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lyrelion

35、终

　　就要划下句点了麽？
　　在每一个人死的时候，在每一件事情完结的时候，人们都会这样想。
　　没有一天太阳不会落下。
　　没有一朵鲜花不会凋谢。
　　没有一个人不会死。
　　所以达到终点的时候不用慌乱，不用彷徨，太阳明天不是一样升起来了，又将会有一朵鲜花含苞欲放，又将会有一个婴孩啼哭迎世。
　　最后的地方，是下一个开始的地方。
　　虽然那已经是另一个故事了。

　　“两次？！”郑爽愣在那里。
　　“第一次，是前代的净。他本来是第一个被挑选的，不过他宁愿借前代灭的手自杀。其实封魂断头的把戏骗得过其他人，又怎麽会骗得过我呢？”四界王背起手来，“不过他回归了遗湖，凝结的血诞生了红刃，我就借来用一用好了。”
　　“原来卓紊也被你利用了！”郑爽咬牙切齿道。
　　“能够完成神族继任，他应该感到荣幸。”四界王没有表情的笑笑，“西家老是这样，真叫人失望。”
　　芑焃挣扎着站起来：“我说过，我会取得光轮和暮轮。”
　　“但是你失败了，不是麽？”四界王轻蔑的看他一眼，“北家…我原来并没有这样打算，不过你愿意为了救这个不成器的西家小子，我才给你一个机会，反正所有的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
　　“芑焃，你…”郑爽不可思议的看着芑焃。
　　“我已经失去了北家，不能再失去…”芑焃咽下了后半句，轻笑起来，“可惜我还是失败了。”
　　“因为一开始，你就不是被选择的那个人。”四界王打断了他。
　　“不过被选择的那个人还是可以逃跑的，不是麽？”有人大笑起来，黑暗的另一边，出现了一抹银亮的光泽。
　　芑焃张大了眼睛，郑爽愣在那里。
　　四界王没有回头，只是扬起脸来：“你来了。”
　　“这话不对，我到虚界已经有一阵了。”
　　“为甚麽我没有找到你？”
　　“因为失去了暮轮，我的灵力将会降低至最弱。”
　　“现在为甚麽又出现？”
　　“因为所有该来的，都来了。”
　　“包括我？”
　　“是。”
　　“你还是这样不讨人喜欢，净，不，李生。”
　　“我从来没想过要你喜欢，再说了，被神看上了，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郑爽甚麽都没说，只是用尽力气朝那边跑去，一头扑进了对方的怀里，眼眶灼热得流不出眼泪。
　　芑焃跟着跑了一步，却又停下了，他看见这个人轻轻的抚摸着郑爽的脊背，他的后面还站着一个黑发的男孩，一个金发的女子。
　　郑爽抬起头来，看见那双修长的眼睛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忍不住揪住那头长长的银发一拉：“总是不肯告诉我们你想的，讨打！”
　　“因为没有全活的把握。”
　　“现在又有了？”
　　“现在，至少有全灭的可能。”那张嘴唇翘起来，充满了嘲弄，“如果要走，我还能送你离开这个空间。”
　　郑爽看着后面卓紊的眼睛，看着善的金发，不由扬起了眉头：“差了我一个，怎麽可以？！”
　　李生笑起来：“那倒是，我这段时间很怀念你和卓紊的吵架。”
　　四界王咳嗽了一声，李生才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啊，忘记你还在了。”
　　四界王面上冷冷的：“全灭？你甚麽意思！”
　　“能进虚界，可不一定能出去，就算是神也一样。”李生微微的笑，“我是无所谓，大不了就是几百年之后有人找到西家的圣地，再发现一个保存完好的千年死尸而已。倒是你，四界王，仗着自己是神进入虚界，就不怕神形具毁麽？”
　　四界王没有说话，只是打量着四周的灵力分布。
　　“不用想了，这是货真价实的虚界。”李生慢慢的提起手来，“作为净化邪气的西家，对虚界不可能陌生的，这个空虚的世界是我们一族任务的终点，如果没有使用它的能力，就不佩拥有这一族的荣誉。”
　　“你的意思，是在这里你可以自由使用里面任何一种灵力？”四界王哼了一声。
　　“我还没有自大到这个地步。”李生呵呵的笑，“所以我才把善一块儿叫来了。”
　　善耸耸肩：“回了西家圣地，我就看见这家伙的魂魄出现了。”
　　“原来如此。”郑爽点点头，却又看向芑焃，“那他…”
　　李生也在看他，却只是伸出手来笑笑：“看来我真的是要拖你一起死呢。”
　　芑焃一愣：“你…”
　　“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你会甘心当甚麽大妖怪，就冲那麽没有建设性的名字…”李生笑笑，“不过，你没有死，很好…”
　　芑焃正想说甚麽，卓紊却争先一步拦在李生面前：“我可没有原谅他，郑爽，你也是吧？”
　　郑爽抓抓头：“我…倒是无所谓。”
　　善大笑起来：“还好我只是朋友，只是朋友呢！”
　　芑焃不由有些赧颜，李生却在每人头上敲了一记：“胡说八道！”
　　四界王的脸色由青转紫，最后黑了颜面：“都去死吧——”
　　狂风吹起巨大的波动，四个人摇摇晃晃，李生借助风势跃起，湛蓝的水自四下涌出，袭向四界王：“你反正也是要死的，何必拖人下水？”
　　“如果就这样死了，天地的平衡要交到你手中麽？！！”四界王手一挥，地面颤动着树立起土峰，将水流割断吸收。
　　“我只是希望在想喝酒的时候能喝酒，想睡觉的时候睡觉罢了。”李生右手微举，土峰上瞬间长出木刺，刺向四界王。
　　“枉费我给了你那麽多次的机会！”四界王一跺脚，木刺被金色的灵力裹住，化成一个个青铜色的巨大弹丸打向李生。
　　“活着不能死得滋味实在太难受了…”李生笑笑，“你也知道的，不是麽？”
　　卓紊张开结界挡住前端，郑爽跟了上去，青色的光圈包绕住他们。善绕开一个青铜色的弹丸，皱眉笑道：“那麽难看的颜色，真是没有审美趣味。”
　　明亮的金色穿透黑色的空间，空气中浮动着鸢尾的香气。
　　芑焃有些恍惚的抬起手来，却被李生拦住了：“你现在再使用灵力，可就真的会死了。”
　　芑焃一愣，李生已经飞到前面，银色的雷自天顶劈开一道裂缝，砍在四界王的结界上。振荡的灵力撞击出斑斓的灵压。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能力，可惜你的心术不正，实在不能担当大任。”四界王叹息着摇摇头，空气中的压力顿时加大，每个人都感到呼吸困难，全身的血液在体内四下奔窜，急欲找到出口。
　　李生双手交错，空中猛地闪现一串火流，将整个空间灼热的燃烧起来：“心术不正？我只是有点懒。”
　　“想减少空气的成分来降低压力麽？”四界王冷哼一声，“到达真空的状态，你们死得更快。”
　　李生却浅浅一笑，左手召唤来银色的闪电，夹杂在火光中直接袭向四界王。
　　意外的巨响之后，四界王摇晃了一下，额头流下了透明的液体，他眼中一愣，随即深邃起来：“你很聪明，李生。”
　　“不过是你将灵力倾注太多在制造灵压上，结界的守备能力降低罢了。”李生拉拉领口，“不过太热了，还是下雨吧…”
　　银色的雷闪过天际，原先被土峰掩埋的水流从地底冲出，击向上空，混合着金色的亮光俯冲而下。四界王哼了一声，银色的雷突然消失了，水流止住。
　　郑爽一愣，卓紊张大眼睛：“这…”
　　“所有的灵力都是从神衍生出来的…”芑焃摇摇头。
　　“是麽？”李生转过身去，“这就叫，自掘坟墓！”
　　“说的太对了！”四界王大笑一声，倾身而上，身后是透明的光泽涌现的巨浪。
　　“居然可以利用虚界的力量，真不愧是神啊…”李生眼睛微微一眯，“不过，单打独斗，我可从来没输过。”
　　“怎麽会是单打独斗？”善的身影跟了上来，金色的灵光印着额头的鸢尾印记，灿烂夺目。
　　卓紊跟了上来：“打群架麽？算我一个！”
　　郑爽也跳了起来：“喂喂——这麽多人，我的结界没这麽大阿——”
　　李生哈哈大笑起来：“打架的时候总想着防守，难怪你老输…”
　　芑焃发觉自己也跟在他们后面，双手不自觉的划出了北家的招式，攻向前方，却突地被定住，动弹不得。周围的其他人也是这样，满脸震惊怀疑。再抬头的时候，只看到李生飘扬的长发飞舞着，一个人挡在最前面，玄青咒巨大的银光将他全身裹住，前方是四界王的灵力圈，耳边响起的是西家的接引咒——
　　所有的身影模糊得只看得到一个个黑色的影子，灵力对撞的光亮融合成刺目的惨白，巨大的声响震碎了黑色的虚界，破裂的碎片划开了所有有形的形体，终究是一片白笼罩了眼球。
　　宛如天地初生时的混沌被劈开，白色的光覆盖下来。
　　灼热的大地腾起烈焰，飞烟直冲上苍。磷峋的丑陋岩石下，听得见生命水源的流淌。纵横交错的时空呼啸而过，长时间的沉寂之后，看得见第一片海洋里孕育了第一个生命，爆发似的在一瞬间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旋转着降自天空的，是滋润万物的雨露，是沸腾万物的熔岩，是飘扬万物的烈风，是生长万物的尘土，最终落回地面，回归的同化。
　　没有前路的道标，留下了没有神的天地。
　　只有灵力若隐若现的倘佯在花的嫩芮里，蕴藏在河的清澈里，沉积在地的怀抱里。
　　从此以后，迈向没有神的天地吧，未来究竟会怎样，不需要去猜想，它自然会出现。

　　太阳再次升起，照耀在广阔无垠的土地上，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时间的魔法，修复一切的裂痕，了无踪迹。推倒重建的这个世界，究竟又有甚麽不同。
　　国际机场人来人往。
　　“这次去北欧，希望能有所收获。”
　　“你一个女孩子…总是不放心。”
　　“也没甚麽，虽然没有了灵力，但是自保的本事还是有的。”
　　“可惜学校事情太杂，不然真想和你一起去…”
　　“得了得了，你还是照顾好他的小猫儿吧。”
　　“它？不给我添乱就是好的了。”
　　齐齐笑了出来，却又以一声叹息作结。拥抱告别的手臂，充满信任的温暖：“希望这次能找到他。”
　　“芑焃在南美那边也不知道怎麽样了，我可一定要比你们都先找到！”
　　“我一直相信，他就在我们附近…只是我们看不见罢了。”
　　“我才不相信他真的接过那个讨厌的位子了，当然，更不会相信他已经…好了好了不说了，我上飞机了。”
　　隔着透明的落地窗看着飞机呼啸而去，转身离开机场，摸摸怀里熟睡的黑猫，跨上摩托车飞驰离去。
　　若是某一天看见一个男子，肩上卧着一只黑猫在寻找甚麽，那麽，请不要打扰他，就当作是看到了一个幻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