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之云卷云舒》遁也

16、放下

　　殿门洞开，透进暖暖的春日阳光，深浓浅淡的光影在古色古香的楼阁里就像古画上画龙点睛的笔墨，在朦胧写意中就生动了起来。
　　隔着轻纱帷幕，云舒屏息静静看着从殿门外慢慢接近的齐远。
　　只是几日不见，齐远清俊脸颊有些微微的清瘦，脚步没有路上看到的急促，而是他一贯的不急不缓，脸色也是云舒一贯看到的淡定平和。
　　齐远袍袖一扬，宽松的随风飘动，顿感宽袍下男人的消瘦，行礼后他安然坐下请脉，一阵淡淡好闻的草药香味传来。
　　云舒看着眼前的熟悉脸庞，心脏一阵急速跳动，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亲近感是自然而生的，但却又带着复杂的思绪，想要亲近，却又害怕亲近。
　　其实刚才自己面对吴秦问题的时候并没有说实话。
　　自己之所以要赶回来，除了清舞的原因，还有潜意识中不可道明的心绪，那种卑微而急切的少女般的朦胧情怀。
　　心中总是不自觉地将齐远和张清混在一起，心里总是有着说不清的感觉，仿佛这同样的皮囊下其实也有着同样的灵魂。
　　然而这是不对的，没有谁该是谁的替身，齐远是齐远，张清是张清。
　　云舒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

　　齐远静静搭了一会脉，双目微阖，思索了一阵就道：“公主殿下并无大碍，只是有体乏劳累之象，还请公主好生将养身体，同时避免情绪过于激动，微臣开一副补气养生，安宁平息的方子，用几日当应无碍。”
　　云舒听着齐远熟悉好听的声音，恍惚中似乎又感觉张清就在自己身边，但旋即又发觉了自己糊涂的心思，自嘲一笑。
　　“殿下，如果没有别的吩咐，微臣就去开方了，微臣告退。”齐远一如既往的平和。
　　云舒看着齐远告退、转身，清癯的背影在帷幕遮盖中朦胧飘逸，仿佛就要这样消失，不由得脱口而出：“等等……”
　　齐远顿住、转身、拱手、低头，看不出真实的情绪，只是一贯镇定的身体有着不自觉轻微的颤抖。
　　“对不起。”云舒微微低头，内心有着不安酸涩的情绪在翻腾， “抱歉那天的鲁莽行为，我在绝望中做了一件让自己也汗颜的事情。我本意并不是想打扰你，所以请你原谅我。……不必再逃避我。”
　　齐远静静的听着，身体依然有些颤抖，却突然抬起头看向云舒的方向，带着一丝悲戚一丝释然。
　　“微臣并没有怪怨殿下之意，请殿下无需介怀。微臣逃避的并不是殿下……。”
　　齐远清冷的眼眸中有一种浓烈的感情欲冲破而出，眼中的浓墨深重的化不开，那挣扎的蝴蝶欲突破束缚而出，一贯平静的声音像是加上了厚重的回声般深重了起来。
　　“微臣逃避的是自己的心。”
　　齐远双眸蕴含着千言万语，就像突然明白了情爱的素衣僧人，禁忌而又挣扎。
　　“无法控制也是自己的心。”
　　云舒抬起头看向齐远的方向，那浓重的目光似乎能穿透重重的帷幕看到自己，云舒心中有着酸涩，有着无奈，有着不舍，但更多充斥心中是一种无言的感动。
　　云舒一把撩开帷幕，下床急步走向齐远，却在离他几步的距离停住，那几步的距离似乎轻而易举就能达到，却又似乎要跨越无法言喻的沟壑。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齐远。谢谢那天你的帮助。你不知道你的出现对我意味着什么，但是……”云舒莹莹双眼充盈着泪水却又强抑住不落下，努力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如风雨中依然坚强绽放的蔷薇，“谢谢你的出现！很高兴遇见你！”
　　这一刻，云舒觉得自己终于放下了很多的东西，那些属于过去的种种依恋，那些属于现在的种种惶恐。
　　云舒开始真正有了继续前行的力量。

　　面前的公主眼神坚定而诚挚，容颜依然美的让人如痴如醉，只是她身上有某种从心而生的东西让让她散发出更加夺目的光芒，让齐远甚至忘记那样美丽的容颜。
　　自从那天之后，自己心中一直有着无法对人言及的缱绻思绪，一向平静的心湖如投入了石子一般起了涟漪，从不对女子动心的自己，却对自己绝不该动心的女子有了这样的思绪。
　　于是自己努力找种种理由调开去做别的事情，拒绝来惊鸿阁请诊，以为这样就能安稳思绪重归平静生活，谁知心湖却是越压抑越沸腾。
　　但此时此刻，却又觉得或许一切都这样结束也好。
　　虽然本就没有开始。
　　齐远眼中万般情绪如滚烫岩浆般翻腾，却又被突然阖上的双眼所遮盖。
　　身体的微微颤动也渐渐平息下来，就如同火山喷发后的灰烬般死寂。
　　当他重新睁开双眼时，终于又如清澈湖水般平静，仿佛刚才的种种只是错觉。
　　他宁静的声音响起：“殿下言重，请珍重身体，切勿再过于操劳。”
　　他拱手为礼，缓缓退去，清瘦的背影在阳光下留下一个长长的影子，孤独而寂寥。

　　晚些时候，清舞和上官悠终于返回惊鸿阁。
　　清舞神色带着一丝羞涩，容颜却如同花开般娇艳，清美的脸庞上散发着光亮。
　　云舒问及清舞对于台坝王慕容青峰的感受时，清舞郡主双眸透亮的看着云舒，坚定地说：“我愿为他倾力一舞！”
　　只这一句，云舒就已经明白，台坝王慕容青峰定是清舞的良配。
　　表明自己的态度的清舞就像个陷入恋爱中的女人，时而就像在想象着什么，脸上露出时忧时喜的表情。
　　云舒坏笑着看向清舞，围绕着清舞转圈，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这是哪来的不知羞思春的女子！”
　　清舞被云舒调笑着有些羞涩，却又收敛神色，坦然的看向云舒：“殿下不替清舞高兴吗？”
　　“哈哈，那自然是高兴的，只是难得看见清舞这样的神情，自然是要围观调戏之。”
　　“那清舞也等着殿下有被围观调戏的那天！”
　　“哈哈，本公主的真命天子总会出现的，不急不急。只是现在看到清舞这么开心，本公主又有了新的行动计划！”
　　听到公主又有了新的计划，清舞郡主的神色有些呆滞，本来在一边微笑旁观的摘星和逐月顿时觉得笑容有些端不住的嘴角抽搐，就连一向淡定的上官悠那淡定的面具都似乎瞬间有了一丝裂痕，只有吴秦在一边兴奋的连道：“殿下，这次一定要派给微臣高难度的任务！”
　　“殿下，您请先说计划吧！”上官悠淡定出来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看向似乎哀鸿遍野的众人，云舒笑眯眯的看向大家，美丽的大眼睛有着狡黠的光彩，语气欢快的宣布：“本公主要执行的是庆祝清舞未来美好生活的狂欢计划！”
　　殿内众人松了一口气，又重新轻松的的听着云舒继续说着。
　　“本计划由惊鸿阁全体人员共同参加，不分尊卑，包括此刻在内殿外的所有宫人。”云舒一把将殿门打开，却意外的发现在殿外佝偻着身体等候着的射日公公。

　　“殿下，奴才违背殿下的意愿去请太医，还请殿下责罚！”
　　射日公公在云舒面前不卑不亢的跪倒，上半身全部趴下，佝偻的背看上去有些苍老。
　　云舒在射日公公头顶沉默着，气氛一时有些僵硬。
　　云舒严肃说道：“本公主是要好好考虑下怎么罚你！”
　　“殿下怎么惩罚奴才都行，就是别将奴才赶出惊鸿阁，老奴实在是舍不得离开您。”
　　“不将你赶出惊鸿阁本公主实在难消心头气。”
　　“殿下，请原谅老奴一片忠心为主的赤忱之心！”射日公公倔强伏地，只是眼角有些湿润。
　　“可是本公主觉得赶你出去便宜你了，所以决定……”云舒顿了一顿，射日公公身体有些僵硬。
　　“决定留你下来继续被本公主使唤！”射日公公抬起头有些吃惊的看向微笑着的云舒，一贯抿着的严肃嘴角也微微张开。
　　“只是……”云舒微笑着弯腰双手将射日公公郑重扶起，脸上的神色又重新严肃了起来，真诚的说道：“只是如果本公主有任何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公公耐心劝导，而不是私自行动。如果还继续这样下去，或许惊鸿阁真的再也留不下公公了。”
　　射日公公宽慰的看向公主，眼眶微红，似乎觉得这位公主殿下终于真正成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