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前往婚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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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认识西村的疯老头子，并且愿意耐下性子来听一听他讲那些的疯言疯语，那么，他就会一边吹着一盅酽酽的茶，一边缓缓地告诉你，他这一生，曾遇到过一个女子，颊边一粒米痣，眉眼深深，微笑浅浅，永生不老，而据他多年推断，她大约也是永生不死。
但是没有什么人愿意听他的疯言疯语。
我也不怎么愿意。可凭着我俩多年的交情，我想，我应该是去看一看他的。
虽然我们两个也有好久没有见过了。
于是，他终于得以再喝起他的那盅酽酽的茶，清了清嗓子，打算将他的那一个故事再缓缓讲起。
但他抬了抬浑浊的眼睛，一瞧是我，目光霎时变得奇异。
他像是要抽了，抽了抽，抽了又抽，但还是没说上话来。
我莫名其妙得紧。
而他的子女和孙儿们不等我莫名其妙完，就勤快地代劳将我赶走。他们担忧而充满客气地对我说，这位姑娘，真是抱歉，我们家的这位老先生情绪不怎么稳定，以后就请不要来打扰了。
我鼓了鼓腮帮子，很是不乐意。
天哪！我姽婳活了几千几万年，还没至于被一群四十几岁的小东西叫做姑娘罢！我和他们口中的老先生认识多少年了，他绕在我膝边唇红齿白地叫着姐姐姐姐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但我也只好垂坐在溪边，望着水中照映的我那一张不开心的脸。
颊边一粒米痣，眉眼深深，微……呃，没有微笑浅浅。
我顿悟了，哦，原来我就是那个疯老头子疯言疯语里的姑娘啊！
我侧了侧脑袋，努力回忆了回忆。
他起初还口口声声叫我姐姐，后来只得叫我姑娘，最后连姑娘都叫不了了，我反倒应该叫他爷爷。
难怪他看我的目光一天比一天怪异，难怪这看上去挺机灵一小伙子，到老了怎么就听说痴呆了呢。
我难得吓傻一个人，在向他表达深深歉意的同时，顿感肩上责任沉重。
他不说，我几乎都要忘了我永生不老，永生不死了！
我的记性是不大好。
我这一辈子活得格外冗长，历经的当然也要比别人多一些。我无法记住那么多事情，也无法记住那么多人——尤其是我还要眼睁睁、活生生地见着那些人死去。
但我知道，我的记忆只需要被一个人占据，那个人，曾亲吻过我颊边那粒米痣，曾望进我眉眼深深，曾愿望我微笑浅浅，世间只有一个他，他叫做，冉存。
这段故事要倒退去几百年了。
几百年前，这片土地还被叫做裴国。
*
我不是鬼不是仙，我也不知道我是一个什么东西。由于我长了一张人的脸，就暂且将自己当做一个人罢。
我比时间存在得还要早，因此时间并不能带走我。
我活到了今天——
自然，到今天，我已很老，很老很老。
但我的面目依然像最初一样的新鲜和水灵——我好似生来就是这个样子。我并未当过婴儿，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当老人。我似乎定格在了十七岁的模样。
我叫做姽婳。
当世上有了文字以后，我为自己起的，很好听——形容女子娴静美好。娴静美好，这当然不是说我的，但是生僻和复杂的词汇刚好可以显现出我神秘且独特的气质，哈哈。
然而神秘且独特的我现在忧愁极了。
上天可真是不叫我消停！昨天才哄走了一个试图将我说给梁家瘸公子的热心街坊阿婆，但这个可恶的老天今个儿马上又告诉我，我亲爱的好朋友回川儿下个月就要成婚了。
我想，既然那个熊孩子都能在人间找寻到真爱了，我为什么都几千几万岁了还嫁不出去？！
而那个熊孩子偏还不长眼，欢欢喜喜地给我来信说，她的如意郎君名唤慕临苏，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傻乎乎地问我可懂什么驭夫之术，好看住她这一个太过勾人的相公。
我忧愁的当然不是这一桩。
做为一个童颜巨……没有□□的黄花老婆子，我固然没有吃过猪肉，但由于活得久一些的缘故，看过的猪跑总归是比常人多一些的。
因此我大笔一挥，指点了她三个大字，春宫图。
我妥善的将信封叠好，交给我的信鸽……嗳？信鸽上周被我烧了炖汤喝了，我只得勉为其难地转交给了我的侍卫，严肃地要求他快马加鞭，以求在回川儿婚期前送达。
而我忧愁的是回川儿信末尾附带的一行：吾友姽婳，届时请务必参加，务必携带贺礼。我忧愁的是这个。
没大没小的熊孩子，才多大点儿就早恋早婚，真是一点儿都不晓得响应国家政策！这把儿得赚了多少黑心的彩礼钱！还非要我这一把老骨头远远儿的去跑一趟，最重要的是，她……她她她居然还大言不惭地对我索要贺礼！
我同这个熊孩子相识约莫不到一年罢，因此我这个老怪物得幸尚未露馅。
这个熊孩子至今还得意洋洋地认为我是她的同辈，甚至试图让我叫她一声姐姐，叫我可真是想一语点破。
但我不能。否则我真的不晓得待她人老珠黄、两鬓白发时，瞧着我的确还是这么一副嫩生生的模样，是会掐死我呢还是会将我捉了做实验还是会请来捉妖师还是……会掐死我呢。
于是我苦思冥想，将日子磨蹭了又磨蹭，终于在临近昏礼的前几天，随手把灶台上的卤水用一只瓦罐儿装好，束好了发，蹬好了履，翩翩地就策马向昏礼所在地——丰河之都良安赶去。
这是我生平赠出的第一份礼物。
*
良安。
他们很会挑日子，这一日实乃黄道吉日，宜婚娶，宜出殡，天空晴朗无云，只有柔和的阳光披在人的身上，舒朗的风儿轻轻摇曳着。
我上前一打听慕府，他们都知道，十分热情地指给我，闺女闺女，你看着那尊大佛不，不不，不是在佛里边成亲，人家又不是和尚尼姑！是再左拐，再右拐，嗯，再左拐，再右拐……
良安的子民……真是淳朴好客哇。
可我来得委实有点迟了，迎接我的，只是一地碎鞭。我咬着嘴唇想了想，闹洞房总还是不晚的罢，于是又开心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前往婚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