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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08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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汶川大地震那天,是我21岁生日,早上我还很开心的计划今天是不是要把大学里的死党叫出来狠狠蹭顿饭。
下午一点多,我正穿着高跟鞋准备出门,电话死命催促我,我好不容易空出手来接电话。“喂喂?”声音因忙乱而有些走调的尖锐。
“林服。是我。”
我当即愣在原地,身体里如一阵阵电流在乱窜。不是心动的感觉,而是忽然的悸动。
“你在听吗?”他关切的问,隐隐带着笑意。这是他惯常的说话的方式。
“在,你在干嘛?”彷如他还在我身边,很自然就问你在干嘛。
“在吃午饭。你呢?”声音真的很柔和,让我忘了问他这两年在干嘛,问他当初为什么不告而别。
“今天我生日,林南之,今天我生日。”有那么一刹那眼泪就不住地落下,大滴大滴的砸在我涂了粉色指甲油的手上。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他就笑了。虽然未曾看到,但他一定是很温文尔雅的在笑,嘴角弯起的弧线一定刚刚好迷晕我的视线。
“我知道。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这四个字穿过无线电的传播,轻轻触及耳膜,传遍每一根神经。
我听到了。
“林南之,谢谢!”我小心翼翼的说。并不是很开心,但很感动。矛盾得要死的心情,如开水在炉子上沸腾。
那头的他轻声的笑着。不一会就有一个甜美的女声提醒到:“南之,该开会了。”
我愣在原地。那壶开水溢了出来了,烫得我措手不及。
南之?要亲密到什么程度才会只喊名字?
“我要开会了,再见!”电话果断地被掐断了。
我只有对着嘈杂的忙音失落的说:“再见!林南之。”
两点多钟的时候,我还和一群好友泡在KTV一群人吵闹的嘶吼着,我的心思却全然不在那上面,原本的好心情全被林南之那个长途电话打搅了,我恹恹的坐在角落,听着七宝尖声的唱着《你是我心中的一首歌》,那个难听程度直让人想往沙发下面钻,好逃避这要命的魔音入耳。
四点多钟的时候,我接到了来自刘爵文的电话,我以为他要祝我生日快乐,但是他却告诉我汶川地震了,我反应迟钝的“哦”了一句,然后猛然掐断了电话。
我忽然想到,林南之好像就在四川汶川附近,他会不会有事?我拨打了他的号码,但是那头只传来“吡啵”的嘈杂声。我的心狠狠的沉了下去,连回音也没有。
哦,估计,大概,也许,指不定……
我不敢想象!
这燥热的五月天里,我却从头凉到了脚。
然后呢?我就只有昏睡在我的小出租屋里。直到刘爵文打来电话说:“林服?你怎么了?”
我沉默了许久许久,努力抑制内心悲恸的情感。
“林南之他……没事吧?”他很小心的问。
不会有事吧?
我火了,从床板上一跃而起,大叫道:“你他妈的问我干嘛?我能知道吗?你咋就不去汶川那边看看呢!别来烦我!他死了才好!”
是,他死了才好!死了我的心也就一了百了了,何必牵肠挂肚的!
我没想到刘爵文那么不禁刺激的去了汶川。
这个五月,我感觉心力交瘁,阳光晃得我眼疼。
半个多月后,刘爵文回来了,他说:“我没有找到他。”
“算了吧,他两年前能像土行孙一样消失,今年就有孙悟空的本事。”
“你很担心他。”他看着我,笃定的说。
我说:“是是是!我担心,我牵肠挂肚,我他妈的放不下他!”
当时的我手里还攥着一个酒瓶,不知怎么的脑抽筋,把酒瓶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溅起的碎片划过我的脸,火辣辣的疼。
哎!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流年不利,祸不单行,人倒霉就是喝凉水都塞牙!
我或许是那种站在青天白日下都遭陨石砸,还没等我冒烟就连灰都不剩的倒霉人士了。
刘爵文这小子估计是吓坏了,愣在原地。
“靠!还不送我去医院哪?我如花似玉的脸毁了!”
医院里,刘爵文很没德地嘲笑我:“得了吧,就你还如花似玉?看看你脸上的绷带,要是弄快黑布遮住一只眼,左手在装副钩,就一加勒比海盗。对了!还欠两撇胡子!哈哈哈哈……”
很难得的,我没有还嘴,只是简单地“哦”了一声。
他神经质的问:“醉了?”
“不,醒了。”我无力的说。倒在病床上,用没包扎的那只眼瞟向窗外,喃喃道:“毁容了好啊,毁容了好啊……”
“着邪了?”他揣着我脑袋,冰凉的右手探着我的额头,我很奇怪,他平常都温热的手怎么在夏日还这么凉。所以,抬眼给了他一句:“你是不是体虚啊?”
对于我这没头没脑的一句,他正认真揣摩。我又说:“你该买点当归、党参、黄芪好好的补补!”
他依然不知我的用意,皱着眉说:“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要吃些药?”
“吃屁!”我不满地说。
刘爵文又乐了,且笑得很夸张,说:“看来你还清醒着。”
他顿了一会儿,又一本正经的说:“要好好保重自己。”
“这话怎么说的?国家总理慰问遇难者家属啊?”
“或许他很好,你别再难过了。”
我沉默再沉默,才说:“嗯,谢谢!”
他伸手打在我的脑门上,“啪”的一声,不痛,可我呆了。
“你手怎么又热了?”
他犹抱琵琶半遮面地笑笑,没有回答我。
哦,敢情他是变温动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