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罗日记》端木圆

2、第一部:帝都岁月

　　帝历202年9月11日阴帝都华拉斯
　　在经历了一整夜的辗转反侧之后,这个决定我未来的日子终于还是来临了.很难形容当我起床时是怎样的一种心情.也许是兴奋,也许是紧张,总觉得心里好像装了许多事,可又说不出究竟是什么.之后的洗漱,更衣,进餐,出门一切都是如此的匆忙,匆忙到我几乎连细节都记不起了.很早就听说过帝都有"三多",既所谓的"人多,车多,雾多."头两样之前我都已有所领教.至于大雾我是直到今天才真正见到.的确是名不虚传啊.从车窗看出去就是白茫茫一片.街上的马车与行人几乎只能通过声音去判断前方道路的状况.不过感觉上他们对此好像早已习以为常了.这恐怕也算是帝都的一大特色吧.
　　不知是因为大雾的原故,或者纯脆只是我的心里作用.马车走的十分缓慢,如果不是车轮与地面上的石子因为触碰而使车厢产生一阵阵颠跛的话.我几乎无法确定马车是否在移动.从驿馆到考场这段本身并不太远的距离,我感觉就好像走了几个月一样.可无论怎样最终我还是准时到达考场.此时在宫内院门外早已聚集了众大的车马人流.从各处赶来应考的贵族子弟就有上百人,加上众多的随员少说也有近千人.规模之大确实出乎了我的预想.不过这也怪,对于众多贵族子弟而言成为龙禁卫不仅是一种荣耀,更是一条踏上仕途的捷径.许许多多的前人正是由此而飞黄腾达,最终进入帝国权力的中心.对于那些权贵而言他们当然希望自己家族的辉煌能借此得以延续.而对于那些家道已中落的贵族后代和我这样通过东征而获得巨大财富并借此得到爵位的"新贵族"们来说这无疑是改变自己命运最有效的方法.也正因如此对于今天的考试大家都十分重视.整个考试过程中气氛始终显的有些紧张.而我的心情也多少变的有些忐忑不安.幸好一切进行的还比较顺利.上午的骑射,下午的文笔还有最后的礼仪考试我几乎都没遇到什么大困难.之前夏洛特男爵教给我的那些技巧的确是派上了大用.那些主考的官员对我应像也很好.当然我也明白这并不代表从此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这些都只是细节而已.毕竟龙禁卫不同于近卫军,这更多的是一种身分的象征.因此相对于能力而言,家世与背景在这里才是最关健的.而这恰恰是我最大弱项.现在我也只有期望夏洛特男爵的人脉能为我提供一些帮助.能做我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也只有祈祷众神保佑了.
　　回到旅馆时天已经开始黑了,尽管才刚到9月,但帝都的傍晚已开始有了一丝丝的凉意.这让在南方长大的我感到很不适应.在来到帝都后这是我内心中第一次感到了陌生与孤独.我竟然开始有些想家.高大的钟楼,金黄的麦田,美丽的嘉娜,还有格郎太太那鲜美的鸡汤.想起这些我心中总是感到一种莫名的温暖.可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侯,在录取名单公布之前的这半个月中.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耐心的等待了.究竟会有怎样的未来在前方迎接我呢?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时间不早了,未来是怎么样的,我无法预知.但眼下我所要做的就是收起那些复杂的思绪,安静的进入梦乡.去迎接明天的来临.仅此而已.

　　帝历202年9月14日雨帝都华拉斯
　　已是来到帝都的第七天了,虽然已是深夜了,但我却根本无法入睡.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使我的心绪久久无法平静.我甚至于不能用文字来表述所发生的事.当时我为了疏缓等待龙禁卫考试结果的紧张情绪,瞒着霍姆斯溜出了驿馆.当身着便装的我走的拉法尼集市的边缘时,印入眼帘的完全是一个我十分陌生的群体--乞丐,对,就是乞丐.虽然这并非我第一次见到他们,可那种场面依旧令我感到震惊.街道两旁,乃至于台阶与屋檐之下到处都能见到他们的身影.一个个蓬面垢首,衣衫褴缕，见到路人便蜂涌而上，伸手乞讨．脸上，身上满是泥泞与污垢，臭气熏天令人颇为厌恶．而更多的则是一些老弱病残，他们虚弱的连乞讨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一个个如同死狗般的瘫在路旁，甚至你不注意的话几乎不能确定挡在自己脚边的这堆东西竟是个人．其中一个小女孩引起了我的特别注目，她看上去大约只有六，七岁，长期的营养不良使她看起来是如此面黄肌瘦，虚弱的几乎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到．可与此形成鲜明对比却是一双如同天鹅绒般美丽的眼睛．那眼神是如此清彻与动人．令人根本无法拒绝，看着她在风雨中不住颤抖的身躯，我心软了．可身上的钱大多已花在集市上了，最后我翻遍全身的口袋只剩可怜的十二个金奈尔了．于是我只好有些惭愧的把其中的十个金奈尔放在了她的手上．可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女孩见到这些钱，眼中散发出的竟是如此惊讶的眼神．她好似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正当我被她这种奇怪的神情弄的不知所谓时，她忽然猛一转身，扑到一旁一个无比虚弱的老人的身旁．老者被一件几乎已只能被称为破布的袍子包裹着,裸露在外的四肢枯瘦的如同干尸.那是她的祖父,我无法形容当时所看到的景像,一个之前还几乎垂死的老者在看到那十个金奈尔时,整个人就如同复活一般.也许他已太久没见到过这么多钱了.祖孙两人激动的抱头痛哭,对他们而言这哪里是什么金钱,这就是生命,就是他们的明天.
　　假如事情到此就能告一段落,那无疑会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可一切并没有这样发展,之后所发生的是我做梦都未想到的,周围其他的乞丐见到小女孩手中的金币,神色立刻就变了,眼神中透出野兽般贪婪的目光,他们如同饥饿的狼群般围垄了过来.终于其中一个人最先伸手去抢夺金币,接着是两个,三个......他们就像一群疯狗般扑向了女孩与老者.一时间只听见惊叫声,打骂声,哀求声,以及钱币落地的金属撞击声...
　　当时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我被震惊的呆立在原地,过了很久方才反应过来,我立刻冲上去想拉开那些人,可却根本无能为力,那些事才还奄奄一息的人们不知何时竟变的如此力大无穷,在他们眼里只有那些金币,好似没有任何事能阻止他们一样.等我被从人群之中拖出来已是巡警赶到之后了,在黝黑的铁棍之下乞丐们才有如牲畜般被驱散了.泥泞的街道上只剩下老人那已冰冷的尸体,而身下则是他那可怜的孙女,老人用自己最后的生命保护了自己看来最重要的东西.而对这所发生的一切,周围的人们全都留露出冷莫的目光.最后小女孩被巡警架离了现场,那双美丽的眼睛已变的如同死灰,她将被送进孤儿院,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我不得而知.而她的祖父则只能被扔在冰冷的雨里等待野狗来为其送葬.而这改变了人们命运的仅仅是十个金奈尔,还不够上流社会一局台球的赌注.当我为此去责问一个看上去是位警官的人时,等待着我的却是这个胖子冰冷而鄙夷的眼神,他先是问我:"你不是帝都人吧?"语气显得无比高傲.这突如其来的问话使我一时之间竟楞在了那里,看到我脸上的表情,他得意的笑了笑,然后说出了一句有生以来令我最为震惊的话:"你肯定不是本地人,帝都人才不会对这种事少见多怪.毕竟这种事在帝都每天都会发生."
　　之后所发生的事,我已根本记不清了.当我懵懵懂懂的回到驿馆时已是傍晚了,我根本没理会因为少主走失而提心吊胆的霍姆斯,冲进房间一头栽到在床上.对于今天所发生的一幕幕我都觉的是如此不可思议,但那确是真实发生的.这就是帝都吗?这就是我寄托了梦想与未来的的地方吗?在那成群的贵族与军官之外还生活着那样的一些人,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之外还有那样阴暗肮脏的角落.我所知道的帝都真实吗?
　　窗外的雨已停了,可我的心却依旧感到阵阵寒意.但愿当我明早醒来会发现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不,这必须是梦.不然的话那一切就太可怕了.

　　帝历202年9月19日阴帝都华拉斯

　　连续多日的降雨今天终于告一段落,天空虽然依旧阴沉,但已没有了之前那种压抑的感觉了.因为那场令人不愿想起的"恶梦",加上回程时又淋了雨.结果导致我狠狠的大病了一场,幸好在莱昂大夫的悉心诊治之下，现在终于是有所好转．虽然身体已逐渐回复，但我的心却依旧难以平复．
　　这几天在病中，我想起许多过往的事．以前虽然也经历过一些挫折，但我总认为那是因为自己还太小，只要我真正长大了，继承了家族封号，重掌家业那一切就都能解决．可事实真的是如此吗？经历了之前那场恶梦，我开始重视这个世界．也许以前自己真的太肤浅，也太天真了．在这片土地上还有太多我所不了解的人与事，并且在他们面前自己竟是如此渺小而无力．那难道就这么放弃吗？
　　不行，费罗家族的子孙不能这样就消沉下去．父母的荣耀，自幼的梦想，还有我必须夺回的家业，这些难道就这么放弃了．也许比起那对祖，孙我是幸运的，身为贵族也许我可以做更多事．对，只要我能爬的更高，变的更强．应该就能超脱命运之外，到那时也许就能帮助更多人．对，就是这样．
　　无论最终龙禁卫的考试结果如何，我想自己应该还要留在帝都．虽然这座巨大的城市并没有之前以为的那样美好，但在这里我应该能学到许多东西．感觉好像只在这片天空下才有我真正要寻找的．
　　看来等完全康复之后，我应该去找男爵商量一下．在他那或许能得到一些不错的建议．

　　帝历202年9月21日晴帝都华拉斯

　　大病初愈,心情依旧有些复杂,毕竟想忘记那段"恶梦"般的回忆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身体状况却已好了许多,饮食也渐渐增加了.这可让霍姆斯高兴坏了,之前他一直因为没能照料好我这位少主人,而陷入了巨大的自责之中.这些天他几乎一直守候在我身边,精心照料寸步不离.假如没有他的照料,恐怕我也不会康复的这么快.不知从何时起,霍姆斯对我而言已不再只是仆人,而更像是家人.自从双亲去世后,也只有他才会带给我家人般的温暖.也许今后我真的不应该让他再担心了.
　　下午,男爵大人来探望我,带了许多礼物,当然也少不了一番嘘寒问暖．虽然我也明白这其中多少带着些贵族间的虚伪客套，但目前在帝都我唯一可以依靠的恐怕也只有他了．期间我与他谈了想长久留在帝都的想法，对此他表示了支持，并承诺会给予我必要的一切的帮助．从他那里我也了解关于龙禁卫的选拔进行的并不顺利，今年有不少显贵的子孙参与角逐，其中甚至还有＂四大家族＂的成员．虽然有男爵上下活动，但身为地方小贵族，除了大笔财富外又并无太大的后台．这样的我当选的机会实在是不大．为此男爵动员我应该尽快去拜访几位有影响力的人物，毕竟现在形势还不明朗，也许我还有还转的余地．
　　送走男爵后不久，从楚申运来的后续财物就到了．虽然我那贪婪舅舅根本不愿见我成为龙禁卫，但在表面上他还是对此表现的很支持．甚至还同意我为上京动用家中今年所有的地租．多么慷慨的举动，虽然这比起我理应继承的不过是九牛一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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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