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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青木的想法 ...

  •   林漠像往常那样,将车停在一处断墙旁边,拎着一盒新鲜的绿豆糕步伐轻快地朝那栋旧楼里走。
      绿豆糕几乎没有什么重量,深绿色的糕点被装在透明的盒子里,上面雕刻着精巧的图案。他今天在街上巡逻的时候,看到很多人在一家糕点铺排队。他自己是不喜欢甜食的,然而那时心里却想:这个幼鹭喜欢吃。
      他年轻的时候性格乖戾,行事狠毒乖张。如今年纪大了,骨子里倒有了一些温情的东西。看到幼鹭在他面前委曲求全,他心中竟然会有一丝不忍。
      幼鹭是个乖孩子,林漠心想,他愿意和这样一个乖巧的孩子度过后半生。何况幼鹭似乎也不讨厌他,昨天因为吃了巧克力,还对自己微微笑了一下呢。
      林漠心中微熏,有些心不在焉地站在门口,掏出钥匙开门。他的戒备心早已经松懈下来,根本没有注意到门锁上的一点划痕。推开门后,迎面看到幼鹭侧倒在地上背对着他,痛苦地呻吟,地上和牛仔裤上有大量的水渍。
      林漠是做过父亲的人,他立刻就断定是羊水破了,他冲上去想把幼鹭抱起来,嘴里宽慰道:“幼鹭,是我,别怕,我送你去医……”
      这句话并没有说完,他的脖子被一根极细的锁链死死缠住,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怀里的人并不是幼鹭,而是穿着幼鹭衣服的青木,青木行动敏捷地跳到林漠身后,咬着牙揪住那根锁链,那是沈越送给他的项链,硬度很高。
      林漠一张脸因为缺氧变得紫红,他挣扎着,猛然抓住青木的头发,往身前拽。青木并没有被拽动,头发连着头皮被血淋淋的扯了下来。
      青木因为这疼痛的刺激,更加疯狂,一道血痕顺着眉心流下来。他用膝盖猛提林漠的后腿,迫使他跪下来,然后大声喊:“夏幼鹭!出来!”
      幼鹭穿着单衣,怯怯地从门后出来,两人的打斗十分凶残,他看得胆战心惊,然而心中却明白,今天若是林漠不死,他和青木就要死。
      “把桌子上的花瓶拿起来。”青木大声喊,手上被项链勒出了深深的伤口,鲜血一滴滴落下来。
      幼鹭双手拖抱着花瓶地底部,与林漠面对面望着,林漠跪在地上,面容扭曲,然而在看到幼鹭的时候,眼神有一瞬间的安静,好像要说什么话。
      “哗啦”一声巨响,白色的花瓶在林漠的头顶开了花,碎片纷纷落在地上,林漠的头上被砸出一个窟窿,鲜血汩汩冒出来,他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青木喘着粗气,脱力地坐在地板上,一边笑一边骂:“操,这老畜生。”
      幼鹭愣愣地站在原地,林漠头上的血像蜿蜒的小蚯蚓似的流过来,与自己的拖鞋交汇。满地都是散落的花瓶,有几片还沾染了一点血迹。林漠侧躺在地上,脸上渐渐没了颜色,眼睛也渐渐地变成了模糊的玻璃色。
      幼鹭此时竟然不觉得害怕,他蹲在地上将林漠的身体摆正,摸了摸逐渐变冷的脸,心中一片茫然,就这样死了吗?
      “看不出你文文弱弱的,下手比我还狠。”青木赞叹,同时脱了羽绒服扔给幼鹭,用难得的柔情声音说:“去外面等着我,我把这里收拾干净就送你回家。”
      幼鹭看看林漠,又看看青木,终于抱着羽绒服走了出去。
      刚走到楼道里,就被一阵冷风吹得直哆嗦,幼鹭在寒冷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欣喜。
      竟然真的出来了。
      他飞一样地跑出去。
      外面天气阴沉,地上还散落着零散的雪,远处林中的风尖叫着吹过来。幼鹭觉得自己是一个大气球,肚子里装满了陈旧污浊的空气,他对着远处的树林和田野大声喊:“喂——”“我——要——回家啦——”……
      乱七八糟地喊了一堆,嗓音热辣辣地直冒火才停住,他在雪地上打了几个滚,又把脸埋在雪堆里,眼泪落下来,在雪上融化出几个小洞。
      过了一会儿,青木一脸淡定地下楼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巨大的皮箱。将断墙处的破车开出来,独自一人将箱子放到后备箱里。然后坐在驾驶位置上,对幼鹭道:“别疯了,快进来。”
      幼鹭跳上车,忽然发觉这是林漠的车,十分不安地说:“我们杀了他,怎么还敢开着他的车出来。”
      “放心啦。”青木十分自信:“这辆车是林漠的作案工具,他会比我们更加努力地抹干净这辆车的来源。你现在要担心的,是如何跟夏野解释你肚子里的孩子哦。”青木调皮地说。
      “他会很喜欢这个孩子的,就像喜欢我一样。”幼鹭冲他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又担忧地说:“你是怎么清理现场的,我们刚才好像杀人啦,这是犯罪吧。”
      “你知道我是谁吗?”青木微微仰起脸,露出一个帅气又自信的笑容。
      “千羽的哥哥呀。”幼鹭天真地回答。
      青木心里恨恨地想:我可以完美的犯罪艺术家啊,我杀了那么多人,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过,要不是主动暴露尸体,那些命案一辈子也不会告破。
      “你放心,我很擅长清理现场的。”青木对幼鹭露出狡黠的一笑。将车子停在市中心的街口。
      “就在这里分别吧。”青木为幼鹭打开车门,帮他把围巾掖进羽绒服里:“夏先生一直在等你,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取消对林漠的监视只是计划的一部分,实际上,他想你想得要疯了,真是个痴情的男人啊。”
      幼鹭把通红的脸埋进围巾里,睁大眼睛看着青木,对他充满了好感:“青木哥哥,你来我家吧。”
      “下次吧,今天有急事。”他无意间扫了后备箱一眼,然后坐进车里,对幼鹭摆手:“路上小心,别再被坏人拐跑了。”
      幼鹭目送他离开,从这里到自己家,只隔了一条街。幼鹭坐在公交站牌的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身上穿着宽松的羽绒服、破旧的牛仔裤和拖鞋,头发已经几天没有洗了。他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就这样见夏野。
      但是,夏野肯定不会介意的吧。幼鹭步伐轻快地回了家,在小区里遇到熟悉的人,别人问他是不是外出旅游了,幼鹭含笑敷衍了过去。站在自己家门口,他在门口的垫子里找到了备用钥匙,几次将钥匙对着锁孔,因为手抖而失误。
      他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打开门进去,屋子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幼鹭砰砰乱跳的心安静下来,有些失落,同时也松了一口气。他刚才紧张的要窒息了。

      屋子里十分整齐,桌子和地板上落了一层浮尘,看起来像是一个尘封许久的屋子,幼鹭忽然担忧夏野已经不在这里住了。
      他打开夏野的卧室,果然床上空荡荡的,也是许久没人住的样子。幼鹭心里凉了一半,满心的热情都被浇灭了。他失魂落魄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想起自己还着臃肿的衣服,他想回自己的房间。
      自己的卧室居然是虚掩的,幼鹭推开门,立刻惊讶地屏住了呼吸。
      房间里窗帘低垂,光线昏暗,窄小的单人床上躺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男人的脸颊和身材都十分瘦削,双眼紧闭,眉宇间露出一种英挺之气。
      因为床小的缘故,他的手和脚都伸到了外面,显然是睡得很不舒服,旁边的桌子上放着烟灰缸、茶杯、手表、手机等私人物品。他显然已经在这里屋子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幼鹭坐在他身边,听到了他在睡梦中不安的呼吸声。他眼圈一热,眼泪从脸颊上落下来。
      幼鹭脱了外衣,小心翼翼地蜷缩在夏野身边的位置,把头抵在夏野的胸口,依然是很心安的温度。
      夏野睡得不安稳,身边的一点微小声音使他惊醒,他翻了个身,感觉自己压在了一个软绵绵的物体上。
      “爸爸,你压到我的胳膊了。”幼鹭红着脸推开他:“还有我的头发……”
      夏野倒吸一口冷气,睁大眼睛望着他。
      幼鹭从床上坐起来,像是在等待夏野的拥抱似的,歪着头看他:“我回来了呀。”
      “我不是在做梦吧。”夏野嘀咕着,眼神有些茫然。
      幼鹭张开双臂,像夏野扑去。夏野重心不稳,两人一起朝后倒,几乎跌下床。夏野忙用手箍住幼鹭的腰,感觉到怀里柔软的身体,他这才渐渐回过神来:“夏幼鹭,真的是你吗?”
      幼鹭趴在夏野的胸口,笑着说:“是我啊,千羽的哥哥青木送我回来的……”
      夏野推开幼鹭,翻身站起来,大声训斥:“你这些天跑到哪里去了?!”他眼圈有些红,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别的原因。他气喘吁吁地瞪着幼鹭,随后走到床边,刷拉几下拉开窗帘,外面的光线照进来。
      “过来,让我看看你。”夏野声音有些沙哑。
      幼鹭走到他身边,仰着头摸着他的脸低声说:“你不要难过了。”
      “你是、真的回来了吗?”夏野在阳光里抚摸着幼鹭的脸颊,忽然觉得眼睛要流泪了,急忙把脸埋在幼鹭的肩膀处,因为担心会被幼鹭笑话。
      "你这个小混蛋,我要杀了你。”夏野紧紧地抱着他,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说:“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一步也不准出去!”
      夏野将幼鹭抱起来,放在窗台上,微微仰着脸看他,好像在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幼鹭,然后露出一副傻气的笑:“你真的回来了,太好了。”
      幼鹭低着头,被夏野看得很不好意思:“爸爸,让我下去。”
      夏野揽着他的腰,觉得幸福得有些炫目,故意逗他:“只是撒娇可不行哦。”用食指怜爱地掠过他的嘴唇。
      幼鹭抿了抿嘴,俯身用嘴唇亲吻夏野的眉心,然后是眼睛、脸颊、鼻子,他深吸了一口气,小声说:“你抽烟了吗?”
      夏野有些抱歉地笑,用脸颊磨蹭着幼鹭,低声说:“抽了一点。”幼鹭把脸转向别处,夏野追逐着他的嘴唇:“咦,嫌弃我了吗?好难过啊。”

      青木雷厉风行地回到沈家,大皮箱在地上嘎达噶啦地响。他打开房门,正看到沈越拿着风衣和帽子准备出门。
      “啊,是大英雄回来了。”沈越十分高兴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刚才夏野给我打电话说,幼鹭被你带回来了,你可真是太厉害了,我要收回之前对你不友善的言辞……”
      “让让。”青木十分冷静地推开他,直奔沈越的实验室,推开厚重的大门,他把箱子平放,解开两端的扣环,然后拉开拉链。
      “哈哈,这是给我的圣诞礼物吗?”沈越站在门口,一手拿着帽子,十分潇洒地笑,这笑容绽开之后,突遇冰霜,立刻僵硬了。
      “这他妈的又是什么东西!”沈越暴躁地喊:“你从哪里捡来的?”
      “你过来看啊。”青木平静地招呼他。
      巨大的箱子里,躺着一个呈对折形状的人,满头满脸都是血。从这个折叠刀般的姿势来看,这个人一定是死了。
      青木将手放在死人的腋下,将他从箱子里拖出来。然后平放在地上。
      “我要这个人的身体。”青木简短地对沈越说。
      沈越坐在地板上,虽然地上的人脸上全是鲜血,但沈越还是认出了他是谁。要说沈越的思维还真是异于常人,他几乎在一瞬间就接受了林漠被人杀死的事实,然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你要选择他的身体?”沈越觉得匪夷所思:“你不是恨他吗?”
      “可是,他的身体是最适合我的呀。”青木坦然说。
      青木说的倒是没错,林漠的身体素质以及生理年龄和青木的性格十分吻合,两人之间的相同点太多了。
      “但是……”沈越犹犹豫豫地:“你不会有心理障碍吗?以后以林漠的身份活着。”
      “只是皮囊而已。”青木毫不在乎:“我不像你那样有严重洁癖,对我而言,实用效果才是最重要的。
      “哦……”
      “所以你看看这身体还能用嘛?”青木催促他。
      两人动手把地上的身体搬到手术台上,沈越查看了头顶和脖子上的伤口,放心地说:“还好,没伤到骨头。”
      两人忙了一下午,清理了那具身体的所有创面,并用电击复苏了心跳,大脑则因为缺氧太久,彻底死亡了,沈越把它放进玻璃罩里,打开呼吸机帮助这具身体新陈代谢。
      青木给沈越递毛巾擦汗,踮着脚尖凑近玻璃,急切地问:“这就好了吗?”他看到旁边的心电图已经有了稳定的起伏,不由得赞叹沈越有起死回生之能。
      沈越微微摇头,他并非医术高明,而是有全世界最贵最先进的科技。这种技术并不算高超。很多年前某国的超级富翁为了逃避高昂的遗产税,在临死前要求将自己的心脏放在机器中保持跳动。因该国法律对死亡的定义是心脏停止跳动。故该富翁的身体虽然死去几十年,但在法律上依然是活人,因此国家无法对他征税。
      天已经傍晚,沈越躺在阳台的长椅上休息了片刻,他渐渐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刚刚帮助一个多重人格障碍的杀人犯隐藏了尸体。
      青木在房间里换衣服化妆,过了好一会儿才推开房间走出来,他穿着红色的束腰长裙,发髻高高挽起,左耳带着一枚耀眼的钻石耳钉。
      他经常为了杀人而扮成女人,今天第一次为了别的原因。
      沈越在逆光中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使青木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佯怒:“看毛啊,出去吃饭啦!”
      他们和夏家父子约好了晚上出去吃火锅。原本今天是个大团聚的好日子,但是沈越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实验室里还躺着林漠的尸体,身上的毛衣袖口还蹭上了一些血迹。沈越忽然觉得自己在向看不见的方向坠去,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厌恶。
      沈越从阳台上取了衣服,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青木:“以后有什么打算?”
      青木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那张一直阴郁暴躁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迷茫笑容:“唔,我还没想好呢,嗯……我在千羽的课本上见到热带雨林,我想去那里。”
      沈越点点头,心想:赶紧滚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青木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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