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一折 点绛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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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剑为心，可踏破山河红尘间；以汝为心，可织锦绣岁月。］
关头落月横西岭，塞下凝云断北荒。
古往今来，不伐文人墨客偏爱边疆之境。然此首从军行，也只能差强人意勾勒一笔大漠的壮丽豪情。
天尽风沙，异界苍茫。
凡大漠边境之人，大多为异族血统。大漠自然隶属东凉，却因为东凉辽阔的版图显得格外脱离世界的中心。
也由于这样遥远的地域，胡人与汉人的民风，习俗与生活习惯方面自然也有诸多不同。
边境城市，库尔勒中心。
库尔勒这座城镇的确称得上是大漠的连接枢纽，交流文化的集中地。异族互市，熙熙攘攘，人流攒动，是这一带片区人群最为拥挤的地方。
城镇中心，有一座华丽高耸的砖瓦建筑。此处是一座酒楼客栈，建在城镇最为繁华的街区，每天有大量的客人宴请和暂住。
今日的阿里木客栈与往常些有不同。今日是莱麦丹月的结束，亦是开斋节的伊始。库尔勒居民有绝大一部分信奉□□教，按照□□的历法计算，今年的莱麦丹月轮到了秋夏交换之际。结束戒斋期，便迎来这里一等一重要的开斋节。
这种会礼比平时主麻日的聚礼要隆重得多，民众即使刮风下雨也无所畏惧，开斋节的会礼中可见一片白帽，场面尤为壮观。礼拜后，群众齐向阿訇道安，接着全体互说“色俩目”，大意是致以和平与安宁的问候。
但阿里木客栈的老板看样子一向是不信这个教的。斋戒期依旧开门，肉孜节也从来不增售炸油香这类节日限定食物。
但这并不妨碍这间客栈的好生意。库尔勒中心自然时常会有蒙古，匈奴，乌孙甚至中原等地的人经过，显然这其中大部分人对这个节日并不感兴趣。
回鹘早已不复存在，留在库尔勒的是自称回鹘后人的族群。当年的回鹘丢失了突厥文字，如今的他们也几乎遗忘了回鹘文字。他们安静地说着汉文，没有一点突兀。
之所以说今日的客栈有些不同，是因为里面坐了一群突厥人。
“你在这说个什么劲？叫你们老板来！”只听一个粗犷的声音带着不可抑制的怒气，一下子推倒了眼前方才低头哈腰的小厮。
那小厮凹在地上，扶着腰，忍着劲抬头道：“这几位爷，店里的确是没有鳖了，您几位就算是叫了我们老板也没有用啊。”
“这边不才上了一道？”其中一个突厥人直接拎起那小厮的衣领，另一只手朝东南方向一对母女指去。
小厮刚想讲明那的确是最后一道鳖，便听见远处有女子的声音，诶诶呀呀地走过来。
“哪里来的人？怎么倒在我这客栈里头撒起野来了？”柔媚张扬的声音与人逐渐合成一线，眼前是一个回鹘打扮的中年女子。
“老板娘，”小厮忙挣脱开，颇没底气地喊了一声，又没了下文。
老板娘瞥了他一眼，“你去招呼其他客人罢。”说完就往那一桌突厥人靠近，“本店店小，东西也少，今天这单就免了，从今往后，容不下你们几位贵客。”
这几个人今天既然是来找茬的，自然没有这一句话就能打发掉的道理。然而这老板娘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伸手招呼了几个人直接围在老板娘的面前，形成了一道保护屏障。
双方战力旗鼓相当，时局顷刻间僵在了那里。
所有大堂内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碗筷，观察着事情的发展。西北方位，却有一个男孩和一位女子似乎与店中众人格格不入，毫不关心眼前所发生的事。
“小少爷穿不惯回鹘人的衣服么？不如等会回上面换回汉服吧？”那女子同样也是当地人的打扮，却是一身黑色，看着忸怩故作随意整理了好几次衣服的男孩说到。
男孩大约十三四岁，身量已经开始成长，面容清隽，异常安静，对着女子摇了摇头。
女子不再多说，抬眸向老板娘望去。
“怎样？是要砸场子么？”老板娘轻轻扳了扳指甲，最后一个尾音拉长，缱绻却霸气。
几个突厥人对望了一眼，瞬间站了起来，伸手几拳便朝店内的打手身上招呼，一时间店内混乱起来，近处的桌椅都被打翻，一片瓷器碗盘掉落碎在地上的声音，客人都开始尖叫着远离战火中心，整个大堂内一时乱象陡生。
方才的黑衣女子拽着男孩迅速往楼梯上走，一面仔细观察着动向。
黑衣女子带着男孩在楼梯顶端站好，忽然开口说到：“他们在逼那个女人出手。”
很快，楼下的老板娘似乎也认识到了这一点。她目光沉沉，袖间不知藏了什么东西，轻轻一弹，刺中了其中一个突厥人。那五大三粗的汉子目光呆滞了一瞬，应声倒下，重重地栽在地上。
这几个突厥人忽然一下子都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势，纷纷停了手。
混乱的大堂之内陡然安静了下来。
“我们走吧。”黑衣女子拽了拽身旁的男孩，带着他转身回了厢房，“这不是我们要管的事。”
整座阿里木客栈从早到晚，几乎是一直保持着熙熙攘攘的状态。闹事的人多今天这一次不多，少这一次不少。只有到了子时至寅时的这一段时间，这个地方才会沉寂下来。
此时的大堂已经被收拾妥当，仿若上午的冲突从未发生过。
老板娘却独自坐在其中一座餐桌前，时不时打着哈欠，兴致缺缺，猫一样的慵懒的眼神不知在望着哪里。
她坐了有半晌，忽然外面开始有马车渐近又停滞的声响。
她抬眼看了看窗外的月色，站起身来向外走。
客栈外面果然停了一辆装饰朴实的马车。老板娘看了看马车夫，没多言语，想了想便提脚进了车厢。
车厢内几分昏暗。她伸手将靠近客栈那边的布帘掀起来，看清了车厢内的人。
一个一身粗布衣的男子坐在一隅，分在在车厢其他各个角落的，竟是四五个被绑了手昏睡着的孩子。这些孩子看起来都是十岁出头，长相衣着也各有不同。
老板娘长出了一口气，瞥了一眼那个没说话的男人，弓着腰细细打量着这些幼童。
“怎么都没有绑着脚？”说罢，她用纤细的手动了动其中一个女孩子，女孩仍旧安睡着，没有半点醒转过来的样子。她又用手指扳了扳她的脸，端详了须臾，“这个皮相倒是极好，长开了必是个美人。为什么带到这来，不送到那里的窑子里去？”
那端的男子终于开口：“这几个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不会跑。只有你说的这个是那边指明了送去暗训的。看着安安静静的，其实性子犟得很，送到窑子两方都不好交代。”
老板娘挑眉，似是而非地缓缓点了点头。她深凹的眼窝里不知藏了些什么，让人琢磨不清。
当马车停在门庭前时，楼上有一个人也睁开了眼睛。
黑衣女子本已合衣睡去，打坐在一处，眼前守着缩在被窝里的少爷。
她睁了一会眼睛，静静听着楼下的动态，然后起身走向窗口，支起木窗，恰好看见老板娘上了马车的一幕。
她探出去窗外一点的上半身稍稍侧回来，斜着眼睛注视着楼下的动态。
不一会，老板娘稳稳当当下了车，手里还抱着两个闭着眼不知晕倒还是睡着了的小孩。随着她下车的是个看不清面容的人，手里同样抱着小孩。
“夏姨......”黑衣女子在黑暗中一惊，她猛地一回头，看到才和衣而眠不久却又起身的男孩，意识到大概是自己惊醒了他。
她伸出食指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皱着眉又看了一会，然后又轻轻走回小男孩的身边，蹲下来和声道：“惜卿，先不要急，我先去看看。”
他先是没回应，双眸注视着她。片刻后他又开口：“我们，找对地方了么？”
夏姨想了想，郑重地点了点头。
此时她已经听到了外面细微的声响，便走到雕花木门前，从门缝中窥探一二。
他们所在的这层楼是阿里木客栈的顶楼，客人也没有底下几层那么人多眼杂。
老板娘和中年男子把所有的小孩都塞到了一间房里去。那间不太像是客房，门上还挂着铜锁。她四周打量了一圈，听见楼下似乎还有某位客家响亮的呼噜声。
由于离得有些远，夏姨看不清老板娘的表情。只见她重新上了锁，和中年男子下了楼。
夏姨从门口转身回来，黑暗中言惜卿还在默默注视着她。
“什么事？”他开口问到。
“他们好像抓了几个孩子回来，年纪大概跟你差不多，在离我们不远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里关着。不知道和他们的组织有没有什么关系。”
言惜卿皱眉，像是在细细思索着什么，稚嫩的声音有些沙哑，“房间被锁起来了？”
夏姨点点头，“嗯，暂时没有什么线索。只能看他们要把这些孩子送到哪里去了。”
言惜卿不作声，闭了闭眼，沉沉地出了一口气。
夏姨往自己小憩的榻上走去，继续打坐调息。临休息前，她看了一眼这个跟着自己出行了几个月的小少爷。他坐在床上，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深沉，安静，却又果断冷绝。
当她刚刚坐好，想要开始休息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什么诡异的声音。
走廊尽头，有着极细微的声音。她几乎是一下就反应了过来。
——有人在动门上的铜锁。
一下，一下，在这极为安逸的夜间显得格外刺耳。
刚才听得到的呼噜声仍旧在楼下不远不近地响着，这样金属摩擦和晃动的声音便更为阴森。
她猛地睁眼，看到斜对面的小少爷竟已经站了起来。
他的眼中，是难以揣测的深邃。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一折 点绛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