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早》夜礼服蒙面

51、第 51 章【修】

　　天光微亮的时候，许临生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因为有什么东西一直往他的怀里拱啊拱。
　　他懵懵地睁开眼，看见一只顶着鸟窝的头，瞬间清醒过来。看看周围，这才想起来，昨晚他们俩一起看电影，看到最后都睡着了。
　　许临生看了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沈妈妈大概已经起床在厨房开始准备饭了，而沈爸爸也快要起床了。
　　于是他赶紧推了下久久，毫无反应，再推了下，稳如泰山，再推，她一个翻身抱着被子山无棱天地合了。
　　许临生无奈，只得自己先起床，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开了门。刚迈出去一步，一转头，跟沈爸爸打了个对眼。
　　沈爸爸一脸疑惑地看着他，问：“你怎么从久久的屋里出来了？”
　　空气有瞬间的凝固。
　　许临生轻咳一声，面不改色道：“哦，我想喊久久起床的，结果她根本喊不醒。”
　　沈爸爸顿时恍然，而后一脸的嫌弃：“这孩子，一放假回来就跟进了猪圈一样，吃了睡睡了吃！别管她了，让她睡去吧。”
　　“哦，好的。”许临生淡定地点头，转身进了自己房间，换了身衣服才去洗漱。
　　这天的早饭桌上缺了沈久久，沈爸沈妈许临生三个人沉默着吃饭。原本沈妈妈最喜欢在饭桌上讲话的，也不知道怎么了这天早上很是安静。
　　直到许临生说吃饱了，沈妈妈突然来了一句：“你们做措施了没有？”
　　沈爸爸一口饭喷了出来，咳得惊天动地。沈妈妈忙又是给他倒水又是拍背的，责怪着：“吃个饭都不省心，你这一喷，还让别人怎么吃啊。”
　　许临生忙摆手：“我已经吃饱了。”
　　等沈爸爸这阵子咳过去了，许临生打个招呼就回自己房间了，之前沈妈妈那句惊人壮语就好像被大家给遗忘了。
　　只剩下二老之后，沈爸爸压低声音道：“你这问的些什么啊，他们还是孩子呢。”
　　沈妈妈翻个白眼过去：“久久是从小到大都缺心眼，可临生你也是看着长大的，他一向早熟，你不知道吗？”
　　“那是他懂事，稳重。但是他们不就是从小关系好点嘛，你想太多了吧？”
　　“是你没眼色！情人节的时候久久跟临生出去玩儿了一天，晚上带回店里一束花，你看不见啊？”
　　“哎呀，他们之间送个花也正常啊。”
　　“正常个屁！临生花粉过敏！”
　　“啊？他过敏？我怎么不知道啊？”
　　沈妈妈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叨叨：“你还能知道个什么？临生都在咱们家住了这么多年了，你连他花粉过敏都不知道？那你知道久久不吃煮的鱼吗？”
　　“啊？她不吃煮的鱼？为啥啊？”
　　沈妈妈翻个白眼：“行了行了，怪不得这么明显的事儿你都看不出来，你也是够缺心眼。”
　　沈爸爸伸长了脖子往那俩人的房间看了看，回头鬼鬼祟祟地拉了拉沈妈妈的袖子：“你说，他俩该不会真好上了吧？”
　　“什么叫该不会啊！明显是早就好了呗！”
　　“哦……”沈爸爸有点惆怅，“久久长大了啊，女大不中留啊。”
　　“不错了，我觉得她跟临生谈比跟别人好。临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这孩子脾性也好，对久久也好，人也上进。他家里跟咱们家也熟，婆媳关系也好处，久久跟着他，绝对没有吃亏的时候。”
　　“那倒是，便宜了别家的小子，不如便宜了临生……哎……”沈爸爸摇头叹气。
　　“便宜个头啊！就久久那样，都高攀了！”
　　奈何在天下父亲眼里，他的女儿永远是万紫千红中最美的那一朵花，不论最后被哪个小子摘走了，都是养了多年的好白菜被猪拱了。
　　即使那个人是许临生。

　　等沈久久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扑进厨房里翻了半天，锅碗瓢盆都干干净净的啥也没找到，她纳闷地问正在打扫卫生的沈妈妈：“妈，我早饭呢？”
　　沈妈使劲地拖着地，头都没抬：“都中午了，哪儿来的早饭？”
　　“可是我还没吃早饭啊，等不到中午了，饿死了。”
　　“哦，那家里没有的吃，过点儿就没饭。”
　　久久噘嘴：“切……就不能给我留一份嘛……是不是亲妈啊……”
　　沈妈妈拖把一甩：“不是！找你的亲男朋友给你买去吧！”
　　久久一惊，卡了半天的壳，最后“哦”了一声，磨蹭进了许临生的房间。
　　没过多会儿，两人一起从屋里出来了，许临生跟沈妈妈说：“阿姨，我带久久出去吃点东西了。”
　　沈妈头都没回，摆摆手道：“去吧去吧。”
　　沈久久别别扭扭地小跑着下了楼，许临生倒是跟往常没什么两样。一到外面，就自觉地拉起久久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迎面看见院里熟识的阿姨过来了，也没放手，只笑着打招呼：“王阿姨早。”
　　王阿姨笑呵呵地回：“哟，早，你们出去玩儿啊？”说着，眼睛扫了扫两人牵着的手。
　　久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许临生面不改色。
　　过了会儿，久久支支吾吾道：“哎，爸妈好像知道咱们的事儿了啊。”
　　“恩。”
　　“你就这反应？”
　　“不然呢？”
　　“你就不想想怎么跟他们说？”久久问。
　　“有什么好说的？”许临生反问。
　　久久被噎住，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不对：“那……那就这么不说啊……”
　　“他们又不是瞎的，我们这么明显，哪里还用我们去说什么啊。昨晚在你屋里看电影看睡着了，今天早上在你房间门口跟叔叔撞上了。”
　　“啊？！”久久大惊，“然后呢？”
　　“然后吃饭的时候，阿姨问，咱们俩做措施了没。”
　　沈久久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我我我……你怎么说的？！”
　　临生给她拍了拍背顺气：“我没说什么啊，当时叔叔就跟你一样，被呛住了。所以忙着给他端水呢。”
　　久久郁闷：“又没啥事儿……为什么不解释啊？”
　　临生瞥她一眼：“有什么好解释的，反正阿姨的叮嘱记在心上就是了呗。恩，以后做措施。”
　　沈久久一脚踹过去，红着脸大喊：“许临生你说什么！你这个臭流氓！思想龌龊！”
　　许临生哈哈笑着躲开，指着马路对面的永和豆浆：“好了好了别闹，吃饭了。”

　　就这样，沈久久和许临生谈恋爱这件大事儿，在沈家就这么轻描淡写又有点诡异地被抬到了明面上来。
　　久久跟临生在家里也不再遮遮掩掩的，只是也没什么过分的亲热举动。毕竟二老还在呢，他们都拉不下这个脸面。
　　寒假快结束的时候，许临生先走了，他还得先回一趟自己家呆几天，一个寒假，连年都是在沈家过的，总不好最后都直接从沈家去学校，那置自己亲爹妈于何地呢。
　　沈爸沈妈头一天就准备了好几大包的东西，非让许临生都带上。上火车前，沈爸沈妈拉着许临生絮絮叨叨的，把沈久久这个女朋友都挤到一边儿去了，压根没逮着空说话。
　　眼看火车要开了，见沈久久还可怜巴巴地站在一边儿看着呢，沈妈妈把沈爸爸拉走了，让久久跟临生说几句话。
　　许临生掏啊掏，从包里掏出一大罐子彩虹糖果，递给久久：“想我了就吃一粒，等这罐子糖吃完的时候，就可以见到我了。”
　　久久抹了一把眼泪，疑惑地接过来：“真的？我很能吃的啊……”
　　许临生笑了：“那也别吃太多啊，别晚上吃，会蛀牙。”
　　“哦……”
　　想起了什么，久久赶紧也从包里掏出来一对手机链：“假期里我自己抽空锈的，十字绣手机链，你要挂在手机上，天天都带在身上。”
　　两个手机链，一个正面绣着个卡通女生的笑脸，背面绣着久久的名字；另一个正面绣着个男生的笑脸，背面绣着许临生的名字。
　　许临生掏出来手机，把绣着久久的那个手机链挂在自己手机上，又把绣着自己名字的那个给久久的手机挂上。
　　两只手机放在一起，同款不同色，成对儿的手机链。任谁一看都会觉得这是对情侣的手机。
　　沈久久乐了：“这么一看，我绣得还挺好的。”
　　提示列车即将开车的广播在车站里回响起来。
　　许临生摸摸久久的脑袋：“好了我走了。”
　　久久吸了吸鼻子：“恩。”
　　“别太想我啊。”
　　“恩。”
　　“但是也不能不想我。”
　　“恩。”
　　“好了，小哭猫我走了，别哭啦。”
　　“恩。”
　　许临生迅速低头亲了久久一下，转身跳上了火车。
　　久久追着他的身影一边哭着一边扒窗户找到许临生的座位，站在窗边抱着糖果罐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许临生摆摆手，跟她比嘴型：“快回去吧。”
　　继续无动于衷地哭。
　　车窗上结了一层水汽，久久的脸变得看不清了，许临生把旁边的水汽都擦干净了，又拿手指头在窗子上反着写字。
　　一笔一划，歪歪扭扭丑得很。
　　可久久却一下子笑了。从窗外看，那行字是：“我爱你。”
　　火车终于开了，沈久久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跟许临生摆手。
　　许临生使劲扭头往后看着，直到再也看不见人，才低下头来，抬手揉了揉眼睛。
　　旁边座位上一位长相和气的阿姨递了张纸过来，许临生摆摆手：“不用，谢谢阿姨。”
　　“没事儿，拿着吧，女朋友吧？”
　　许临生不好意思地接过来，攥在手里也没用，红着眼点了点头。
　　“感情很好啊，看小姑娘哭的，你们异地啊？”
　　“恩。”
　　“还上学呢吧？”
　　“对。”
　　阿姨拿了个橘子递给许临生：“吃个橘子吧，甜的。小情侣感情就是好啊，想当年我啊，跟我家那口子也是这样。不过我们比你们更苦，他在大西北当兵呢，我一年都见不到他一回。你们这才上学，有的是时间。”
　　“我以后也会是军人……”
　　阿姨惊讶：“你上的军校啊？”
　　“不是，但是我爸爸是军人。以后毕业了，我想入伍。”
　　“唉哟，那你以后要是从军了，可一定不要去太苦的地方。不然小丫头如果跟着你，可要受罪得很呢。军嫂啊，看着光荣，心里头的苦啊，外人哪里知道。”
　　阿姨絮絮叨叨地念着当初她吃的那些苦头。
　　家人生病，她一个人照顾；生孩子，丈夫不在自己去医院；家里里里外外老老小小，出了任何事都是她一个人顶着……
　　末了，阿姨叹了口气：“我们这代人啊，都讲究个从一而终。就是这样我也无数回地想，跟他真是过不下去了。这个苦啊，不仅是生活苦，心里也苦得很。”
　　“那您怎么就跟叔叔又过下去了呢？没想过再找一个？”
　　阿姨笑着摇摇头：“都这么些年过来了，再苦也习惯了。而且孩子都有了，我离婚了再找一个，孩子怎么办啊？做妈妈的，除了自己，还得为孩子着想不是？再说了，他对我也不差。每年探亲假回来的时候，他都把家里所有的活儿都包了。说我辛苦了，让我休息休息。”说到这里，阿姨的脸上露出少女般羞涩又甜蜜的笑容，“这么多年，也就习惯了。其实他们也苦得很。大西北戈壁滩荒无人烟的，他们一呆就好几年。”
　　末了，阿姨总结道：“嫁个军人啊，就得做好权当是守寡的准备。他这辈子是奉献给国家了，我这辈子也跟着他奉献了。所以啊，小伙子你可一定得对你媳妇好点。你们累，苦，她们也不容易啊。”
　　许临生默默地低下头，没再说话。只死死地攥着手机，一行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半晌没发出去。
　　倒是久久的信息先过来了：“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对不起。”
　　“啊？怎么了？”
　　“没，就是想你了。”
　　许临生转头看着窗外的风景，眼圈又渐渐红了。
　　他曾经很坚定地相信，沈久久一定是懂他的。即便他到现在也没有跟她说过他想从军这件事，可是他就是觉得，她一定会支持他。
　　她从小到大就是很善解人意的，又善良又傻气又正直。她曾经说过，她喜欢有理想和信仰的人，那样的人，自带光芒。
　　可是现在，才仅仅是开学分离而已，就这么难过。看着她站在窗外哭，许临生的心好像被扔进洗衣机里，绞了一轮又一轮。
　　若以后他真的入伍了，久久没有办法随军，怎么办？
　　面对一次次的分离，面对常年的异地，面对生活的琐碎，他该怎么办？久久该怎么办？

　　寒假过去，新学期开始。宿舍里的几个人都纷纷从家里回来了。各自大包小包的，带了一大堆特产。
　　一整个星期，宿舍里四个人都没出息地懒得出门吃饭，所有用餐都在宿舍里吃特产了，也算是省了一笔伙食费。
　　许临生给沈久久的那罐子糖被她一个星期内就消灭光了。她打电话给许临生：“我糖吃完了，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许临生无奈：“那么一大罐子呢，你每天吃多少啊？”
　　“不管，你说了吃完了就会见到你的。”
　　“那要不然，你再叠纸鹤吧。等那个罐子都放满纸鹤的时候，就见到我了。”
　　久久怀疑：“要是那时候还是见不到怎么办？”
　　“一定会见到的。”
　　于是沈久久在课余饭后又多了一项新的任务——叠纸鹤。每一张叠纸鹤的纸上，都被她写了一句话。她想，等她叠完了带给许临生，让他一张一张地看。到时候，他一定会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吧？

　　大一下学期，新生的兴奋过去了，所有事情都步入正轨，大家的钱财也花得如流水，宿舍里几个姑娘纷纷开始琢磨着哪里搞钱。
　　学习最好的杨帆在校办找了个坐办公室的兼职，帮老师整理东西，按小时拿钱。
　　周妍做了家教，教一个上小学的女孩子英语。
　　苗语在学校周围找了个小超市，做起了收银员。
　　而久久则仗着长得高又是模特协会的，跟着模协的人天天去给各种婚纱店、服装店做模特。
　　赚得最多的是久久，常常兜里光光的也是久久。因为她一拿到钱就请宿舍的人大吃大喝，还在网上买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的给自己，有的给许临生。
　　买着买着，就发现，啊，钱包君饿死了。
　　为了不让自己的女朋友被饿死，许临生每周一固定给久久寄一小箱子在网上买的零食。这不但没有帮助久久省钱，反而更加助长了她大手大脚花钱的气焰。惹得宿舍里仨姑娘很是羡慕。
　　有个男朋友真是好啊，虽然不能在跟前鞍前马后地伺候，可是总能在你弹尽粮绝的时候雪中送炭啊。而且久久平时一些舍不得买的东西，打电话无意中跟许临生说了，过不了多久他就会给寄过来。
　　真是比自动取款机还好使啊！
　　就这么花着花着，久久某一天心血来潮算了一下自己一个月的花费，顿时被吓住了。光是长途电话费，就有四五百，然后每周吃的也都上百，再加上三五不时的各种小玩意儿……
　　她还真是没少花许临生的钱啊！
　　于是打电话的时候，久久就表达了一下自己太能花钱的愧疚，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节省，不再乱花钱了！
　　许临生笑：“没关系啊，反正我每个学期都有特等奖学金。而且我跟着教授做实验打下手也有补贴，我也没什么地方可用的，你缺钱了就告诉我。”
　　久久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并立誓要做一个贤妻良母。
　　一周后，许临生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就听她在电话里哭诉：“临生临生，我鞋子坏了，我想着省着点别买了，就拿502粘一下，结果把我自己手指头粘住了。我现在成了个观音了，怎么办啊……”
　　许临生笑得差点从上铺摔下去。
　　没过几天，沈久久就收到了一双新鞋。
　　她打电话说：“你怎么能给我买鞋子呢！情侣买鞋子好不吉利的，寓意分道扬镳的！”
　　许临生说：“哪儿那么迷信呢，没事儿，穿着吧。”
　　沈久久又喜欢新鞋子，又怕“送鞋子必分手”的诅咒，查到了破咒的方法后，忙不迭地给许临生寄了一枚硬币过去。
　　许临生收到快递的时候哭笑不得，但还是听了她的话，把这枚硬币放进了钱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