先茜胡佳茜一步把手帕拿在了手里。
　　对上胡佳茜疑问的目光，洛雨急忙说道：“我，我帮你先洗干净再还给你吧，你看它现在的样子，不把它洗干净，我多不好意思啊。”
　　胡佳茜闻后只是笑了笑便离开。
　　这，应该算是同意了吧？
　　“这竟然是胡佳茜的。快说，洛雨，你是怎么得到的。”何峰阴阳怪气地说。
　　“嫉妒吧你。”
　　“我们先俩走了，拜。”说完张航便把何峰给拖走，样子有些滑稽。
　　“拜。”

　　不过，洛雨并没有把太多心思放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因为紧接着老班就来了。
　　“怎么还没静下来。”
　　“你们考得很好是吧？”
　　老班仿佛是故意说得那么慢，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了起来，让洛雨原本很平静的心突然就加速。
　　“已经在登分了，不过我看了下成绩，好像不怎么样啊。”
　　洛雨一听这话把头埋进了手臂里，脸色有些难看。洛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么在意成绩，似乎好像没考好也不会有人怪罪……但是每次都会没由来的紧张，仿佛是天下顶顶重要的大事一般。
　　而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洛雨感觉它对自己尤其重要。
　　讲台上班主任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语气有些不好，让人听着感到不舒服。洛雨不知道是他期望太高还是班级真的有那么差劲，她很怕自己是拖后腿的一个，好像因为有了她的存在，就让大家都不开心。
　　她不想拖累大家，她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都开开心心的，她想为此做点儿什么，可是总是事与愿违，就好像爸爸妈妈离婚了，外婆外公为了等自己搞得那么晚那么累……
　　“不要再讲了好吗。”洛雨小声念叨，像是哀求一般。
　　但是，有很多事情不是你希望如何它就会遂你心愿，哪怕事情的本质是好的，对所有人都好的也一样。就如同现在班主任仍然在对这次考试发表意见。

　　“诶，洛雨，你还好吧？”一旁的姜江感到洛雨的不对劲，轻轻的戳了戳洛雨的胳膊。
　　“没事。”洛雨闻言抬头看向姜江，“就是有点烦。”
　　“哦哦，习惯了就好，老师不都这样吗。故意把事情严重化来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这一套对我来说已经是半点用都没有了。”
　　“哦。”
　　“再忍忍，还有五分钟就该放学了。”
　　“谢谢……”
　　“啊？……啊没事！”

　　也不知道接下来的五分钟老师到底说了些什么，班上似乎没人讲话但是洛雨总能听到嗡嗡嗡的声响。
　　总之，当下课铃响起的时候，洛雨真觉得那就是天籁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