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层楼》弓日

2、第一章

　　第一章

　　早上八点。

　　在闹钟的第三次激活后，刘星星万分不愿意地从温暖的被窝里露出小脸。睡眼惺忪地翻开棉被，从床上坐起垂着头，没了灵魂般维持这个姿势三分钟后才能够完全六神归位。
　　倒数三、二、一、——
　　早上的激战正式开始
　　刷牙、洗脸、开衣柜，拿出昨天就搭配好的白色衬衫外套黑色对襟开衫，深紫色后开叉及膝裙 ，用最方便的样式整理头发、最少的化妆品妆点自己的脸，她在十五分钟以内俐落完成，毫不拖泥带水，拎起沙发上的黑色斜跨肩领包，玉足踏进深紫色高跟鞋，瞬间增长五公分，扭开门把，八点半──
　　出门。
　　在地铁口的小食店顺道购买早餐，不急不徐地在路上解决，虽然不消化，但已经习惯，八点五十八分，准时踏进办公室，同样是最晚的。瞥了眼落地窗前的位子，部长已经端坐。除了他，前面还坐着经理。
　　刚进公司的时候还真是有些不习惯上司们的早出勤，开始几天还努力早起试图赶在老大们进公司前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试了几次才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任务。
　　记住，这是习惯，或者说公司文化——做领导的一定要比员工早进公司早在位子上座着否则就对不起每个月工资单里的那笔高额交通津贴。想通这点后，她也不争着谁早谁晚了，永远也比不上他们就是。哈哈，不过今天她不是最晚到的。看吧，这就是思想堕落的开始，于是乎，她只求在最后一秒踏进办公室。
　　她一直把自己当成隐形人，这样的话就不会有太多的失落感。跨进门口后安静地坐在位子上，开始一天的不算辛苦的工作。像每天一样，没有人会去注意办公室里又多了一个人！
　　其实，她算是很幸运的。大学一毕业就进了家很体面的公司。
　　怎么才够算体面呢？当别人问你在哪里高就时，你可以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的那几个中
　　文字或者英文字，八成别人是知道而且如雷贯耳，另外两成不知道的是学临前儿童；另外，各大商场里都可以看到它的商品，最贵的那种，有钱人为了用那几个字装点门面而买，其实也未必比旁边的那些朴素陈列品好多少。之所以那么贵，是因为你打开电视通常可以看到它铺天盖地轰炸般的广告。好吧，她承认那些广告拍得也的确吸引人，所以家家户户基本上都会有一件或者两件它的产品并摆在最吸引人人注意的地方也就不奇怪了。总而言之，排在那个什么星球的几百强之内而已。
　　公司是好。工作虽然乏味，但她算是被自己的虚荣心给毁了，打算永远被埋在这一片发霉的泥土中，自己跟着继续发霉。
　　当脑袋里有些不该萌动的想法出现时，她总会这样说服自己——九流的大学，不入流的成绩，怎么跟别人竞争？能那么找到个愿意收留你的窝，应该算你好运了！还乱想？不要乱想了。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这就是她神经自我麻痹时用的特效试剂。但，是药总会过药效的，每次每次看见那些在身边走来走去的人时，心里总是有些不甘，在大学毕业前她可从来没有考虑过为日本人打工。
　　从来没想过。
　　这可是家名副其实的日资企业，而她已经在这里呆了快半年的时间！
　　看清楚，是倭人噢！在窗边就坐了一个。
　　好吧！面对现实。
　　民族仇，阶级恨，在这里根本就不管用。

　　安分守己才是眼下要做的事，坐在位子上不消十分钟的时间，电话催命似地响起——
　　“请问，本间先生在吗？”
　　电话那头想起甜腻腻的声音，非常好听，可惜星星一闻就不对，来人心数不正。这“不正”隔着老远就可以闻出来，不许用耳朵。
　　抬眼睨了一下窗前一动不动的黑色高大身影，随即不着痕迹地礼貌回答，“是秋小姐吗？”明知故问，还刻意太高了声音。
　　她可是个很敬业的员工，至少可以记的十个以上老板的女朋友的中英文名字，兴趣爱好，外加各自有特色的声音特点。幸好他老板没有在同时间交十个女朋友的纪录来让她玩猜猜猜游戏。
　　“是。麻烦转一下本间先生。”对方似乎有些不耐烦。
　　夹着听筒，星星有意朝本间望去一眼，那一声“秋小姐”他应该是听见了，只瞥见他皱着浓眉低头看着显示屏幕，还是没动的样子。星星清了清嗓子，没有片刻时间就可以掰出不同的三个不接电话的理由。
　　“秋小姐，真不巧，本间先生正在开一个重要的会议，这会儿不在位子上。”顿了一下，又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不过他临走前特别交待我定了新吉士的位子，说是要和重要的人共进晚餐哦！”星星手捂着听筒，刻意压低了声音，准备透露一下独家的内部消息。“秋小姐，本间先生今天穿黑色西装哦！昨天我路过Ginvency的时候有看到的，就是今年新款，黑色。我记得好像还同时推出了一系列可以搭配的袖扣，领加。”星星八卦地外加一句，一边说着一边打开Outlook查看老板一个星期的日程安排。
　　“是吗！谢谢你，刘秘书，改天有机会请你吃饭.”声音瞬间从冰库窜到烤炉，想是心早就飘向Ginvency旗舰店，怕是要破费一番了。
　　“别客气，对了，天气预报今天晚上会下雨。”星星好心地提醒。算一下今天正好是两个星期的纪念日，差不多时间可吧！要是对方知道今天是最后的晚餐，不知道脸色会难看成什么样。晚上回去没本间的车送，岂不是要淋雨，这就更悲了。
　　哀其不幸，只能摇头叹息。什么人不好选，偏偏看上这只花心大萝卜，而且又是日本产的，不知道现在流行抵制日货吗？
　　最后，星星同她寒暄了几句后顺利阁下电话，顺利打发掉了一通，而且可以保证今天她不会在接到相同的来电。怒其不争而小小惩戒一下这两个星期对她宝贵耳朵的荼毒。
　　这样隔三岔五的电话时不时就有，还没到一分钟的停歇桌上的催命音又响起。
　　在三声内接起电话，然后用最亲切的声音自报家门，这是公司对员工的最基本要求。
　　“你好，XX”
　　“麻烦转本间先生。”
　　对方同样亲切的声音蕴绕在耳边，如仙音袅袅，陌生的声音，好听地没天理，若说因为喜欢这声音而恋上声音的主人，真的也是可信。只可惜，星星只能暗恨在心里。这个小日本！还真TMD得行，眼角不由再次向窗前飘去，而对方正好在此时抬眼，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会。只是片刻，他慢慢起身离开座位。
　　“对不起，本间先生现在不在座位上，请问您哪里？很乐意帮您留言。”依旧礼貌轻快的声音。
　　“谢谢，我是小林美纪，麻烦转告本间，让他回电话给我，他有我手机号码。谢谢。”对方很礼貌的回答，声音细柔，居然是个日本人，中文一级棒不说跟她老板有得一拼。听到对方报上个日本姓名，紧咬的牙关才松了松。终于开窍啦！找日本女朋友？本来吗！萝卜配萝卜，日本产的就应该去找Made in Janpan。
　　“小林小姐，Ko-ba-ya-shi-麻烦您再告诉我一下您的行动电话号码好吗？”慢慢地重复着对方的名字撕下报时贴记下，口里念着，还故意提高了声音，双眼抬起寻找老板的身影，看见他正在文件柜前查询资料，似乎同样没有要接这通电话的意思，酷酷地低头看着手上的卷宗。
　　既然这样，她就只能回答：“好，没问题，我记下了，本间先生一回来，我就转告他。”而不是：您稍等，他正回位子上。
　　怎么说呢。又是个痴等本间回电的怨女，明知道他是不可能看那张pos-it而打个电话的，她记了也是白记，可谁叫她是秘书呢？这就是她的份内工作。
　　星星心里一阵替对方惋惜。没办法，实在是她的老板太具吸引力，张的帅不说，还一脸的酷样。外型好，条件佳，青菜萝卜一把抓。
　　两个月而已，屈指数数他换过的女朋友大概有十二个，最长的三星期，最短的两天。那个只留任两天倒霉鬼因为不识时务地来公司找他，第三天就被扫地出门。最长的那个上个礼拜被Fire 掉。真是为她们掬把同情泪。
　　自从他来后，她平时清闲的工作也顿时忙碌起来，订花，定礼物，定音乐会，定餐厅，定机票，全都是为他，每天过滤掉几十通骚扰电话也是为他, 还不能有怨言。
　　也难怪。
　　本间秀，好看的人配好听的名字。
　　不到三十便坐上部长的位子。虽然公司的部长N多，但他毕竟年轻，上升的潜力无限大哦！两个月前刚从日本调任到上海。像他们这种跨国大公司，调任就是未来什迁的标志。
　　而她，自然也跟所有女同事一样，第一眼看到本间秀，就被迷去三魂七魄。比他外表更吸引人的是他浑身上下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气势，那种既内敛沉稳又锐利慑人的气势，一看就知道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可惜的是，这种级别的人物只能远观而不能亵玩。别个办公室的人都好羡慕她每天可以边欣赏俊男美女边上班，想必是赏心悦目得不得了，连空气都是香的。是啦！这个办公室的俊男是下少啦，但是别说他们老是在忙了，就算在午休时间，看他们也忙的不亦乐乎，乐在其中的样子。也许是她的志向不高，窝在这里摸鱼就是她一辈子的最大理想。所以见不得别人兢兢业业的工作指望有朝一日的调任升迁。
　　有时候她还真羡慕其他办公室的人，关系和睦，气氛融洽，空时还能闲话一下打发日子，谁叫她摸鱼惯了，不适应这里的紧张气氛。还是她刚毕业不久，没有领悟到工作的重要性。
　　叹气，看来她是永远无法领悟的。
　　偷偷掩下一抹笑，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九店十分，一天的工作才刚刚开始。办公室半数以上的人都去拜访客户了，而他的老板下午有客人，代表今天她会很闲，她此刻心情愉快地可以飞起来，没有压力的日子真是好过啊！
　　“需要帮你准备咖啡或茶吗？”拉开移动柜下门，取出茶具。这是她每天早上的必修课，给老板泡一杯咖啡，顺便泡其他人的份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不需要，我自己来就可以，谢谢。”说话的人是莫群浩，没有抬起头，依旧看着显示屏上的销售业绩报表，浓眉微促着。
　　星星无所谓的点点头，虽然她每天早上都会问，得到的都是相同的回答。大家都很客气，客气到虚伪的程度，从来不麻烦她为他们做份外的事。特别是莫群浩，口渴了会自己去倒茶暍，通常是白开水，视琳琅满目的冲泡品于无物；欠缺什么文具用品也会自己去跟总务处申请；有时中午没空出去吃饭，就干脆不吃了，饿到死也不会请她这个热心善良的部门秘书顺便去楼下罗森带个便当回来，难道是怕自己趁机缠上？拜托，亏他们还是同一个学校毕业的，不过他高她三届而已。
　　她入学的时候，他正好大四，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想来自己是菜鸟的时候还疯狂地跟其他女孩子一起在篮球场边上追逐过他的身影，没想到毕业后还能和他一起工作，自己真是太幸运了，可惜的是这位学长根本没有正眼瞧过她，让她的自尊心大受践踏。
　　不敢多看他几眼，她可不希望被认作她在暗恋他，快些给老板泡咖啡才是要事啦！
　　回过身，她笃幽幽地走去茶水间，和擦身而过的每个人点头招呼，这就是她的风格，搞好人际关系最重要，午饭的时候就不会一个人落单了。
　　身后，莫群浩终于抬眼，望向她的背影，眼里是复杂的。而正在看总卷的本间踱会座位，眼角瞥见她贴在桌面上的黄色报时贴，以及上面写着的小林美纪的电话，嘴角弯起的弧度很深，像是在愁，但更似某种计算中的早知道。

　　但凡像他们这样的大型日资公司，总是由总务部来负责策划一些大小的对外活动。内容很多，像环保公益活动啦，总公司大小头目的来访啦，大型会议安排啦，还有的就是每年一度的Annual Dinner。当然负责在各自部门中传达总务部下达的行动指标任务就落在部门秘书头上，半月一次的秘书会就由此而产生。
　　早上十点十五分，电脑屏幕上自动跳出提醒，将在十点半召开的秘书会，会议主题当然是今年Annual Dinner。
　　愣愣地看着屏幕上闪动的大喇叭足足一分钟, 轻叹口气，没办法了，最后的十五分钟，死活也要把作业完成。她已经整整拖了两个星期，今天再没有满意回复，铁定被赶出秘书会啦！她可万分不愿意脱离组织。
　　颓废地拿起印有烫着公司Logo的精致笔记本，犹豫地走到老板面前，站定。
　　“Honma san （本间先生）——”
　　他抬起头，嘴角挂上迷人的微笑，一幅“我在听”的表情。
　　“是这样的, 按照往年惯例，每个部门得至少安排一个节目报上总务科做为Annual Dinner 上的表演节目，部门里的每一个人我都问过了，至今没有人有建议或者愿意小小地牺牲一下，今天是最后一天。还请您给我一点建议。”
　　一口气将重点说完，还不望献上自己最迷人的微笑，怎么能笑得不开心，把烫手山芋丢给老板解决，哈哈哈，这是她昨天一晚上想出来的最好办法。他们这个部门是全公司出了名的扑克老K, 个个冰块脸，谁会愿意自毁形象地上台表演，所以只能让老板施加压力给员工。若连他都搞不定，那她就更没辙了。
　　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心里扑通扑通地直跳，没办法，虽说平时在一个办公室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但能这样面对面和老板一口气说十个字以上的机会恐怕一个月也没有几次，心里当然紧张，而且对方还是帅到没天理的那种型。
　　“没有人愿意？”他轻挑眉看向她。
　　“嗯。”她点头如倒蒜
　　“那你呢？”
　　“啊？——我？——不不不不，我一没擅长，二没爱好，让我上去，铁定丢我们部门的脸。”星星摇头如拨浪鼓。
　　“那唱歌呢？不要告诉我你从来不唱卡拉OK。”他一脸笑意地看着她，双手环胸，“这样吧，如果你一个不敢上台，我们可以合唱。歌曲你来选。不过我得有三天的时间练习。”他自顾自地说着，一幅已经决定的样子，丝毫没有将星星张成”o“字型的嘴巴看在眼里。
　　“你有问题吗？”嘴角勾着笑意，深不可测。
　　“没，没，那么就这样了，我知道了。我要去开秘书会了。”
　　脑子里兀自的旋转，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无伦次。
　　天啊！地啊！她铁定会被秘书会的众姐妹从九楼窗户里丢出去！

　　* *　　* *

　　“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营销二部的秘书Selena夸张地趴在大会议桌上，一脸不可置信。
　　“卡拉OK,暂定本间和我唱，曲子还没有想好，实在是我们部门没人愿意上台献丑，只能牺牲我了，这只是暂时的，说不定哪天老板该注意了。”星星一脸无奈，委屈地说道。
　　“太没天理啦！死星星，好事都被你占尽了！”会计部的Christine笃着嘴随手拿起刚抽到的纸签打开，激动地声音吓了所有人一跳，“啊！啊！我抽到了十桌诶！正好在你们隔壁。”刚才的郁闷一扫而光。
　　她的话像是激起了所有秘书们的第一反映，纷纷打开抽各自到的签，比照着平面图来计算自己抽到的桌号离VIP桌和第九桌之间的直径距离。原理很简单，VIP桌上有公司的头号大帅哥本间，第九桌是他们营销一部抽的号码，当然也是精英云集的一桌。
　　“啊！我是三十四，回去铁定被骂。”技术部的Mandy苦着脸，真是个不好的位子，离舞台远不说，还是最角落的那桌，和九桌之间还有个大柱子档着，叫她回去怎么向父老乡亲交待啊……
　　这是每年台号抽签都要上演的一幕，而今年无疑是最激烈的，接下来就是个部门秘书之间互相更换台号，有的部门人多，往往三四桌还塞不下一整个部门的人，所以重要的是将本部门的人尽量集中在一起，回去才好交待，也许会抽到一张好桌号，但为了考虑大局，还是得忍痛割爱。
　　“星星，你知不知道我们部门新来的那个小女生啊！”Christine一扫刚才的郁闷心情，突然兴致高高地来聊起了八卦。
　　“当然知道。”抛给她一个了然的眼神，“就是倒追我们莫经理的那个吗？”
　　“有一件事你铁定不知道。”Christine神秘兮兮地挤眉弄眼。
　　话一出口，所有好事的八卦女全都一拥而上。
　　“什么事？”
　　“怎么了？”
　　“是不是有戏啊？”
　　“怎么样？怎么样？她长的很漂亮诶！”星星好奇不已地问着，像她们这种小员工，唯一的乐趣就是流传经理们的八卦，要不然就是注意公司里的大美人或大帅哥最近感情上的着落，不关心一下怎么可以？就因为公司有她们这些人在，工作才不会那么无聊呢。
　　“原来你不知道啊！，小美人被拒绝了，昨天把自己关在洗手间里一个小时才出来，眼睛又红又肿，后来干脆请了休假，看情况要离职了。”Christine口里说着最新的八卦。惹得众姐妹连连点头直呼：“嗦～～～”（在日本公司避免不了的口头禅）
　　“你没察觉吗？亏你每天跟他们在同一展日光灯下照，怎么消息这么不灵通？”Christine瞧着星星一脸愧疚的样子，不忍再说，反倒安慰起来，“不过也是，你也刚没来对久。诶，莫经理他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啊？”
　　“啊！女朋友？”星星皱着眉，“平时倒没有听见过他打私人电话，到是有女的找过她，可是他说话的口气又不像是和女朋友，大概没有吧！
　　她每次都会竖起耳朵听哦，如果是私人电话，他通常总是这样回答：嗯，你来决定，好的。晚上见。再多就没有了，好像是刻意回避什么。她也不是存心挖人隐私，可是作为一职业秘书就得有敬业的精神，就好像对付本间的十二罗汉那样，也要照顾到她第二老板的女朋友吗！
　　旁边的客服部的Maggie不耐烦地自顾自说了起来，“莫经理进公司也快四年了，二十八岁还没有女朋友，我觉得不可能。星星，下个月情人节你可要睁大眼睛哦，通常这天会留在公司加班的人才算是没有爱人的单身贵族。”
　　“对哦！”其余人纷纷赞同，看向星星的目光写满鼓励和加油。
　　“是个好主意。”星星给了抹勇敢而坚强的微笑。
　　说实话，对这位学长，她也的确好奇，听说在大学里他一直有交往的女朋友，那时候自己还将她视为毕生鄙视的对象，现在想来也真是可笑。
　　毕业后，才子佳人还会在一起吗？也许吧！像学长那样的人一定是深情的，所以才不多情。从他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来。说不定哪天她没准能喝到喜酒哦。
　　想象婚礼上，挽着他手臂的女子依旧是那天等候在校园门口的那抹紫色身影，飘逸的长发和嘴角温柔的微笑一如那天她所熟悉。莫谈一声，咳，他们两个还真是般配的紧。
　　离秘书会预定的时间还剩十分钟，由于今天气氛太热烈，大家都舍不得走。于是八卦话题继续下去，当然还是绕在公司的风云人物身上——
　　“星星，听说本间已经换了第十一个女朋友了，是真的吗？”
　　“错，算上今天晚上将被Fire掉的，加起来正好是十二个。”Ocean’s eleven （片名：
　　十一罗汉）可以该拍成Honma’s twelve ,她很乐意当一回编剧。
　　“咳，可惜他没有习惯吃窝边草的习惯，能和这样的人交往，就算一天也值！”
　　有人突然叹息，确遭到群起而攻之。
　　“窝边草?!亏你敢想？不怕窝吃塌掉？”
　　“是不是中国人啊！日本人也要？知不知道什么叫民族仇啊？”
　　星星感受最深，忙不迭的点头。
　　“是啊！日本的萝卜迟早要回去填日本的坑。”

　　有人表示赞同，慷慨激扬的声音让众姐妹为之一振，只听她侃侃道来，
　　“对对！现在抵制日货哦，包括日本男人，大家有骨气一点好不好！日本男人，哼！小气当深沉，沙文当气概。表面斯文有礼貌，一个个都是大色鬼，不知道日本什么行业最发达？色情！没有听说吗？别看那些老板平时一本正经八百地坐在窗户边上看电脑，一下班个个生龙活虎地往酒吧Pub里钻。切～”
　　热烈的掌声以回她的慷慨陈辞。大家都听得心满意足，觉得今天的会开得真过瘾。
　　星星尤其拍得热烈。好！很好！
　　她改天上班可以摸鱼写小说，书名就叫《日本花心菜的上海之旅》，故事就写花心菜在上海被N多女孩当掉的故事，最后悲惨地被空运回老家。既没恶意，又有娱乐效果，说不定还能意外赚稿费，多好哇。

　　大家无不乘此机会数落一下日本人的不是，一个小高潮后权威人士终于忍不住发言：
　　“知不知道东京要transfer过来一个PR经理啊？听说是追到上海来的哦。”
　　“追谁啊？”
　　“苯，还有谁，本间喽，在东京他本来就炙手可热，好像是花边新闻太多，上头脸上挂不住，才调他来上海。”
　　“嗦～～～”大家又是默契地异口同声。
　　“叫什么来着？”Meggie问出了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
　　“小林美纪。”人事科的Moll 回答，“是大美女，我这儿有她照片，回去email给你们。”
　　“啊！是她啊！”星星恍然大悟，脱口而出，看着大家质问的眼光，悻悻地回答道，“今天上午打过电话来找本间，可是他一幅爱理不理的老样子，估计也是没戏看的。不过也难说，今天Fire掉的第十二个，好像没有及时补上第十三个，也许会有空当正好让她填上。”她玩笑地调侃。
　　　“又有好戏看了，这回铁定精彩。”
　　不知是谁看了一下时钟，是时候地打断，“时间差不多了，中午我们再聊。”
　　之后，大家纷纷作鸟兽散，一个小时秘书会正是结束，对于那些看得到、吃不到的帅哥们，她们这些平凡女子自有一套消遗的乐趣，带着各自的八卦传播到公司的每一个角落。
　　秘书会？谁说不重要呢？
　　所以星星从来不缺席这个重要的集体活动，誓言——用不脱离组织。

　　看了一眼腕表，离午餐时间还差半小时，要是每天都有秘书会就好了，没有老板在时间真是好混啊！星星步子轻松地坐回位置，愉快地吹着口哨。打开IE,十指如飞地敲击键盘进入熟悉的新闻网站，鼠标点击娱乐版。这是每天摸鱼的必修课，也是不让自己打瞌睡的强醒剂。
　　可是电话又在这个时候不识时务地重新响起。啊！天杀的，真想把它丢在地上狠狠地揣扁后扫进垃圾桶。泄了气似地趴在桌上，在它鼓噪第三声时不得不拿起听筒。
　　“你好! XX” 口气恢复百分百的甜腻，丝毫听不出刚才的暴力倾向。
　　“刘小姐，接待处有位陈先生找您。”前台接待小姐的亲切声音在耳边响起，客气的，显然没有平时的不耐烦。
　　嗬嗬，天要下红雨是拦也拦不住。我们公司的大美女什么时候变声了？她怎么不知道？
　　食指点开Calendar, 除了今天下午本间的日本客人外，好像没有姓陈的，“是找我吗？”星星再次确认。
　　“说是你的朋友。”对方继续有耐心地回答。
　　“朋友？”她缴着眉，不记得有姓陈的朋友，随即悻悻地说道，“知道了，马上过来。谢谢啦。”
　　搁下电话，万分不愿意的走出办公室，可惜她宝贵的半小时就要浪费在这位不速之客身上，计算着怎样在十分钟之内打法人走，那么自己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可以继续摸鱼，就这么定了。加快脚下的步子。
　　没办法，在这个速以效率著称的办公室里她多少也会学一点雷厉风行的作风，虽然只是用在打诨上而已。
　　学以致用，善莫大焉。

　　* * * * *

　　接待处很宽敞，豪华奢侈地让人扼腕。日本的设计师通常都有一些变态的唯美主义，两米长的接待桌一定得用毫无斑点瑕疵的白色天然大理石砌成，是白色的哦！不是其他的颜色，还包括四周的墙面。连接待处的真皮沙发也统一做成白色，这位设计师还真是一尘不染得厉害。百平米的空地上加厚的墨蓝色地毯像是踩在云端，第一次走近这里就有这种感觉，像是到了天堂。
　　前台两侧及后方单独隔着一些公开的洽谈区，每间差不多五六平米，环境优雅地像是包厢，当然用途不一样。很独特别致的构思，即防止了客户在办公区域的自由走动，保证内部信息安全，又不会有太失礼地的地方让客户觉得被拒之门外。没错，这里就是专为客户而劈开地一些洽谈工作区，其实更像是休憩放松的咖啡馆。
　　当然这样的大公司的确有着营造氛围的雄厚财力，就像他旗下的品牌不屑于融入大众一样，他所经营的是让大众来迎合他给予的品位和高贵。所以特别，受人关注。
　　前台秘书亲切地为他倒了咖啡，引介至一旁独自隔开的洽谈的敞开式会谈区而不是等候区让人不忍心坐下的白沙发，让他有点讶异与自己受到的特别待遇。
　　“谢谢。”他礼貌地道谢，不得不承认日本公司的礼节的确做得很出众特别。
　　“陈先生是刚下飞机？”前台秘书亲切的语气让人不忍拒绝。事实上从他走出电梯时，就已经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他背着旅行背包，普通的灰夹克，牛仔裤，登山靴。微卷的头发有些长，她竟然还能清晰地闻见空气中清爽的洗发水香气。高挺的鼻梁上架着无框镜片，也丝毫挡不住眼下流窜的书卷气息。虽然这里经常可以看见一些特别气质的男士，而他是最叫人意外的，不是刻意营造出来的帅气，也不是精心装点的外表，更不是拒人千里的笑意，随意而亲切。所以她很好奇就这么唐突地问了一句。
　　“不是。”也不做解释，径自将背包卸下，随意地放在脚下，低首在旅行包一旁的口袋中寻着东西。也不是故意，只是没留心接待小姐过分的好奇而已。
　　“这样哦。刘小姐办公室在六楼，应该马上到了，您请稍等。”觉得有些尴尬，前台秘书礼貌地退场，坐回接待桌后，眼光确还时不时地飘向他处。
　　一早下了飞机就直接来参加在千叠会馆举办的一个学术交流会，本就奇怪主办方选址的特殊，那里更适合办画展或是用作会所餐厅什么而不是话题严肃的上梁史学。不过，想到她任职的公司在附近。很好的借口不是吗？没想到自己在婺远一呆就是半年，打破了他早已安排好的计划。
　　看着手中的照片，嘴角浮起微笑。在这样的公司里，她还能摸鱼吗？恐怕日子过的没有以前那么闲散了。

　　星星疾步匆匆地跨进前台接待处，老远就看到接待秘书心不所属地左顾右盼，当然是左顾多于右盼。循着她的目光望去，
　　右边——
　　是本间，而他好像也看到她了，眼光只是片刻交会，他随即移开目光，穿过前台扫向对面，也就是星星的左边。
　　再循着本间的目光，星星转向左边——
　　“岑教授！” 一声惊呼，她的高八音几乎让所有的人朝她望来，当然包括对面她的老板。
　　教授？前台秘书诧异地看向左边的人，那么年轻就已经是教授了，不知道是教什么的。白脸上挂上红晕，眼睛发光的闪着羡焰。
　　教授？本见微眯着眼睛，黑眸闪着不屑，收回的在星星脸上目光重又投向那人，那轻蔑眼光一霎而逝，俊眼更是眯得细狭。再怎么看对方也像是从哪里流浪漂泊回来的三无青年。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夸张地撑着嘴巴，走到他面前，脸一下子烧红了起来。天，怎么会这样，那天的尴尬突然一古脑儿全部袭来，本以为自己忘记了那件丢脸到家的事，原来她真的非常非常非常介意这一点。
　　“正好经过。听杜教授说你在这里工作。恭喜。”他由衷地祝贺，毕竟没有多少人能一毕业就能幸运地在这里磨练。
　　对上他眼神的刹那有慌张地低下头。她可以想象他是专程来看她的吗？死星星，别作白日梦。教授都说是顺路来的，胡思乱想些什么呀。
　　“工作还顺利吗？”他看着她，试图在她的眼睛里找寻些什么，可是这小妮子似乎总是不喜欢看着别人的眼睛说话。
　　说到工作，星星才放松起来，至少不再去想那天的事，“工作？啊！还好。也就这样，天天在办公室为老板打杂呗！”
　　说到老板突然想起此刻正在对面的本间，不由得瞥眼看去。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本间的脸色似乎很不爽的样子，紧甭的脸也正在看她这边。她慌忙心虚得低下头，搬着椅子侧过一个角度，避开他的眼光。
　　“怎么了？”看到她躲闪的样子，随着那目光望向对面，看到了一张应该好看但此刻确不好看的脸。
　　星星朝右边努了努嘴，眼色示意道，“诺，对面那个帅到不行的家伙是我老板本间秀，我们公司头号帅。现在是上班时间，他一定不爽我在这里偷懒。”
　　原来是这样。“你们几点午休？”他突然问道，目光没有收回，打量着坐对面的本间，而对方似乎也饶有兴趣地不回避他的目光。
　　“十二点。”看了一下腕表，“还有二十分钟。”
　　“那就不打扰你工作时间了。中午一起吃个便饭？”虽说是问，但问号的语气不强烈，变成了决定，理所当然的事。
　　“啊？什么？吃饭？”她张口结舌，但又无比地欣喜，肢体动作还没有经过大脑允许就擅自运动起来，点头如倒蒜，“好，可以。”
　　约会耶，笨蛋才会拒绝，她大学暗恋一年的教授居然请她吃饭！话说出来一定没人相信！
　　“那我在对面的Luna等你。”说话间，拿起玻璃茶几上的信封递给她，“诺，毕业典礼那天的照片。”
　　“什么照片？”看了他一眼，迷惑地接过他手中的信封打开。那天自己留鼻血，不记得有和谁留影啊！
　　当手上一张张地翻动着那一张张抓拍的瞬间，一脸的惊讶，一脸的叹息，和一脸的不可思议——
　　是她接过院长手中文书的刹那，这是她吗? 原来自己笑起来可以那么好看；
　　是走下台看见他的那瞬间，欣喜，意外，和泛着光亮的眼眸。幸好拍照片的人和看照片的人都不会知道她那时眼中所凝固的是谁的倒影。
　　还有他扶起她的那瞬间，狼狈地窝在他怀里，而他正用手绢擦拭着她鼻下。
　　最后的一张，坐在草坪旁长椅上的她睡着了，而脸侧枕的是他的肩膀……
　　说实话，星星都不知道怎么从这些定格的时间中清醒过来的，忽然觉得那最糟糕的一天变了味，一种不知味的酸涩在嘴边绕着，感叹逝去的只有靠这些浮在纸上的瞬间来记情。

　　一路无语目送教授走进电梯，门关上的霎那还不忘弯腰鞠躬。咳~~她没救了，典型地被小日本荼毒。不过，能享受她如此礼遇的客人就只有教授一个人哦！
　　走楼梯下去，顺道拐进了化妆间，对着镜子一番审视：啊呀！口红掉色了，刚才喝水的时候全赏给了杯子；黑眼圈太明显，哇！还有眼袋！昨天晚上不应该贪嘴，临睡前喝牛奶的；脸色也不好，看上去没精神，早上应该刷点腮红再出门。怎么办？自己最糟糕的样子全被教授看见了。低头看一眼表，十一点三刻，还有一刻钟的时间可以补妆，飞也似地奔回办公室取化妆包，刚进门转出走道——
　　“哇！——”结实地撞在一堵肉背上。
　　前面的人也被她撞得踉跄一下，诧异地回过头，看清障事人后眯起眼睛，等着对方道歉。
　　“对不起——”被撞得有点晕，还没有看清对方是谁就连忙道歉，只是觉得背影熟悉，外加气味熟悉。
　　老天，不会那么惨吧！本间就是用的这个古龙水！
　　“有什么急事吗？”他好整以暇地俯视她，抬手看了一下腕表，眼中闪过促狭。
　　恶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宣判着她今天真是时运不济，“没有，没有急事。对不起本间先生。”她连忙道歉，像受委屈的小媳妇连头也不敢抬一下。
　　“没有急事？那好，刚才跟客户约好了吃饭，你也一起来吧！”他没有语气地说完后渡回自己的座位。
　　虾米~~
　　星星慌张地抬头，而本间早已经坐在了位子上，翻开了笔记本。这个混球！居然破坏她的约会，决不原谅！鄙视他一辈子！
　　两腮鼓鼓地望着本间，慢慢走到他位子前面，原本还意气风发地兴师问罪气势瞬间泄气成干扁的四季豆，“本间先生，我…..我中午已经约好了朋友，所以……”
　　“这是个很重要的客户。”他强调，“中午会讨论合约的细节，你要做记录。朋友的约会可以推到晚上。”没有留任何余地，本间径自替她做了决定。
　　她抬头看着他，一脸为难的样子，可是这只日本猪根本连看她一眼都懒得。
　　“还有十分钟，你可以准备一下。”他简单地说道。
　　混蛋，日本猪，心里倒扣他十分，亏她一开始还是满欣赏他的呢。倒吸一口气，强自忍下心中忿气。忍，一定要忍，直到忍无可忍时。
　　“明白了。”
　　转过身后再也忍不住狂做鬼脸，确看见正好跨进门口的莫群浩，敛起怪脸，悻悻地走回位子，翻出化妆包和手机躲去洗手间，像一缕饱受虐待的游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