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月醉湘竹》凭轩北望

10、小悠

　　这件糗事在我的威迫之下，楚楚和吹柳都答应不告诉任何人，但我心里对于小鸿的性别的怀疑还是没有消除，那段时间里，我时时关注着小鸿的举动，心里还有过无数个猜想，比如是因为某种原因，楚家故意向外人隐瞒了小鸿的性别，所以大家都合起来撒谎；或者那只是楚家人和我开玩笑，过一阵子真相就会浮现，于是就常常找问题试探他。

　　在楚楚的书房，我一把拉过正在认真写字的小鸿，“小鸿，姐姐来问你件事。”

　　小鸿“哦”了一声，把毛笔往砚台上一搁，很听话地等着我的问题，我清了清嗓子，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楚楚，又不由地压低了声音，问：“你，有没有想过长大后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陪你过一生？”

　　我话音才落，便听到楚楚的轻笑声，我丢了一个警告的眼神过去，看着他乖乖地忍住了笑意，才回过头来看小鸿，他也正一脸迷茫地看着我，我解释说：“就……比如小柳子吧，她就会想找一个英俊的男子，和他一起生活，每天一起吃饭啦，睡觉啦，玩耍啦，对吧？那你希望找一个什么样的人来陪你呢？”

　　小鸿仍是不解，问我：“姐姐，为什么小柳子会想找一个英俊的男子陪她吃饭睡觉玩耍呢？她现在这样不好吗？”

　　我耐心地解释，“小鸿，这是很自然的一种想法啊，人长大了，都会想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与自己相伴，因为这个人，会给你带来安全感，让你全心地去依赖，和他一起生活，能让你觉得十分幸福，你了解吗？”我特别加强了“安全感”和“依赖”两个词的音调，这样小鸿总该想到男子吧？

　　小鸿双眉微皱，有些犯难地咀嚼着我的话，看他这样，楚楚弱弱地转头问我：“这些问题是不是太深奥了些？”

　　我不理他，严肃地盯着小鸿清亮纯洁的眼睛，等着他的回答，小鸿想了一会儿，终于有了几分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心里燃起希望，就听他说：“安全感、全心依赖……幸福……那就应该是娘和大哥！”

　　楚楚艰难地忍着笑，我瞪了他一眼，又一脸挫败地转向小鸿，这……这脑袋怎么不开窍呢？看来我还得继续解释，“小鸿，我说的这个人，不是指你的亲人，应该说他本来不是你的亲人，但却会像亲人一样对待你，他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关心你、宠爱你，他会很喜欢很喜欢你，而你也非常喜欢他，和他在一起，你会很开心，还会有一种一辈子都不要与他分开的念头，明白了吗？”

　　小鸿脸上渐渐露出领悟的笑容，我期盼殷殷等着他的回答，便听他双目一斜，含笑地看着我：“姐姐，你说了这么久，是不是在说你呀？”

　　“噗……”楚楚不客气地笑喷了，我的脸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为了控制住自己又忽然冒出来的想扒去小鸿衣服验明证身的念头，我刚痊愈的内伤差点又被自己憋出来。而我对小鸿性别的疑惑，直到另一个人的出现，才算彻底清除。

　　慕容家与楚家是世交，听楚妈妈说，慕容家的夫人曾是她的闺中密友，婚后也一直都有书信往来，十几年前在楚楚爹还在世的时候，她常带着楚楚去慕容山庄做客，只是后来慕容家搬至北方，她们也就难以再见面了。某一天忽然听说慕容夫人陪同丈夫来南方做生意，顺道来拜访，楚妈妈叫人通知我、楚楚和小鸿到正厅去见慕容夫人。

　　还没到大厅就看到了楚妈妈和另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那个人想必就是慕容夫人，我一眼扫过去，没看清她的长相，注意力却被一旁站着的一个身着黄衫的小男孩完全吸引，那是一个与小鸿年龄相仿的小孩，长得十分漂亮，只是与楚楚、小鸿令人惊艳的柔美不同，他让人一眼看了就能感受到阳光与温暖的感觉，端端正正的五官明明还带着稚气，气质却极为沉稳，他静静地站在那儿，眉宇间自然地散发出一份无与伦比的俊雅与高贵，即便一言不发，都无法被人忽视。

　　我不由地抓起楚楚的袖子擦了擦口水，决定了，他是我诱猫计划中的第二个猎物！

　　楚妈妈一见到我们便伸手招呼我们过去，“来来来，快过来见过你们伊姨娘。”

　　听楚妈妈说过，伊清玉是慕容夫人的名字，她这么一说，我才回过神来，伊姨娘不像楚妈妈一样雍容华贵美艳到了极点，但也是个标准的美人儿，一看就让人觉得是个豪迈的人。我一手揪住楚楚的衣袖，一手牵着小鸿的手，三人鱼贯而行进入大厅，楚妈妈对我们进行介绍，“清玉，这是楚竹和楚鸿，你都知道的。”

　　楚楚和小鸿乖乖地叫了声“姨娘”，伊清玉笑吟吟地直点头，“没想到一转眼没见，都长这么大了。”

　　楚妈妈笑着点头说是，之后又向她介绍我，“这位是盈盈，竹儿的救命恩人。”

　　伊清玉一见我，顿时双眼一亮，“呀，你还藏了这么个俊俏的小女娃儿，什么竹儿的救命恩人？一定是你看人家长得可爱，所以想留下来当女儿养的。”

　　一句话逗乐了大家，我眼角却挂了几条黑线，小女娃儿？怎么听起来像小鸿的年龄才会有的称呼？心里这么想，还是很乐于被人当成小孩来宠爱，于是我很有礼貌地和她打了招呼。接下来就是那个小男孩了，楚妈妈说，“这就是伊姨娘的儿子，慕容悠沂。”

　　慕容悠沂？这就是他的名字？我脸上溢出了灿烂的笑容，“小悠，很高兴认识你。”

　　诱猫守则之一：与猎物之间一定要有亲昵的称呼，便于增进感情。

　　小悠愣了一下，嘴角一挑就勾出了一抹笑意，“楚大哥、盈盈姐姐好。”

　　我乐呵呵地应过，“小悠，你和小鸿一样，直接叫我姐姐就好。”

　　“小鸿……？”他目光一转，落在了一直被我拉在身旁的小鸿身上，只一眼，那幽深的眸子就骤然变深了，一抹璀璨的光芒犹如流星在黑夜中划过般从他眼中一闪即逝，漂亮的小脸上，笑容像花一样完全绽放开来，我再回头看小鸿，他双眼也一眨不眨地与小悠对视着，这两个小孩……我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转了好几圈，惊奇地发现——一个绝美柔媚，一个俊雅高贵，简直就是王道的配对！

　　嘿嘿……多可爱的两个小孩啊，我看看小鸿又看看小悠，两个都让我爱不释手。

　　我正暗自奸笑的时候，小悠已经走到了小鸿身边，靠近他并且附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一阵钻心的痛便立即从我手上传了过来，“嗷……”小鸿！！干吗这么用力捏我？我低头一看，小鸿的脸涨得发红，双手紧握，只可怜我的手被捏得好痛，而他却双眼盯着小悠一副快要冒火的样子，根本忘了他还握着我的手。

　　楚妈妈笑着说，“这两个孩子一见面就说悄悄话，看来很投缘啊。”

　　小悠站回原位，脸上还带着那绚烂的笑容，小鸿的手这时才放开，只是却将头扭向了另一边，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忽然之间就变成这样了？我微微动了动发疼的手指，投缘？有待斟酌……

　　楚妈妈又说，“小鸿，你带客人出去玩吧，我和你们伊姨娘多年没见，有好多话要说呢。”

　　小鸿一撇嘴，我知道他要拒绝，立即一笑，将话接了过来，“姨娘，我和楚楚正好也没事，我们会照顾好小悠的，楚楚，对不对？”我转头望向楚楚，那个和楚妈妈她们一样没察觉出丝毫异样的呆楚楚果然如我所料地点头，于是十分钟之后，我们四人便一齐坐在了楚家后花园的小亭子里。

　　我帮他们斟好了茶，打算着边品茶边看戏，一切才准备就绪就见小鸿向小悠挑衅地一抬下巴，说到：“到外面谈谈吧。”

　　外面？那不是看不到了……我立即出声阻止，“小鸿，别……什么事需要到外面和小悠谈的？在这里说就好了，是吧？”

　　小悠一笑，“我也正好有话要说，那我就说了。”

　　“你敢！”小鸿双眼如剑般扫向他，眼底威胁的意味十足。

　　小悠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目光含笑地回望小鸿，淡淡地说：“倒也没什么不敢的……”成功地激怒了小鸿，那眼底的笑意更深了起来，同时话峰一转，“但是，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就换个地方说。”

　　小鸿被他这么一耍弄，气得直咬牙，只是与小悠对视了一会儿，那漂亮的眸子里流光一闪，唇角竟也勾起了一抹冷艳的笑来，他点头，“好，走吧！”说完头也不回地向亭子外面走去，小悠对我和楚楚一笑，缓缓地跟着小鸿的脚步走了出去。

　　“楚楚！”待他们一走出亭子，我就抓了楚楚的手，“快，我们跟上！”

　　楚楚正咬着手上拿的点心，听到我的话，抬起一双迷茫不解的眼睛望着我，唉！这楚楚，难道丝毫没有发现小悠与小鸿之间暧昧地暗涌的波涛？这么一出好戏在上演，他的注意力居然还全在那块点心上？

　　我夺过他点心扔回盘子里，将楚楚连拉带拖拽了出去，楚楚奇怪地问我，“我们要干吗去？”

　　我白了他一眼，“当然是偷听啦！”

　　楚楚恍然明白过来，正要开口，我伸出一根手指在面前晃了晃，示意他不要说话，我拉着他躲在花丛后，望着不远处那两个别扭的小孩。

　　不知道他们之前还说了什么，但好戏应该才开场，因为我非常清晰地听到了小悠说的一句话：“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等你长大了，我一定娶你！”

　　我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捂楚楚的嘴，以免他惊叫出声打扰了小悠，楚楚双眼睁得好大看着我，显然这话真是把他吓住了，我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不许出声。”

　　楚楚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我立即转头再去看小悠，他一脸坚定的神情，带着志在必得的自信向小鸿宣告着这句话，听得我们家小鸿美目瞬间瞪大，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得“啪啪啪啪”四声，竟是小鸿反手狠狠甩出的四耳光，他手一收回，小悠脸上便红肿了一片。

　　我忍不住伸手上摸自己的脸，心想着我面前乖巧的小鸿怎么这么泼辣？只是忽然又感觉身边的楚楚有蠢蠢欲动的趋向，我忙伸手抓住他。

　　小鸿怒道：“你搞清楚情况再说话！我也是男的！”

　　小悠挨了四巴掌还能嘴角噙笑看着小鸿，而一听这句话，顿时惊诧地张大了嘴，“你说什么？你是……？”

　　小鸿嘴一撇，反问：“怎么？看不出来？只有你这样的白痴才会看错！”

　　白……白痴才会看错？咳，咳，我自动忽略这句话。

　　只见小悠愣愣地望着小鸿，米细白牙轻咬着自己的唇，眼中的情绪像是很复杂地在变化，良久之后，他情不自禁般将一只手向小鸿的脸伸去，结果当然又听到“啪”的一声，是小鸿再次给他的一记耳光。

　　小悠又笑了起来，像是忽然豁然开朗地明白了什么，一副轻松的模样，轻轻地说，“那也是一样的。”

　　什么一样的？这小孩是不是被打傻了？说的话怎么前不着后？

　　小鸿和我一样不解，问：“你说什么？”

　　小悠迎上他迷惑的双眼，一句一顿地说：“就算是男的，我，也，一，样，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