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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东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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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寻从神奈川捧得空手道大赛的桂冠回到东京之后已经过去半个月的时间了。进入六月后,天气变得异常燥热,特别是在东京这个由钢筋混凝土组成的城市。千寻已经开始想念陵南海边的那个小镇:海风,浪花,沙滩……这个暑假还是去小彰家住吧,千寻心想。
电车缓缓驶入两国车站。原本就古老的两国站,上下车的乘客比池袋和秋叶原要少很多。千寻走进第一节车厢中间,右手抓着扶手,站在靠门的位置。早已过了下班高峰期,总武线的车厢很空,若想坐下,空位倒是很多。只有两个穿着制服的女生,裙子改得很短,其中一个化了很浓的妆,指甲涂成鲜红色,另一个骨瘦如柴,笑声很尖锐;一个抱着公文包打瞌睡的上班族;还有一个年轻人站在距离驾驶室最近的门旁,两只耳朵里塞着耳机,身体随着耳机里流泻出来的音乐旋律摆动。千寻就这样踏上了回家的征途。
千寻之所以站着,是因为她喜欢从电车上眺望反射着灯光的波光粼粼的隅田川。
隅田川是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初三那年,家在练马区樱台的千寻,总是不远万里乘车来到这里与家在墨田区的泽北约会。仲夏的傍晚,千寻盘腿坐在破旧的篮球场的胶皮地上,看泽北与大学生模样的人打球,一对三,然后把对方杀个片甲不留。如果遇到爱找麻烦的对手,千寻会站起来为泽北与对方大干一架;
春天,在远近闻名的赏樱圣地隅田川公园,泽北与千寻手牵手走遍了那里的每一条小径,看着樱花从发芽到盛开再到衰败,然后,在公园北角的一棵腰肢略显纤细而怒放着纯白色花朵的樱花树下,千寻留下了自己的初吻;
秋天,在隅田川的河堤上散步,一眼便可望见墨绿色的河面和对岸的浅草街市。血红的夕阳把二人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清爽的秋风拂在脸颊上,吹涨了泽北洗得发白的衬衫袖口;
冬天,泽北带着千寻去浅草新仲见世商店街买刚出炉的人形烧,趁着老师傅转过身去,千寻朝泽北一使眼色说道:“快跑!”二人抱着两袋热气腾腾的人形烧撒腿就跑,穿过雷门,一直跑到驹形二丁目,泽北突然拉住千寻正色道:“小千,我们不能这么做。”大片白汽从嘴里冒出,氤氲了千寻的双眼。千寻笑得直不起腰来,抹着眼角笑出的眼泪说道:“笨蛋!钱我早就趁你不注意时付过了!”看着泽北吃惊地呆立在那儿,千寻当时只是想“真是个单纯的家伙”,然而现在却有些怀念那时可以不顾一切追随自己的泽北。
电车驶入秋叶原站,千寻回过神来,走下月台换乘开往池袋的山手线列车。车厢里的人要比总武线多一些,不过还有空位。电车停靠在日暮里站时上来了三个穿着东樱中学制服的男生,领头的又高又瘦,其余两个都是矮胖的身形。
“可恶啊,今天的比赛咱们球队竟然输给了神保!简直不能相信!”高个子说道。
“说的是啊,神保这次很有希望出线。”矮胖一号附和道。
“哼,他们下次的对手是秋月中学,胜负还是很难说啊。”矮胖二号说道。
“不管怎样,东京有三只球队可以参加全国联赛吧,依我看就是东樱、秋月和神保了。”高个子接着说。
“倒也不见得啊,荒川工业今年也打得很猛……”
听着他们的对话,千寻才想起来今天同班的篮球部同学都没有来上课,原来是去打比赛了。“说起来……昨天和小彰通电话的时候,他也提到今天有比赛,貌似是和武里?”千寻心想,不过听真由子说神奈川的强队是海南,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登上西武池袋线的电车后,千寻感觉有点累了,便找了个座位坐下。看着窗外的景色,又勾起千寻不同的记忆。
初中以前,千寻和仙道总是混迹于丰岛区或自家所在的练马区,偶尔会去秋叶原的任天堂总店门口排队买电玩。那时候的东京很温馨,因为自己最爱的人都在这里,所以东京才是自己的家乡。然而,初三到高一的假期,家里发生了变故。父母离异后,母亲搬去了遥远的北海道,离开了东京这个伤心之地;千寻被判给了留在银座上班的父亲,然而父亲宁愿住在公司分配的狭小单身公寓里也不愿回家一次,“通勤路上太辛苦”,他是这么说的。然而千寻明白,那是因为自己的脸会让他想起母亲的容颜。现在的东京对于千寻来说,不过是空壳般的居住地。
千寻在樱台站下车,向着位于一丁目的樱台公寓走去。路过“长寿庵”荞麦店的时候踌躇了一下,但想到要攒钱去广岛看全国大赛,决定还是回家吃剩下的外卖寿司。
电梯又坏了。千寻爬楼梯到6层,打开房门,看着漆黑、空无一人的两居室,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千寻把书包甩在地上,扯开制服领口,解下领带,脱掉裙子,打开冰箱,拿出昨天的外卖寿司,大口吃了起来。味如嚼蜡。
电话铃尖声响起,划破屋内的寂静。这个时候会打来的一定是小彰。
接通以后,对方却不做声。
“喂喂?请问你是哪位?”千寻心里有些发毛,最近骚扰电话还是挺多的。
“你不说话我就挂机了。”
“千寻……”
“真由子?!是你啊!”这家伙竟然会这个时候打来,还装神弄鬼的。
“你还记得去年我在医院告诉过你的那个男人吗?”
“你是说你的混蛋前男友?记得啊。”
“我今天……又看到他了……”
“你说什么?!”
“嗯……他在湘北篮球队,今天和海南的比赛上……我看到他了。”真由子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在……在湘北?”千寻的脑海里瞬间划过一个名字。
“嗯,他叫三井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