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公主》碰碰香

6、夜凉

　　“浩儿，外面怎么了？什么东西打破了吗？”屋子里面传出一声问话。

　　“啊，没有。”笑容，凝固。然后，消失。

　　“姨母，是悦儿，我来看您来了。”他们都不认识我，我自报家门。

　　屋子里突然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然后，唰的一声，竹帘子被撩开，出现了一个美人的脸。显然是因为走得急了，或许是因为激动，有点喘。刚洗完脸，头发还没有梳好，就那样散着。美人！这是她给我的第一个映像，她的美不同于王妃的那种美，外在而且张扬。她的美，有一种自然而内敛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想去靠近，想去亲近。这位应该就是姨母了吧？虽然是疑问，但是我给自己的回答也是百分百确定，她，就是我的姨母。

　　“悦儿，你真的是悦儿？”姨母看来是真的很激动。眼泪都已经留下来了。相对于她的激动，我对于自己的这个姨母是没有特别的感觉的。毕竟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她，对一个从未谋面的人上演久别重逢的感人场面，我还是没有那个功力的。至少我现在的眼睛里面没有眼泪。

　　大概是因为丧夫之痛，再加上现在又要开始过寄人篱下的日子让她很伤感吧。当看到我这个侄女的时候，她立马就扑上来抱着我嘤嘤的哭泣。一边哭还一边念叨她已逝的姐姐，在这当口，我也有一点难过了，为了喜悦早逝的母亲，为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牵挂她的人，喜悦的母亲，也是个幸福的人呢！

　　虽然我的表现不是很热情，但是我那位姨母却还是和我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大堆的事情。大多数，都是说我的那位表哥——世浩。失去了丈夫，儿子对于她来说，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支撑他生活下去的动力和源泉吧。听她讲表哥小时候的事情，还有他们一家人曾经幸福的场景，突然让我很想家，很想我的父母，他们会不会也在别人面前拉拉杂杂的说我呢？想着想着，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我似乎越来越伤感了。

　　“悦儿，怎么哭了?想你娘了吗？”我愕然。不过，确实，我想我妈妈了，看着她哭得红红的眼睛，我点了点头。

　　“我好想娘，好想和她在一起，好想吃娘做的饭，好想和娘在一起睡觉，让娘给我讲故事，娘的故事最好听了。”呜呜呜~~终于有一个发泄的渠道了。妈妈，我真的好想你啊，想你做的红烧带鱼、麻婆豆腐，一样样，一件件，都有一种温馨的家的味道。

　　“好悦儿，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听到我这么说，姨母的眼泪更是流的哗哗的。

　　就这样，我们怀念着各自的亲人，默默地坐着，谁也没有心情去打破这份压抑的沉默。

　　晚上回到屋子，还是在想着表哥。那个忧郁的人，应该只有十八九岁的年纪吧。在我那个年代，应该是在大学里面享受青涩的爱情，享受自由的空气的年纪。但是现在他的眼精已经蒙上了痛苦到绝望的神色。是因为什么原因呢？难道是姨父的死？

　　身在这个乱世，生命的意义似乎已经被权力和杀戮覆盖，看不到他们作为人的尊严和价值。这不是任何人的错，是时代的错。这个时候，是中国历史上最纷乱的一个时代。五代十国的混乱刚刚结束，北宋一统的江山被大辽蚕食，最后只能偏安一隅，建立南宋王朝。与此同时，在北方兴起了好几个少数民族政权，他们分别是辽，西夏，金，还有最后一统中国的蒙古。辽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被新兴的政权金所灭，一些大辽贵族因为不甘心自己的失败，在漠西蒙古建立了一个新的政权，史上称之为西辽。在四年前，西辽为成吉思汗所灭。

　　这是一个动乱的时代，这是一个强权的时代，这是一个杀戮的时代。彪悍的蒙古人在占领一个城池之后，往往会进行屠城这一惨绝人寰的行为，来宣示他们的占有权。姨父，就这样消亡在蒙古军队的铁骑之下的吧？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脑子里总是莫名其妙的出现一些影象。一直有一双很忧郁的眸子盯着我，让我感觉浑身不舒服。、以前从一本书上看来的，说是如果失眠到连数羊都没有效果的话，那就干脆不要睡了，起来走走或许会更加容易入睡。算了，今天要向数羊睡着看来是有点难度，还是起来走走吧。

　　披上大衣，走出小院。黑色的天幕下挂着一弯新月，月如钩。星星闪闪的发亮，多久没有看到这么美丽的星星了。

　　以前在家的时候，夏天很热，太阳落山以后，爸爸妈妈和我总是会在葡萄架下的一张木床上躺着休息，聊天，那些日子，平淡而又幸福。每天看着一串串葡萄由绿色慢慢转紫，盘算还有多少天就可以吃到了，然后终于有一天忍不住，摘了一颗绿葡萄酒王嘴里送。酸涩，难吃，舌头发麻，感觉很不好。

　　葡萄树得叶子很密，透过这些树叶，还可以看到月亮投下来的星星点点的光斑，然后爸爸就会告诉我哪里是北斗七星，还有天后星座，最早的关于星星的知识，都是我爸爸教我的。

　　拍拍头，又摇摇，不是说不想这些了吗？无奈的笑笑，要是能有那么容易忘却就好了。

　　“表哥，你怎么会在这里？睡不着吗？”仰头看星星有点累了，刚低头，就看见表哥正站在不远处，月光轻轻的洒在他的身上，朦胧又富有诗意。他也在看星星。

　　突然觉得自己是个闯入者，那么唯美的画面，就让我这个大嗓门给一下子破坏掉了，很后悔自己的那声招呼。

　　没有一丝的慌张，似乎我本来就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时候和他打招呼一样。他缓缓地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又去看星星了。无言~~~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还是星星阿，没有什么特别的。我看看他，看看星星。时间，默默地流淌。

　　夜，有点凉。五月的天气，白天很热，但是晚上，却又一股透到骨子里面的寒气。打了个寒颤，看他似乎没有离去的意思。哎。总不能就在这里一直陪他站着吧，而且连一句话都不说，闷死了。我可不想明天早上来个感冒啥滴，这里又没有特效药，万一我就这样game over了，那可就真划不来了。

　　“表哥，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他似乎从那个遥远的地方回魂了，又似乎没有，只是用他那没有焦距的眼睛看了看我。微微的点点头。哇靠，超级酷哥啊，惜字如金~~我和他一起呆了至少在有半个小时了吧，除了看了我两次，点点头之外，就一直是那副忧郁到绝望的表情。

　　突然想起来今天早上在云园里的那一幕，那个看着自己脚的少年，那个微微怔愣的表情，那样的他，才是一个鲜活的生命。现在的他只让我感觉到他只是一具躯壳，没有了灵魂的躯壳。他也曾经拥有过美好的回忆吧？拥有那样让万物都为之失色的笑容的孩子，应该也有幸福的日子，虽然只是片断。

　　默然的走过他的身边，突然想到，他是不是忧郁症？算了，他是不是忧郁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一路无话，走回屋子，竟然更加的睡不着了，脑子里面就像电影回放似的，不停的播放他那怔愣的样子和毫无表情的脸。

　　第二天，我成了国宝。以后，好几天都没有再看到他，听小文说，他已经参军了，是为了报仇吗？我心里问道。仇恨，已经蒙蔽了你的眼睛？

　　懒洋洋的，晚上没有睡好，我现在是困的要命，可那个该死的李睍还在一边用骑马来诱惑我。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最后还是禁不住骑马的诱惑，出府了。

　　没有了第一次骑马的那种兴奋劲儿，再加上本来我的精神就不好，所以，也没有心情陪那个没心没肺的大少爷闲扯，一行人一路无话的出了城门。

　　看到李睍郁郁寡欢的样子，让我心中有一丝的不忍。毕竟他也是为了让我出来散心的，现在倒像是人家欠我百八十万没有还的一样。“我想去看看黄河。”为了消除我心中的犯罪感，我提出建议。

　　听到我说话，李睍立马换上了一幅笑嘻嘻的嘴脸。“呵，我还以为今天悦儿妹妹会这样一直不说话呢！害得我担心了老半天。怎么忽然想去黄河？”

　　看他那副嘴脸，真的很欠扁。刚刚还一副郁郁寡欢，被抛弃的模样，转眼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又恢复他嘻皮笑脸的本色了。不过看在他带我出来玩的份上，原谅他了。

　　“也没有什么，就是忽然想去，睍哥哥，我们一起去吧？”

　　“好啊，不过可是要快一点了，不然天黑之前和可能赶不回来。”话刚说完，他就扬手一鞭，打在了疾风上。疾风吃痛，快速的跑了起来。我座下那匹劲草，看见自己的迷恋的帅马跑了，也立马撒欢的追上去了。倒是省事，我默默想到。省得我拿鞭子打它了。

　　黄河，中华民族的母亲河，亲眼看到它，和在电视上看到完全是两种感觉。看着奔腾的河水顺着河道流向远处天尽头，站在它的面前，让人顿时感到自己的渺小，千里黄河，只在宁夏这一块土地上展现她母亲对子女最温柔的一面，培育了这里的万亩良田和勤劳，质朴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