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触及不到的那颗星》六笙诗

12、由梦境引发的推理

　　“小姐，不好意思，您的房卡已到期。”
　　“啊？怎么可能呢……”
　　莫安然站在酒店前台，皱着眉头，有些慌乱。
　　“小姐，您之前是交了五天的房费，一共一千五百元，您入住的时间是七月十四日，今天是十九日，正好是第五天。”
　　莫安然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也意识到多说无用，自己确实是到账了。
　　刚刚从公司回来，开房门的时候发现房卡不好使了，到前台咨询才知道是自己余额不足。她浑身上下估计只有零零散散不到五十元钱，再想住一天是不可能的了。
　　她叹了口气，跟着服务生回到房间收拾了行李，便拎着行李箱踏出宾馆。
　　掏出手机反复的翻着联系人，发现自己这些年真的是太宅了，朋友圈明显缩水。
　　翻着翻着，林君尧的名字赫然出现，她手指一顿，下意识的想要按拨号键，却在那一瞬间理智的停住了。
　　她干嘛要求他？
　　莫安然咬了咬嘴唇，接着滑动屏幕。
　　光条停留在赵小圆的名字上，她犹豫着是否要去她家借住一宿，却突然意识到之前赵小圆和自己说过她现在搬到外面和男友一起住了，自己去打扰实在是不太好。
　　“哎，真是有家难回啊。”她不由感叹，一边托着箱子，一边低着头往前走。
　　滚轮在水泥路上一圈一圈的滚动，发出的声音不是一般的有穿透力。
　　莫安然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现在是北京时间七点二十三分。
　　虽然比不上大上海的夜生活那么丰富，北京的夜晚一样很喧嚣。各种酒吧，KTV，舞厅的招牌都闪烁不定，打扮时尚妆容妖冶的女生随处可见。耳边，调笑声，歌舞声，可谓是应接不暇。
　　莫安然本就不爱玩，学生时期同学之间举行个聚会她也不爱参与，每次几乎都是被朋友拖着才勉强凑上一脚。
　　如今，她竟觉得自己与周遭格格不入。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看看自己是否真的存在。指尖冰凉的触感并没有让她清醒，她越发的感觉困倦，似乎闭上眼就能长睡不醒。
　　努力的甩了甩头，莫安然撑着眼皮就近找了个长椅靠着行李箱打算小憩一会。
　　这种情况，眼睛一旦闭上，就很难不被梦魇所困扰。
　　她梦见自己置身于一个铺满青石板的小巷，小巷很窄，只能容下一个人通过。她缓缓走了进去，手指沿着墙壁上青石板的纹路一直向前。小巷的墙很高，阳光从上面通过时，似乎忽略了这里，使得整个小巷布满氤氲的湿气。
　　她闭上眼睛，凭着感觉向前摸索而行。她的睫毛微微颤动，那种在黑暗中试探着前进的感觉让她兴奋，却又有些恐惧。
　　时光缓缓流过，莫安然感觉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就在她想睁开眼结束这种无边的探索之时，一双手突然遮住了她的眼。
　　那是一双细长而又干净有力的手。
　　莫安然很肯定，虽然她并没有睁开眼。但是她的潜意识这么告诉她，一定是这样的。
　　因为这场景，似曾相识。
　　她停住身子，也不动作，只是歪着头等待对方先开口。
　　空气中有雨后青草的清香，盘旋在她的鼻尖经久不散。
　　莫安然有些等不及了，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却听见对方发出嗤嗤的笑声。
　　“呐，莫安然，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的语气很是轻佻，听着却一点都不让人反感。
　　她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应道：“嗯，是啊，喜欢你。”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说这样一番话。她只是感觉，如果如今不说，一切就都晚了。
　　“哈哈，我就知道。”男生笑声朗朗，伸出另一只手将她揽入怀中，遮住她双眼的手掌揉乱了她的长发。
　　那种熟悉的青草香越发的清晰，她用力的嗅了嗅，将脑袋靠在他的胸前，缓缓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很熟悉的标志，用白色的线缝制的一个花瓣的标志，那是一中的校服标志。
　　想到这，她的手指不由抚上少年的消瘦的脊背，光滑的面料在她的指尖滑过。
　　一定不会错的，这就是他们学校的校服。可是，她大学都毕业了啊，怎么会……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人突然开口道：“如果，你能够早些对我坦白，或许，我就不会……”
　　少年的话直说到一半，莫安然却用力的挣开他的怀抱，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这个人究竟是谁。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她伸手推开他之时，就是梦魇破灭之时。

　　莫安然睁开双眼，无边的黑夜与来来往往的行人映入眼帘。她的耳边开始出现嗡嗡的鸣声。
　　“醒了？”身边的人问道。
　　莫安然回过神，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很熟悉的黑色轿车里，便下意识的看向身旁。
　　林君尧正拄着下巴，另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悠闲的看着窗外。
　　“你怎么……“她活动了一下关节，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继而问道。
　　谁知，她这么问正中对方下怀。
　　林君尧回眸看她，茶褐色的双眼映射出她的面容。
　　“即使在外面坐着挨冻，也不愿意打电话给我吗？”他瞥了一眼后座的行李箱，心里早就知道这家伙的处境。
　　没钱还住这么贵的酒店，真是让人给惯坏了。他不禁鄙夷。
　　“走吧，先去吃饭。”不等对方答话，他便驱车驶向马路。
　　莫安然连忙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去吃就好了。”
　　“诶？是吗？”他抽空扫了她一眼，眼神懒洋洋的，“我猜你全身上下应该不超过五十块吧。”
　　一听这话，莫安然顿时欲哭无泪，心想这家伙怎么什么都知道。

　　刚下车，莫安然的眼睛就瞪得和牛有一拼。
　　“不，不是吧，你住这儿？”她看着从车上下来的林君尧，有些不敢置信的问。
　　“嗯。”对方点了点头，倒是没多大反应，“这是亲戚家的房子，之前空着，就给我住了，不过最近这几天，我会搬出去，因为这个房子要租出去了。”
　　一边说，他拉着还傻站着不动的莫安然，往小区内走去。
　　这也不能怪莫安然的反应太过强烈，因为林君尧所在的这个小区是普通人连想都不敢想的——霞公府。
　　霞公府位于东城区的王府井附近，平均每平方米十万多块的价格，这价钱让莫安然光是听都有些肉疼。还记得当时一期二期纷纷盖起，她老妈就嚷嚷着要在那买一栋房子，让她很是无语。

　　进了电梯，莫安然不禁问道：“喂，林君尧，你那个亲戚是干嘛的啊？居然在霞公府有房子。”
　　“不太清楚，因为我与他们的来往不是很密切，不过听我妈说，他好像是搞房地产的，这些年赚了些小钱。”
　　小钱？莫安然苦笑，这还真是小钱啊！这些财大气粗的暴发户。

　　出乎她的意料，房子虽然很大，装潢很好，有很多普通小区没有的人性化系统，比如智能化家居系统，还有专门配备的红酒储藏室。但是屋内的布局略显空荡，一点都没有家里该有的感觉。
　　脱下外套，林君尧说：“你随便坐，我去煮点泡面，家里没别的，你就先将就着吃吧。”
　　点了点头，莫安然便开始在屋子里转悠起来。房子里的陈设很简单，墙上除了一个钟表，就是一幅郁金香的照片，用金色的相框裱起来，倒是像模像样的。卫生间很大，走进去一段距离才是浴缸。和其他有钱人家一样，浴缸周身用透明的玻璃包围，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整个地面都铺有防滑垫。仔细观察，你就会发现，所有的器件以及装饰，包括毛巾之类的，都是浅色系，看起来很干净。
　　打开红酒储藏室的门，莫安然还真是费了些力气。没有预想中那些巨大的木质酒桶，高高的架子上只陈列着各种各样的瓶装红酒，包装精致，但为数不多。
　　看样子，这些酒瓶子只是用来摆摆样子的，房子的主人并不是爱酒之人。
　　整个屋子，三间卧室是占地面积最大的。莫安然挨间看了一下，发现这三间房似乎只有一间能住人。
　　靠近厨房的那一间卧室应该就是林君尧平时睡的地方了，布置的和他以前的房间差不多，都很简单。第二间靠近阳台，房间内装有控温系统，床上只铺有一层薄薄的毯子，看样子，这房间是用来让人夏天天气很热的时候住的，还真是周到。最后一间房则被当成了仓库，堆放了大量的书籍和破旧的家用电器，为了防止落灰，全都用白布盖着。
　　看她有兴趣，林君尧便告诉她：“六年前我们移民美国时，并没有带走全部的东西，就一直堆在这里，这房子六年来一直都是空着的，也没人打扫，亲戚也没时间帮我们处理，也就一直放着了。过两天我搬出去，估计得把这些东西一起清理掉。”
　　“哦，那这些书不会全都是你的课本吧？”莫安然随手抽出一本，开始翻阅。虽然已经用白布盖过，但是毕竟时间很久了，还是会落些灰尘在上面。
　　“嗯，大部分都是。”
　　莫安然闲着无事，也不顾上面的灰，开始一本一本的抽出来看，不时发出些感叹。比方说：
　　“诶？这本书你居然保存的这么新，我记得我的那本书皮都没了。”
　　“喂喂喂，这本书原来你也有啊，我记得当时我是从班里的图书角借的，结果高中毕业了还没看完，就一直放在我家里，现在都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呢。”
　　“……”
　　诸如此类，大同小异。

　　“喂，林君尧。”本来安静了好一会，莫安然却不知道又翻到了什么“好东西”，突然低声唤道，“这本书，怎么会在你这里？”
　　她冲正在关火的人晃了晃手中的书，对方仔细看了看，便说道：“好像是你以前到我家的时候扔在我那儿，然后收拾东西的时候一起堆在这里的吧。”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之后找了好久呢，没想到原来是在这里……”她低垂眉眼，眼角有着不易察觉地忧伤。
　　那是一本白皮书，书皮上只有简单的四个烫金大字：安妮日记。
　　这本书本身对莫安然并不是有多么重要，因为她从买来到丢失这一过程中根本就没有看过这本书。
　　她当初买下它的初衷，只是因为书名。

　　翻开扉页，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她伸手轻抚上面有些褪色的笔墨，心中没有来的哀伤一片。这本书无疑就是将她带到过去的钥匙，让回忆涌上心头。
　　沉默了好一会，直到对方叫她来吃饭，她才回过神来，一边说着“来了”，一边将那本书塞进书堆。

　　吃饭的时候，莫安然早已调整好心态。无奈最近烦心事实在是太多了，她早已经习惯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自己调整到最好的状态。
　　林君尧吃饭的时候不太爱说话，除非是她爸妈在的时候，会拍一些马屁，其他时候，都是默不作声。
　　莫安然默默地吃着面，看着红色的油汤上飘着的星星点点的蔬菜，心说自己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找点话题？
　　“喂，林君尧。”她放下筷子，四处张望，似是无意地说。
　　“嗯？”男生也刚好吃完，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巴，便起身收拾起碗筷。
　　莫安然跑到沙发上坐着，一边看着高高大大的男生洗碗筷，一边说：“你还记得我们高中时上学走的那条林荫路吗？”
　　厨房里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林君尧没太听清，反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还记得我们家附近那条林荫路吗，就是两边全都栽满了香樟树的那条。”
　　“哦，记得啊，怎么了。”
　　“那你还记不记得，其实走这条路上学并不是最近的，但是因为环境好，空气清新，所以我们才选择走这条路的。”
　　“嗯。”林君尧将洗干净的碗筷放进碗橱里，回身打开冰箱取出几个水果，洗干净了放在果篮里递给莫安然。
　　莫安然也不客气，伸手拿了个苹果便咬了起来，“我记得，这条路的旁边是一个弄堂，弄堂旁边有一条小巷，周围有着高高的围墙，路面铺着青石板，那条路才是通往学校最近的路。”
　　“嗯，是这样没错，不过，因为你说那条路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很阴森，所以宁愿绕远路也不走那里。”他坐在他身旁，看着她说。
　　“是啊。”她哈哈大笑，“因为那个时候班里流行看恐怖片，我就跟着看了两个，结果搞得晚上不敢睡觉，看到阴森的地方就觉得有鬼。”
　　“真是搞不懂你，明明怕得要死，还硬是要看。”林君尧颇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修长的双腿交叠放置。
　　莫安然不甘示弱地反驳道：“那可是正常人的心理，人，总该有好奇心的嘛，这位小哥，你说对不对啊。”
　　林君尧皱了皱眉，总觉得这话听着怎么感觉这么别扭呢？
　　看到对方的表情，莫安然立刻扑哧一声，笑的前仰后合。
　　苍天有眼，终于能让她咸鱼大翻身一次了。
　　直接无视对方野蛮的举动，林君尧换了个姿势接着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某人有一次为了挑战心理极限，放学一个人偷偷跑到那条小巷，想要一个人走一次。”他拿了个橘子，剥好皮后将大的一半分给莫安然，自己则吃剩下的那几瓣。
　　这是小时候养成的毛病了，或者，可以说成是习惯。
　　也不知是谁给莫安然惯出来的臭毛病，吃橘子从来不自己剥皮，都是让身旁的人代手。久而久之，不知何时林君尧就成了“长期剥橘子人员”，这一干就是好几年，还不给发工资。林君尧想了想，觉得自己干嘛非得给她莫安然剥橘子皮，便下决心不再这么做。结果，第二天吃橘子的时候，他又不由自主的主动给她剥了起来。等他反应过来，对方已经美美的吃掉了三个橘子。后来，他总结了一下，觉得自己纯属手贱。
　　谁知，时隔六年，这习惯，依旧没变。

　　“某人还信誓旦旦地对我说，我一定能够成功的，结果最后，还不是求我在小巷的另一端接应着你。”他一边吃橘子一边说，全然没有注意到身旁人表情的变化。
　　她拿着橘子的手僵了僵，心说不会吧。
　　她挑起这个话头的原因，就是想确认那场梦境的真实性。因为她刚才突然想起来那条小巷就是之前她家附近的那一条。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梦做了，肯定是发生过什么和这类似的事情，况且……那男孩子还穿着他们高中的校服。
　　莫安然想了想，心里也有了数。
　　整件事情就和林君尧说的大相径庭，她做的那个梦，估计就是整件事的翻版。她还记得自己当时确实是闭着眼睛走过那一段路的。走到半路，等在巷尾的林君尧突然杀了出来，之后的事情，她就记不太清了，和梦境是否一样，她也无从考证。
　　现在的她就想知道，当时林君尧蒙住她眼睛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真如梦境一样，那么梦醒之前，对方到底想要说什么呢？

　　“如果，你能够早些对我坦白，或许，我就不会……”

　　坦白？她要对他坦白什么？她可不可以理解成告白？
　　莫安然皱了皱眉头，心说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男生最后一句话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不会……
　　他就不会……
　　不会怎样？
　　为什么她什么都记不起来呢？

　　莫安然还记得这件事是发生在高考之前，然后，不到一个月后，高考结束，林家移民美国。
　　其实，在她心中，一直都有个心结，就是当初林君尧为何要匆匆离开中国，去美国留学，而且，还是不辞而别。
　　听爸妈说，他们家移民是很快就做出的决定。当时，莫安然也推测了，以林君尧的性格，如果是他爸妈决定要去美国，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而且，是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所以，她推断，这一定是林君尧自己定的主意。
　　然而，一想到这莫安然就犯愁，林君尧为什么会突然决定赴美留学呢？如今，却又为何回来？他说他回来是来实现梦想的，那么他的梦想究竟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