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长安》小白慕白

3、兰兰的故事

　　三．兰兰的故事

　　黑衣人一直在昏迷，白梓中间来看过一次，嘱咐按时给他灌药就走了。兰兰一直陪在床榻边上，用水拧了帕子，不断给他擦脸，敷额头，连平时舍不得撒手的宝儿都交给苏蔚了。
　　苏蔚看得出来这个人跟兰兰有着莫大的关系，她也有自己的推测，只是不想多问。当初救下兰兰，她也没有过问兰兰的身世，亦未问过她一个未婚女子为何会身怀六甲，她只是觉得这个人她该相信，况且她也需要一个朋友。兰兰也从未探寻过她的来历跟身世，苏蔚说她是来寻亲的，兰兰便信了。这也算是她们两个的一种默契了。
　　苏蔚在院子里坐了，盘算一些事情。皓月当空，清冷的月光静静地洒在身上，嘴里呼出的白气看起来有点氤氲，一身蓝衣的苏蔚在这时候有种安静的美。只是这难得一见的静态维持了不到一刻。她想通了一些事，才觉出初春的天气还是很冷的，便一下跳起来跑回屋里去了。
　　兰兰以手支额，在床边打着盹。苏蔚轻轻地给她披了件外袍，但她还是醒了。她向来睡得浅。
　　“去睡会儿吧，兰兰，你累了一天了。这里交给我，他一醒我就叫你好不好？”
　　兰兰眼里充满了血丝，昏黄的油灯下显得她特别憔悴。“不，阿蔚，”兰兰摇了摇头，“我睡不着。”兰兰仰起头看着苏蔚：“我们说说话好不好。”

　　苏蔚沏了一壶热茶，在兰兰身边坐下。就着昏黄的灯光与明亮的月亮，兰兰开始轻启樱唇，开始讲述他们的故事。
　　“他叫李银河。。。”
　　他叫李银河，兰兰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只有六岁。记得那天雪下的特别厚，父亲领回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儿，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大。他赤着脚，上面布满了龟裂的痂，手上也是生了冻疮，一片青紫，头发上满是污垢，有化掉的雪水正顺着乱糟糟的头发滴下来，但是他生了一双漂亮的眼睛，那么亮。他好瘦好瘦，父亲的斗篷快要把他埋起来了。兰兰从没见过这般惨兮兮的孩子，跟她一起玩的那些混小子们都穿成个小球了，而他穿的那样单薄。她并不怕他，只觉得心疼。
　　“我叫兰兰，你叫什么？”
　　银河的嘴唇紧紧抿着，没有说话，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防备。
　　“你一个人么？没关系，以后我陪着你，好不好？”小兰兰眼睛弯弯，那里面装着一种叫真诚的东西。兰兰不知道，她的笑靥那一刻深深烙在银河的心底。她不怕他，不嫌恶他，主动跟他说话，还冲他微笑。是多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温暖了呢？

　　“爹爹说你叫银河，你的名字真好听。”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娘亲新做了兰花饼，一起吃嘛。”
　　“银河你长得可真好看。”
　　一天，终于发现兰兰没有来烦他，他偷偷的寻找她的身影，发现她坐在湖边的亭子里抽泣。
　　“怎么了？”
　　兰兰小脸哭得通红，一抽一抽的说不出话来。“我，我，你，你。”
　　银河看见兰兰脚边坏了的九连环，就明白肯定是那帮混小子干的，一言不发地出去了。须臾，带着一脸伤回来了，伸手递给兰兰一个新的九连环。
　　“给。别哭了。”
　　“谢，谢谢。。。欸？他，他们。。。。。。”
　　“他们是来给你道歉的。”银河回头看了一眼。
　　“兰兰，对不起。。。。。。”一帮挂了彩的毛头小子极不情愿地说完，撒腿就跑了，哪还有平日里的威风霸气。
　　看着混小子们吓得屁滚尿流，兰兰和银河忍不住相视“哈哈”笑起来。
　　那次银河被罚跪了两个时辰。兰兰偷偷的给他送水，遮太阳。

　　“他不是汉人，又出身低微，所以父亲跟母亲都不同意我嫁给他。可是怎么可以呢，我一颗心都长在他身上了。后来，陆陆续续有人上门提亲了，父亲也打算早点给我定了人家，好绝了他的心思。”
　　“然后呢？你们怎么样了，宝儿是他的孩子么？”
　　兰兰点点头，脸上带着淡然而又幸福的笑。“我们私奔了。”
　　“兰兰，你们的故事比话本子还好看。”
　　“不过，才过了不到一月我们就被抓回去了。之后，就发生了那件事，我在护卫的保护下逃出来的时候还在庆幸，还好他被爹赶走了。。。。。。”兰兰眼眶里蓄满泪水，身子忍不住轻轻颤抖。
　　苏蔚把她揽在肩头，说：“兰兰，别怕，一切都过去了。你现在不仅有宝儿，有我，还有那个一直说要保护你的人。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嗯。”
　　苏蔚第一次看见兰兰的脆弱，她觉得，此刻，泪水打湿了她肩头的兰兰，才更像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
　　“兰兰，我们回去白水镇住一段吧，我想念我们的小木屋了。。。我想，过些日子花楹就要开了，我要用它酿酒给你喝。。。我们要在篱笆前种些去年没来得及种的蔷薇花。。。。”苏蔚断断续续说着，兰兰靠在她肩头睡着了。苏蔚的那些话，不知是说给兰兰听的，还是说给自己的。茶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