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仙骨》徐超群

30、第三十章

　　御书房。

　　静寂无声。

　　萧煜神态自若挥墨作画，黑发金明珠冠束起，明黄袍子温润晃亮，眉宇间的冷戾让人无法直视。
　　他将夏楚枫召进宫中，却又沉默以对。
　　夏楚枫扬袍起座，指节分明的手指细细把玩着手中的折扇。

　　诡异的气氛。

　　直到日头行至中——

　　他已隐隐有了不耐。
　　“皇上宣微臣前来所谓何事。”

　　“曲州灾民暴乱，瘟疫肆行，二弟应有所耳闻。”
　　萧煜搁置手中墨笔，唇角微勾，像是这会儿才终于意识到御书房还有他宣旨召进宫中的夏楚枫。

　　“皇上已派八弟前去镇压。”
　　他同样收起手中的折扇，二人目光相对，诡谲难辨。

　　萧煜轻笑“八弟哪里来的本事，不过皮毛，怎及得上二弟。”

　　语气捉摸不定。
　　他的指节细细摩挲着掌心。

　　“皇上谬赞。”
　　换成其他人早就惶恐的推辞谦逊，可夏楚枫神色淡然，毫不推脱。

　　萧煜的眼色更深了。

　　从案几抬起头，明晃的袍袖似是无意拂过笔砚，浓墨浅浅的沾染在上面。三足铜鼎青烟袅袅，暗香盈袖。
　　那味道竟是与夏楚枫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金底龙靴缓缓踏到他的面前。

　　“睿王战功显赫，阿尔赛公主愿前往天朝和亲，永结邦交之好。”

　　薄唇轻启。
　　竟是他吩咐陈鱼生截下的密件。

　　“二弟一向甚是关心朕立后之事，金戈铁马，为我端睿在战场厮杀多年，诚如可汗信中所说，战功显赫。”蓦地拖重话音“阿尔塞公主虽是草原儿女，但胜在容貌皎好，性格不羁且深明大义，朕经深思熟虑，你二人乃天作之合，遂回了可汗答应和亲这件事。今日宣二弟前来，不知二弟可否满意朕为你安排的这门亲事。”

　　“臣并没有娶妻的打算。”
　　没有预料中的惊慌失措,强有硬的拒绝。

　　淡色薄唇轻勾“难不成二弟是想娶那个养在璃苑的丫鬟？”

　　夏楚枫的神色终于变了变。
　　眸里的颜色也深了。

　　“皇上也甚是关注臣弟私下的生活。”

　　“二弟此言差矣。”萧煜站在他的面前，他也未起身行礼，两人目光遥遥相望，波涛汹涌“八弟此次平定曲州暴乱瘟疫，乃大功一件。巧的是，听他说起你们曾在堰阳城遇见过。”

　　夏楚枫不动声色，银色面具衬得他面无表情。

　　“你猜，他一回来请旨见朕要做什么？”
　　金明珠冠微微摇晃，鼻息间涌的是和案几上燃的同样香味。
　　嘴角，冷厉勾起。

　　一阵讶异的诡谲气氛中。

　　他终于是开了口：
　　“臣弟不知。”

　　“他说，要娶二弟从堰阳城的那个丫鬟为王妃。”

　　夏楚枫眸色冷凝。

　　心中的猜想终于在此刻得到证实。
　　萧煜的神色也终于冷了。

　　“难不成二弟不愿成人之美，还是说——”他微微停顿，语气隐隐有了咬牙切齿的意味“二弟有意迎娶这个小丫鬟为王妃。”

　　他笑意盈眶“既然两边都难以取舍，不如，做朕的皇后可好。”

　　最后一句话，石破天惊。
　　击起千层浪。

　　夏楚枫猛然站起——

　　“你想做什么？!”

　　不是皇上，不是臣弟，不是臣，是你。

　　“终于按捺不住了是吗？”勾起的唇角抿成了直线，萧煜的脸色冷厉的犹如御书房外呼啸而过的寒风“那个阿七究竟是谁？！”

　　奴仆来报，睿王行至堰阳城带了一个青楼丫鬟回到府里，并允许起居在璃苑，教其读书认字。如此悉心百般照料的举动怎是一个堂堂端睿王朝的战神做出来的事情。
　　除非——
　　那丫鬟——

　　“皇上的血祀招魂又是为了谁？”一阵慌乱过后，夏楚枫竟然镇定下来“你胸怀的只是这万里江山，将她一片真心践踏脚下，甚至是——挖了她的心。”

　　萧煜浑身一震。

　　“为了江山背弃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废黜曾经给过的荣耀，让她变成人人不齿的弃后空荡着胸口缺失的心远嫁匈奴的人有什么资格问阿七是谁！”

　　“朕.............”
　　萧煜的声音突然变得无力。
　　这是他此生做的最大一件错事。

　　“血祀招魂？”夏楚枫冷笑“皇上莫不是忘了，当年她是怎样在我的怀里魂飞魄散。”
　　最后一句话说出口的时候，胸口泛着的疼痛翻天覆地。
　　“而你，穿着鲜红的衣裳迎娶另一个女人，一个害她魂飞魄散的女人。”

　　事已至此，他终于不再隐瞒什么。
　　“阿七不是璃凰，你不必对她有过分的心思。”

　　早在他放手之前，就注定此生孤茕。

　　“若不是璃凰，你怎会将她放在身边。” 萧煜已缓过神，明晃的袍子衬得他身子羸弱，气势却是凛冽逼人的霸气“你当真以为我不知你将沈流冰的魂魄囚在地狱淬火里吞食至亲精魄的事情？”

　　夏楚枫看他，漫不经心，唇角勾起。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好一个那又如何！

　　萧煜冷冷的笑，眼底是势在必得的狠意。
　　“一个青楼卑贱的丫鬟如何配的上拥有阿凰一魄三魂，得到了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必须付出代价！”
　　原来他早就查清阿七的身上有璃凰的一魄三魂。

　　“你要做什么？！”
　　夏楚枫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做什么？”萧煜转身踱步到案几边“血祀招魂只是黄泉边上死魂凝结，若招魂的那个人已经投胎或是三魂七魄寄生到别人的身上，那么——”
　　案几上的琉璃灯盏红泪烫在他的掌心。
　　“吞其精魄，分离寄体。”

　　夏楚枫瞳孔的剧烈的收缩。

　　萧煜笑的漫不经心，犹如他刚才的神态，掌心的烛泪被他握紧捏碎“既然没有存在的必要，那么就让她在消失之前为朕做一件好事，也算是她弥补对阿凰的罪孽。”
　　竟是那天夏楚枫对沈流冰说的话。

　　“你到底要做什么！”
　　夏楚枫青筋突起，心里的不安渐渐扩大，手掌紧紧凝起白光。
　　他没想到萧煜将他宣入宫中竟是调虎离山之计。

　　萧煜并不在意他这番无理的举动，许是夙愿竟在无意间完成太过欢欣，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残忍起来“那个丫鬟也许现在已经被沈流冰抓到了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