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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章廿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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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牌中,秦叔宝整好盔甲,前往帅帐向罗成报到。入得帐中,只见罗成坐在案前,支起铜镜,旁边罗安把水倒进碟子里,和着锅烟子、胭脂调匀。
少顷,罗成伸手抓起些颜色,闭着眼往脸上揉。罗安又用剪子把一撮红马尾毛剪碎了,每绺七、八寸长,帮忙着粘到罗成唇上、腮边、下颏,等颜料干透了,马尾毛也自粘着不会容易掉落。罗成睁眼往铜镜照,不禁失笑,一张玉面变得红红黑黑,衬上一大部红胡子,看上去好不凶猛。
秦叔宝问道:“表弟怎地染面粘须?难道你也要下战场吗?”
罗成点头说:“我当然要下。今日商议攻打细节时,我交待过王六哥缠住守蛇引的将领,好让其他人打蛇目、蛇芯、蛇化。实则蛇引一关在蛇首中至为紧要,能伸能缩,攻有路守有靠,戍守此要关者必定是魏文通。”
魏文通原是潼关守将,勇武过人,掌中一口金背砍山刀斩敌无数,为他赢来“花刀将”美誉。杨林对魏文通十分赏识,是次围困瓦岗,特地将他从潼关调过来;看其声势似乎会顶替秦叔宝成为第十三太保,所以其他太保对他十分妒嫉。
秦叔宝微一沉吟,说:“你怕六弟比不上魏文通?”绿袍帅王君可亦善使刀,手里一口偃月大刀也是威名远播。
罗成道:“六哥刀法粘绵,魏文通刀法刚强,两个是棋逢敌手,但要制对方于死地却是不易。所以我必须亲身入加战阵,务必击杀那花刀将!如此,对杨林、对隋军都是重大打击。”
秦叔宝又见罗成把一个才二指宽的蜡黄面小锦盒端放入怀,因问:“表弟,那小锦盒又是何物?”
罗成乌珠转了两转,对秦叔宝招了招手,秦叔宝便凑过去,罗成在他耳边小小声地说:“吉祥之物!”说完狡黠一笑,便走出书房。秦叔宝皱眉想了半晌,不得要领,便也自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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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岗军亥时点军,各军将领分道而行,往南的往南去,向北的向北走,在子时前于长蛇阵四周布置妥当。子时一到,就听瓦岗山东山口处响起战鼓声,隋军知是瓦岗夜打长蛇阵,便也擂动战鼓,亮开大队,准备迎战。
战况犹如曾经排演,跟罗成所测一样。
先是秦叔宝在东山口蛇尾一关遇上老杨林,秦叔宝便依罗成所教把杨林拽住,彼此你追我跑、你跑我追,使杨林无法抽身汇合蛇首。
北山口那边,王君可、尤俊达、王伯当、谢映登、翟让等五人,领着三百藤牌手,三通战鼓过后,催马贯出北山口,直奔敌阵蛇首部位。
绿袍帅王君可一马当先,偃月大刀一挥,将长蛇阵守门之飞虎旗劈成两半,花刀将魏文通拨马把王君可引进阵内,王君可牢记罗成嘱咐,紧追上去缠战不休。
另外四位攻阵瓦岗将领见魏文通为王君可所缠,便一同冲入阵内厮杀。先是铁面判官尤俊达对上守蛇芯的七太保;那边守住两只蛇目的大太保、二太保亦对上勇三郎王伯当、神箭将谢映登;这边小霸王翟让领着二百藤牌手,攻向守蛇化的六太保。四人勇猛无比,把敌将一一击杀,四位太保尸身当场坠于马前!其中谢映登最是省事,左手挽弓右手抽箭,认扣填弦,箭似流星,“嗖”地一声,正中敌将咽喉,二太保眼犹未闭便已死去!
瓦岗军一气急攻,直把蛇首守兵杀得人仰马翻!那边魏文通与被王君可杀得不可开交,只能眼睁睁看着敌将向前进发。
瓦岗四将紧遵罗成之言,让三百藤牌手走在前,挡下隋营弓箭手所发箭雨,直逼隋营。不多时,隋营弓箭手见敌人迫近眉睫,慌忙抛弃弓箭,乱喊一通四散逃去,可仍有不少被斩杀当场。日间罗成说得明白,不容隋兵逃往将台,以防将台撞钟召回东山口之蛇尾。尤是四将率藤牌手紧守要道,未容隋兵通往将台。
丁天庆、盛彦师早依罗成吩咐,带着五百斧手埋伏在正北方刁斗旗杆下,一旦瓦岗军开始抢攻,五百斧手即直奔旗杆兜底砍,免得斗上守兵发觉异状回报将台。魏文通对上王君可之际,刁斗大旗杆已被撂到,刁斗上隋兵无一幸免。
魏文通耳听刁斗旗杆撂到巨响,直急得浑身冒汗,偏是王君可刀法粘绵,一时三刻还真无法摆脱。这时隋营将台突然传出阵阵钟声,响遍四方。魏文通发起狠一刀劈往王君可头顶,王君可往上横刀,一挡一斜,把劲力卸了,紧接着来个后手变先手,献刀纂奔魏文通面门来了!魏文通在马上一斜身,控刀头立刀尾,拦腰往王君可斩去!王君可忙把刀纂一甩,险险挡住,借力催马错开。
魏文通不欲久战,忙拨马回转,抄小路赶往将台;王君可穷追不舍,偏是魏文通马快,王君可直将到将台附近才追上,偃月大刀砸向魏文通背脊,魏文通听得脑后破风之声,忙反刀一绷,被逼得回身招架。魏文通方把马圈回来,正想再战,一个清脆声音从王君可身后暗处里响起:“六哥,你到别处接应,魏小子交给我吧!”
两人抬头一望,凭声推断来人犹在少年,可猛一看来人虽是银盔素甲,面孔竟以颜料涂成红红黑黑丑怪模样,再加满腮红胡,难以办认真容。只王君可认声音知是罗成,当下答应一声,径自往别处接应了。
魏文通断喝道:“来者何人?鬼鬼祟祟不以真貌示人,莫不是新投逆贼,怕本将认出来呗!”
罗成策马迎上,因怕跟魏文通久战以至脸上流汗冲去颜料,全心要速战速决,遂冷笑道:“你这花刀将遇上我这花枪将,便是死期到了,问来作甚?看枪!”话音未落,小腹一撞铁过梁,催马向前冲,唰地抖枪直奔魏文通面门!魏文通忙把金背砍山刀往上架,罗成一抽枪,来个金鸡三点头,枪头分别向魏文通前额、两肩扎去,魏文通急急立刀,在中门左右一分,岂料却一个枪头都没碰着!魏文通乘势升刀纂打向罗成面门,罗成把身一斜,踹镫错开。
魏文通双磕飞虎蹬,抡刀就斩;罗成亦拨马冲前,银枪直指魏文通咽喉。魏文通回刀护喉,罗成银枪往底一绕,枪尖对正魏文通肚腹,二马冲锋之力使得银枪深深扎入魏文通腹内!魏文通哼也没哼,登时死去!金背砍山刀直掉在马脚边。
与此同时,前方五、六丈处响起一声惨号,罗成抬眼见到杨林带着亲兵赶来,正好撞上魏文通被刺。罗成唇边泛起一抹冷笑,手腕用力一翻一扯,五钩枪五个钩儿便把魏文通五脏六腑全给扯出来。对面老杨林见了,顿时心痛得背过气去,由马上直掉了下来!
煞星在前,亲兵也顾不得把杨林撅醒,急急把杨林抬上将台。罗成并不追赶,心付:定是表哥心软,把杨林老儿放回来,嘿!这时回来也没关系啦,蛇首都给打烂了,该是时候斩蛇腰!
瓦岗山上又是一轮战鼓响起,齐彪、李豹等八人各自率领弓箭手、匣弩手,从四方八面攻向长蛇阵蛇腰!瓦岗军齐声呐喊,隋军早成惊弓之鸟,直吓得脱号坎、扔军刃。瓦岗八队士兵冲入阵内亦不多作杀戮,只全力抢掠;罗成交待过,由器械粮饷到锣鼓帐篷都要抢个空,叫杨林败走之余却又带不走一点东西。
罗成耳闻四外杀声震耳,知道蛇腰被斩,瓦岗山又传来战鼓声,众将旋即赶到将台边集合,直下阵胆。
长蛇阵胆乃长蛇发力所在,垒阵之强劲处;倘若阵败,只要胆在则阵在,纵使阵存,胆亡则阵亦必亡,所以阵胆守将须为勇贯三军之人。原本杨林应留守阵胆主持垒阵,但座下真正勇武者只得魏文通;若派魏文通守蛇首,则蛇尾无人把关,偏是长蛇阵最讲求蛇首与蛇尾灵活配合,所以首尾不能失衡。
罗成遥望将台,心忖老杨林因军中无悍将可以守蛇尾,至有亲自前往坐镇;满以蛇首蛇尾调度得宜,再有蛇腰保卫,阵胆大至无虑。眼下魏文通战死,老杨林气得摔下马,看情况是无力再战。这时瓦岗军纵要把阵胆踏成平地,亦非难事。
罗成见瓦岗众将尚未赶到,反正已在将台边,无聊下催马在台前盘旋乱转,想把守将逗下来,好让自己显显身手。
突然台上一通战鼓,有一将下将台,认镫扣鞍上马,随即抬腿在鸟式环取下军刃,从将台边冲出,向罗成迎过来!
罗成定晴一望,只见来人年纪约莫六十,胸前花白髯,面上透红光,重眉插鬓,两耳有轮,彪眼直鼻,虎背熊腰;身穿连环锁子甲,脚蹬八宝虎头靴,坐下一匹赤炭火龙驹,掌中一对盘龙金线枪!
那老将瞧着罗成,不慢不紧地问道:“来将通名。”
罗成这才从怔忡中回过神来,心念急转,憋粗了嗓音答道:“我……吾乃混世魔王之弟,程咬银是也!”
那老将听了,脸上神气似笑不笑地说:“呵!你哥哥叫咬金,你叫咬银,看来程家哥儿都是好牙口哇!你要再有兄弟,必定得叫咬铜啦!”
罗成急得额角冒汗,却是一声不敢响。
对面老将笑了笑,朗声道:“吾乃双枪将定彦平,咬银将军呀,我们来比划比划吧!”
义父呀,您老别闹了,因何您竟会在长蛇阵出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