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彰女

12、若非鉴

　　我知道黄权为什么要来，但此刻的我，除了雪潸谁也不想见。
　　只要雪潸在我身边就行，只要他在我的视线之内，我的心里就会很踏实。
　　即使无言。

　　其实作为黄家的子嗣我从小就处于天子的监视之中，只是那段时间师父把我隐藏得很好，让黄家人失去了线索。
　　如今师父身份已公开，黄家人自然会明白我是谁，即使我换了逆身也没有用。
　　让我奇怪的是，充当天子眼线的人竟然也有黄权，以我们的关系之特殊，让他来试探我根本就是扯淡。
　　而他今天应该就是为了试探而来。

　　我彻底丧失了和他言和的机会。
　　我了解他的虚伪而他了解我的软弱，他已无法相信过现在目空一切的我，就如我从未相信自作聪明的他。
　　我们从见面第一刻起就一直在无法躲避的敌意中渴望着互相接近，而今终于可以结束这种荒谬的对局。
　　是敌人就得有敌人的样子，我决定下一步要加强给他惹麻烦的力度。

　　“有事吗？”
　　我让他进屋，刚才泡的茶已经有些凉了。
　　“不用泡了，我只是来告诉你，师叔的后事你母亲已经安排好了。”
　　成功了吗？
　　“什么时候？今天早上？”
　　“是的。”
　　“我知道了。”
　　“你打算怎么做？”
　　“没什么打算，姓黄的姓李的，哪边我都不想沾。”
　　他笑了笑。
　　“你可别忘了今天的话。”
　　我冷笑着和他对视。
　　“黄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威胁吗？”
　　他仍是笑着看着我。
　　“对，用你的命来威胁。”

　　飞来的长刀瞄准了我腹部的伤口，速度很猛，把我死死地钉在了墙上。
　　比这慢了一瞬，一把冰凌从卧室破门而出，却在半途被黄权劈碎，返回去点中了雪潸的穴位，很明显黄权用了无常的力量，要不不可能如此轻而易举地破解了雪潸的攻击。然而这只是第一式而已，他依然保持着人的形态，只是眉眼已经染上了银白色，瞳孔开始变白。
　　“别过来。这事儿与外人无关。”
　　接着他抽出第二把，对我说不要再装了。
　　“鉴儿，无常闻得出同伴的味道，你骗不过我。”
　　现在才知道，手握着没入身体的刀柄是一个多么屈辱的姿势，我的身体忍不住剧烈地颤抖，全身的肌肉因为疼痛而抽搐着，这使得对话成了他单方面的独白，我根本无力反抗。
　　“你要是再装着躲不过我的进攻，下一刀就是你的眼睛。”
　　身体的反应是诚实的，我想如果他再快一点动手我肯定就会反射性地躲开，而他毕竟还是小看了我，他出手的那一刹那迟疑让我制止了身体的恐惧，从容地接下了第二把刀。

　　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是我失去意识前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时我认为，第一回合我成功地骗了他。

　　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背对着我站在桌前的两个人，画面是单纯的二维，我的右眼被纱布包住了。
　　雪潸回过头，见我睁开了眼睛。
　　“他醒了。”
　　我这才看清楚黄权在调药。
　　“别让那家伙碰我！”
　　雪潸笑了笑：“晚了，他已经给你包扎过了。”
　　“那就现在请他出去！”
　　“照我刚才的样子换药就行了。”黄权把手里的碗交给雪潸，
　　他理也没理我就甩门走了，撞门的声音比我的嗓门儿还大。
　　“你丫越活越贱，黄权！”
　　看我疼得倒回床上，雪潸说你没比他好多少。

　　喘了几口气我重新坐起来，冷静想想，现在根本不是吵架的时候。
　　我不知道已经睡了多久，听娘亲说过，动用无常的力量之后的抵抗反应会使人痛不欲生几近求死，如果就这样让黄权走了，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怎么了，阿鉴？”
　　我翻身下床，推开门正好看见他准备离开。
　　他转过头看了我一眼，但没有停下脚步。
　　“回去睡觉吧……”
　　“你站住！”
　　他没理我，拧开门。
　　混帐！
　　我抢在他前面把门锁上，靠在门上，我们俩就这么对峙着。
　　我想今天拼了就拼了，大不了赔上我自己。

　　叹了口气，他终于向我投降。
　　“内院在哪儿？”
　　“走廊那边。”
　　他把大衣脱下来，然后离开了。
　　“他说什么？”
　　“没什么，亲爱的，能过来一下吗？”
　　他赶快跑过来扶着我进了屋。

　　我们都察觉到屋外有动静。
　　雪潸把我往屋里推：“你先进去，我去看看。”
　　我一把抓住他。
　　“一起等着，来的人我认识。”
　　高原的白虎，鼻子比狗还灵。
　　“他们来做什么？”他担忧地望着我。
　　我突然想起，这是我一直最想看到的表情，小时候总是穿着男装成天打架，每次都要弄出满身的伤疤跑到他面前炫耀，而他看了面不改色，还带着看三岁小孩的无奈眼光。每当这时，我都有种说不出来的沮丧，仿佛在他面前炫耀可是总是不能成功。
　　“不会有事儿的。”我把他搂在怀里，让他冰冷的身体被我得体温慢慢温暖是我奢侈的幸福，“比起这个，可不可以帮我把药换上？不然我的右眼会瞎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