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甲玫瑰》王克克

2、十年后的回归

　　李志民醒过来的时候，头还是一抽一抽的疼。不要看表，他就知道是早晨六点。十年了，每一天都是这样，即使已经脱离军团十年了，每到这个时候，他还是会像一个战士那样醒来。尽管他已经不是战士了。
　　昨夜的宿醉让他很难受，坐在沙发上，心脏不规律的乱跳。不能再这样喝酒了，该找个老婆了，老妈的唠叨又在脑子里回放了。其实他何尝不想呢？可是每次想到老婆，他都会想起十年前的最后一战。铺天盖地的火力覆盖了整个飞船基地，每个人都在奔跑，惊慌失措的他被那个女孩塞进唯一的逃生舱，女孩对着舱门深情地一吻，就被强烈的辐射化为一滩血水……
　　每一次都是这样，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幕。
　　战场归来，李志民第一次动用家里的关系，把自己弄到退伍军人安置中心，当上了安置中心主任。尽自己的力量帮助战友，这是他的责任。
　　战争结束，“怒火”佣兵军团承担了战败的责任。整个军团解散，劫后余生的军人由政府安置。他亲身经历了那个绝望的时刻，地狱归来的军人们，抱成一团，痛哭流涕。为了他们失去的战友，为了被践踏的荣誉，为了解散的军团。
　　军团是大家的家，那一刻，所有人都成了孤儿。
　　随后一年，整整一年，陆陆续续归队的，从战俘营被释放的，还有从医院康复的军人，都经过安置中心，回归了社会。随即的三年，安置中心和联邦卫生部合作，重点解决伤残军人的医疗和战后心理干预。那些日子，忙忙碌碌的生活让他有种虚幻的充实感。
　　他一度认为自己已经摆脱了，可是……当一个人独处，他还是会想起血肉横飞的战场，那个噩梦般的场景。自己的恋人，就那么死在自己面前，化为血水。这几年，他沉迷于酒精，过的昏昏噩噩，犹如行尸走肉。在外人眼里自己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李家少爷，只是大家不知道，自己已经腐朽了。
　　一周前，联邦大星河边界巡逻队发现一架残破的机甲，里面是两个野人。确切的说，是一个女人和她的孩子——一个九岁的小男孩。巡逻队以为她是偷渡者，可那个女人的回答让巡逻队大吃一惊，她是怒火佣兵团的军人，从斯拉夫星系，穿过大星河，一路远航回到联邦。
　　没经过空间门，用一架破烂机甲，穿越大星河！还是一个人，不，还带了一个包子！要不是那个女人的机甲智脑上有完整的航行记录，准会被当成疯子。
　　那个女人随后的一句话让大家都惊呆了，她是怒火佣兵团，隶属第七机甲联队的战士。
　　第七机甲联队？！
　　她难道不知道第七机甲联队已经全军覆没了吗？
　　这个女人是军人，谁都知道怒火佣兵团是联邦的开路先锋，是国防军的精锐翘楚；这个女人不是军人，谁都知道怒火佣兵团是斯拉夫战争失败的替罪羊，已经被解散了。
　　当女人被送到安置中心的时候，国防部军人服务中心的人满怀歉意的对自己说，给你送去个大麻烦，抱歉了。
　　麻烦？确实。战争结束十年了，佣兵团已经被人们忘记了，居然冒出个非正规现役军人，确实是大麻烦。
　　可是，李志民忘不了撤退的那一刻。无数佣兵团的军人丢弃了武器和尊严，仓皇逃出斯拉夫星系。一支舰队逆向而行，第七舰队，第七机甲联队勇敢的迎向追兵。
　　第七联队掩护军团！在公共频道里，第七舰队骄傲的宣布。
　　接下来的三天里，第七机甲联队与追兵昼夜苦战。几十次交锋击溃了对方无数精锐的机甲战队，他们挡住了三十倍的敌人，为军团赢得了七十二个小时。
　　最重要的七十二小时。
　　得到喘息机会的佣兵团丢下全部装备，却逃回了大部分人员。而被敌人围攻的第七联队死伤惨重。据说，只有一艘船逃出包围圈——“不死鸟”号带着第七联队的残兵，最后一个撤出了战场。
　　据说，在返航的途中，“不死鸟”号遇到敌人的截杀，坠毁在大星河的边界。第七机甲联队，全灭。
　　战后，怒火佣兵团解散了，可是大家没有忘记第七联队。在佣兵团原址，有一座不起眼的铜碑，是第七联队全体官兵纪念碑。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一行字。
　　“第七联队掩护军团——1:30”
　　现在，传说中的第七联队居然有幸存者，还是这么特别的幸存者。李志民笑笑，麻烦？他喜欢这个麻烦。
　　她叫什么来着？苏安琪？还有那个小包子？苏小满。
　　三天前李志民约见了苏安琪，那个女人确实是麻烦。她就那么坐在那里，不说话，说一句话就能噎死你。一口一个军事秘密，滴水不漏。他只好重新申请，从佣兵团的原始资料查起。
　　所以才是今天。
　　这三天，那个女人就在安置中心对面的公园安家，吃饭是自己给的免费餐券。她倒是安之若怡，可是自己受不了啊。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得说他李大少欺负孤儿寡母啊。
　　看看传来的资料，李志民的脸抽抽了，欺负？谁能欺负了她。
　　花一个小时洗了个澡，重新换了身衣服，吃过早饭，李志民感觉自己是真的活过来了。安置中心清闲的可以养鱼，今天，全部工作，也是唯一的一项工作就是安置苏安琪。
　　今天我可是有备而来，接招吧，女人。
　　苏安琪进办公室的时候，刚刚八点整，她知道安置中心的主任在等她，所以一上班她就来了。
　　这个李主任很怪，吃住在办公室。白天睡觉，夜里就出去喝酒。每天早晨六点就醒过来，洗一个小时的凉水澡。就是这样，她还是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一股子腐败的味道。不像某人，几个月不洗澡还是很好闻。
　　她猛地摇摇头，胡思乱想些什么啊？今天最重要的，就是把自己的，还有孩子的身份卡办下来。最好能把佣兵团欠自己的军饷也拿到手。三天了，她和小满都睡公园，领免费餐。自己倒是没什么，就是亏欠了小满。
　　“请坐，苏安琪中士。”李志民看着眼前的女人，一身旧军服，还是国防部的人给的；乱蓬蓬的明显是自己用军刀修剪的头发；平静而憔悴的面孔，却有异常明亮的眼睛。还有她的孩子，那个高高瘦瘦，一脸沉默的小男孩，眼神里的凶光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上过战场的老兵，沾满血腥的戾气浸染，才特有的眼神。
　　这两个人，难安置啊！
　　“苏安琪中士，抱歉让您久等了。您知道，佣兵团解散使得我们的记录都丢失了。而您的守口如瓶，更是给我们的工作带来很多困扰。不过，今天早晨，国防部把您的服役记录发过来了。我们可以正式进行安置。你没有异议吧？”李志民看着眼前的女人说道。
　　“没有。”苏安琪说。
　　“您的孩子真可爱。”李志民看了一眼孩子，说。
　　苏安琪看看小满，他正一脸警惕的盯着李志民，怎么也够不上可爱。
　　“能借我一副耳机吗？我的孩子有轻度的自闭，不能离开我。”
　　李志民把自己的耳机递过去。轻度自闭？笑话！从一出生就被关在机甲里面穿越星河，除了妈妈就没见过人类，整日打交道的是蛮荒星球和凶残的魔兽。这样的日子过十年，轻度自闭？骗鬼去吧！
　　接过耳机，苏安琪给小满戴上，连上智脑，选了几个舒缓的音乐。小孩子立刻流露出惊奇的表情，安静了下来。
　　“这样就不会打扰到我们了。”苏安琪说。
　　李志民笑笑，这个女人就是聪明。
　　“中士，您不介意我开始录音录像吧？这是规定。”
　　“要是规定就不介意。”
　　“那好，我们开始吧。”李志民调整一下位置，打开自己的智脑。对这个神秘的女人，他很好奇。看到国防部传来的记录，说实话，他可是震惊了一会的。
　　“我们先来确定几件事实，苏安琪中士，您是马克龙星系人，十六岁参加怒火佣兵团，斯拉夫战役前，您就服役六年了，是吗。”
　　“嗯。”对于这样没有营养的对话，苏安琪一向是能省就省。
　　“您曾经十一次立功，十九岁就升任第七机甲联队军士长，一直担任机甲教官的职务？”
　　“嗯。”老黄历了，苏安琪宠辱不惊，没有反应。
　　“服役期间，您参与多次军队斗殴，故意伤害，破坏武器，战场抗命，武装抢劫，盗窃和倒卖能量核心，涉嫌走私……”李志民满意的看到苏安琪万年不变的棺材脸变色了。
　　苏安琪不安的摸摸小满的耳机，确定他什么也没有听到。对李志民耸耸肩，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
　　李志民心里笑笑，这个女人终于表情生动了一些，还以为她面瘫呢。
　　“所以在斯拉夫战役的最后阶段，您的军衔是中士，是吗？”
　　“是的。”苏安琪说。
　　“好吧。您能谈谈最后一项任务吗？国防部没有这方面的记录。”李志民满怀希望的问，三天前就是卡在这里。
　　“对不起，这是绝密。”苏安琪像三天前那样，有礼貌，却坚定地拒绝了。
　　“中士，我想告诉你的是，按你的军衔，我很难给你什么好的安排。要是你在最后的军事行动有所表现，我的意思是……”李志民着急的说。
　　“我解释过，那是绝密任务。任务是佣兵团指挥官孟天明将军下达的，我也只能对孟天明将军汇报。”苏安琪平静的打断他。
　　“可是孟天明将军一年前死了。”李志民说。
　　“那……太遗憾了。”苏安琪慢条斯理的回答，嘴角带着一丝丝笑。
　　嘲笑我？李志民怒了。又回到三天前了，这个女人，苦头没吃够吗？她怎么不知好歹呢？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算不算神展开？我的速度快吧？
我是厚道人，从来不拖不注水。
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