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的风》清良

1、 小时了了孟远星

　　孟远星拿到C大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意外，早就料到了。反而是周围的人好几天都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怎么可能？她是孟远星呢！是老师说将来会流芳百世的孟远星，是被别人寄予厚望的孟远星，是注定要读一流大学，一流专业，将来做一流工作的孟远星，怎么能够去读二流大学呢？
　　＂孟远星，你给我滚出来！＂果然要来了，当初考完的时候自己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了，英语交了白卷，即使其他各科考了满分又能好到哪里去？更何况自己根本不可能其他各科都拿满分。可是，孟学知不理解，从她高考过后，他所有的同事打起招呼来都是：＂孟老师，恭喜恭喜，什么时候让远星来给我们班的学弟学妹们传授传授学习经验。＂虽然孟学知一脸谦逊的笑，其实心里乐开了花。所有人都觉得只要孟远星不要太失常发挥，最顶尖的学府必定有她一席之地，其实孟远星是有保送机会的，是她自己放弃了，当时她当着所有老师说还没有想好将来要怎样。大家都觉得孟远星只要参加考试，无论怎样都不会比保送的差。所以，她想放弃便让她放弃。不错，这样的孟远星确实给孟学知长脸了。只是，成绩一出来，所有的人都大跌眼镜，他就感觉被自己的女儿狠狠的甩了一耳光。以往种种赞扬都成了笑话，即使过程再丰富再完美，也没有办法化解掉一个失败苍白的结果。享受过程不过是说来自欺欺人。
　　＂有什么事？＂孟远星从房间里慢吞吞的走出来，看着勃然大怒的父亲，心里突然异常平静。孟远星的平静使孟学知更加恼火，关系到人生的一场考试搞成这样，居然还敢如此平静的问有什么事，丝毫不考虑自己的未来！
　　＂你想必早就知道自己的分数了吧！你说怎么办？你要怎么办？你考试的时候干什么去了？这样的题目闭着眼睛都不止你这个分数！＂孟学知越说越恼火，桌子拍得噼里啪啦响。
　　＂嗯，你班上的学生确实闭着眼睛都不止这个分数。我反正就这个水平。＂
　　＂孟远星！你给我好好说话！你考试的时候干什么去了！＂小时候就这样，每次考出来的分数不尽人意就一直逼问考试的时候干什么去了！从来也不管题目有多难，从来没有问过第几名。
　　＂医院去了。＂难道还去了外太空不成？
　　＂孟远星，你是不是非要我搬家法才肯好好说话！＂家法是什么呢？孟远星也不知道。究竟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因改写句子时写错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字，被拧着耳朵从自己家到隔壁陈老师家？还是小学五年级因考题超限，打了九十分回家被罚跪碗底？又或者是写一千字的深刻检讨？
　　＂考英语的时候因为中暑晕倒了，被送到医务室去了，交了白卷。＂孟远星是死了他老爸会关心她的心！她记得自己读小学三年级孟学知就是高三的班主任，当了将近十年的高三班主任，每次他带的班级都是高考上线人数最多的，几乎是高三金牌教师了。高三的学生很忙，高三的老师很忙，高三的班主任就更忙了。人人都以为她这个高三金牌教师的女儿有多少父亲押的考题，殊不知，除了上课他就没辅导过她任何作业，因为没时间。
　　＂中暑了？我怎么不知道。＂他是高三的老师，学生考试的时候他是不能在考场的，当时他只听说考场有人晕倒，但是不知道是孟远星，考试考完之后，帮助自己班上学生估分，也没问过孟远星考得怎么样，他总觉得孟远星怎么着都能考个状元出来，哪里想到，考了一个要大海捞针的名次。
　　＂你自己班上的学生都忙不过来，还顾得上我？＂孟远星心里其实委屈极了，眼泪含在眼眶里，只怕一不小心就要落下来，但凡自己有妈妈就不会中暑了都没人知道。孟远星的妈妈在她四岁半的时候自杀过世了，具体怎么走的孟远星不知道，她只记得那天她和赵禹在一中篮球场拣银杏叶，突然被陈阿姨拉回家，然后她就再也见不着妈妈了。她总是听陈阿姨说妈妈有多爱笑，性格有多好，可是，她真的一点都不记得，她和妈妈的回忆她一个都没有。
　　孟学知被女儿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转移话题：＂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复读？＂大概是因为愧疚，平和了不少，甚至还有些温和的样子。孟学知是孟远星隔壁班的班主任，孟远星总是听他班上的学生说孟老师很幽默，很有才华，好多学生都很喜欢他。就连赵禹都说孟远星有全世界最好的爸爸，会讲很多故事，什么都知道。可是孟远星从来没见过幽默的老爸，也没有听过老爸讲故事。她曾经很伤心的问过赵禹：＂为什么我爸爸对你那么好？＂可是，赵禹的回答总是让她很想海扁他。小时候他说：＂因为你是捡来的。＂长大了他说：＂因为你不可爱，你爸爸不喜欢你。＂小时候她也会因为赵禹的话流眼泪，长大了就再也不哭了，总是会给他几拳，然后反驳他：＂赵愚，那是因为我爸爸看你笨，笨小孩需要更多关爱。＂可是，她才需要很多关爱。其实，赵禹也一点都不笨，虽然他经常被陈阿姨骂：＂你看看人家孟远星，你多学学人家。比不过人家女孩子真丢脸。＂
　　＂我不想复读了，就读C大。＂孟远星只希望可以快些脱离这苦逼的生活，最好离得远远的。C大离家四个小时车程，虽然不是很远，但足够了。
　　＂你不要儿戏，这是关系到你以后人生的重大选择。＂
　　＂我知道，我不想复读。＂
　　孟学知叹了口气，心想可能是叛逆期到了，管得越多，反抗得越厉害：＂你自己好好想想，实在不愿意复读就算了。＂
　　孟远星怎么也没料到她老爸这样就算了，她总觉得最后自己肯定会被他说服去复读，可是，居然就这样了。
　　最后，孟远星如她所说上了C大，她开学的那天，高中已经开始上课了，她原以为孟学知会没空，可是，爱岗敬业的孟学知居然请了假送她上学，而还没有开学的赵禹也以消遣无聊时光为由一起去送她。赵禹考上了Q大，成了高考理科状元，在C大的孟远星面前当真是扬眉吐气了一番，陈阿姨终于没有再念叨他要学学孟远星了。他自己却经常跑去鼓动孟远星继续复读，就连已经陪孟远星报好名了都忘不了这茬儿。
　　＂孟远星，你们学校美女真多，这么多美女，你连男朋友都会找不到，你来读Q大吧！＂
　　＂是Q大不要我。＂孟远星不得不提醒他这个不可改变的事实。
　　＂那你复读，以你的成绩复读都不用认真读书，绝对能上，没有你在前面，学习都没劲了。＂赵禹十分认真的说，似乎是在自己下决定。
　　＂赵愚，你好不容易能扬眉吐气一回，还没得意三天呢！再说，我就算复读，我们也不在一个年级，那我还得叫你师兄，你想的美！＂
　　＂哎呀，被你看穿了。＂赵禹又变回了好似什么都不在乎的赵禹。想到今后两个人一个天南一个地北的读大学，孟远星突然也很怀念当初两个人一起读书的时光，她和赵禹从学前班进学校开始就是同班同学，无论分多少次班都没把两人分开，每次分班赵禹看了班上同学的名单之后，回到家就在孟远星面前叹气：＂孽缘啊孽缘！＂孟远星总是会回他一句：＂赵愚，你还是安心做你的赵二爷吧！＂孟远星从来没叫过他的名字，总是叫他赵愚或者是二爷，只要有孟远星在，他就是千年老二，可是，当他知道孟远星的成绩的时候他却比孟远星还伤心，他比任何人都不相信，直到孟远星跟他说了英语交了白卷才接受这个事实。从小到大他听陈阿姨念叨孟远星这样好那样好都听得耳朵起茧了，就连孟远星那内向的性格，他妈妈都觉得人家那是文静，总之，孟远星样样都好，赵禹样样不好，对于一个男生居然从小被迫和一个女生比较，赵禹觉得十分不可理解，可是，突然没人念了还真觉得不习惯，赵禹心里极度鄙视自己这犯贱的心态。
　　＂赵愚，以后到了首都可别忘了我，要记得经常给我打电话，不能见了美女就把我这姐妹忘到九霄云外了，要是你敢见色忘友，仔细你的皮。＂赵禹见怪不怪的听着孟远星的威胁，不仅没有觉得难堪或者是不高兴，反倒感觉像是大夏天吃了一根老冰棍一样通体舒畅。他看着走在最前面的孟叔叔，转身跟孟远星说：＂孟姑奶奶，我就是忘了我妈也不能忘了你！你以后也多给孟叔叔打打电话，C大离家又不远，没事就多回去。＂赵禹这啰里八嗦的样子真的有点像每天傍晚在公园广场上跳老年舞的老奶奶们，孟远星＂呲＂了一声有些嫌弃他：＂赵愚，你真啰嗦，我爸很忙的，根本没空理我。＂
　　赵禹忽然转过头深深的看了孟远星一眼，看得孟远星毛骨悚然，不禁想难道这狼人大白天的也要变身了？真是见了鬼了！这凌厉的眼神是何时偷偷练就的？哪里料到，赵禹看了她一眼之后，面无表情的吐了三个字：＂白眼狼！＂然后就像什么也没说一样，快走了两步，赶上了走在前面的孟学知，再也不理她了。直到孟远星送他们上了回去的车，赵禹才开口嘱咐她：＂跟你说的话你记住了没？＂
　　＂知道了，赵奶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