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早》夜礼服蒙面

35、第 35 章【修】

　　高一下学期，许临生回B市上学了。
　　开始几天，久久心情大好。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今天啊，十年冤家总算是滚走了，从此以后，再也没人在沈爸沈妈面前给她穿小鞋，没人在家里跟她抢东西，也没人用各种语言羞辱她的智商了！
　　啊，世界多么的美好，人生多么的光明！久久简直有种农奴翻身把歌唱的冲动。
　　然而，过了才不过一星期，久久突然觉得家里有点空。
　　许临生住的房间空了出来，沈爸沈妈没有收拾也没有动，就让屋子那样空着。
　　有时候久久从自己屋出来，会下意识地转头看一下旁边的屋子，总觉得那扇门会突然打开，然后许临生从里面走出来，面无表情地无视她径直从一旁走过，或者一脸鄙夷地说：“哟，蠢货。”
　　可是没有。
　　有时候久久忍不住推开那扇门，里面什么都没有动过，一如他走时的样子。被子叠成方块，桌子上的书磊得整整齐齐，整间屋子干净利落，一如它曾经的主人。不像久久的屋子，什么都乱七八糟，总是在找东西找不到的时候抓狂地到处刨。
　　有时候晚上吃饭摆碗筷的时候，沈妈妈会突然跟久久说：“去喊临生出来吃饭了。”等反应过来许临生已经不在沈家之后，沈妈妈脸上神色便格外地落寞。
　　从小到大久久都不大爱跟父母聊天，许临生虽然也是个话少的，可因为从不会拗脾气，所以比起久久，许临生跟沈妈妈说的话还多些。
　　这十年下来，许临生早就成了沈爸沈妈的半个儿子。
　　偶尔许临生打电话过来，沈爸沈妈就会问长问短地关心，生怕他回家之后不习惯，或者缺着短着什么的。过一段时间就要从店里整一些东西打包给他和久久姐姐分别寄过去。
　　其实，许临生哪里会缺什么呢。他是回了自己的父母家，又不是一个人无依无靠。许家的条件不知比沈家好了多少，沈爸沈妈寄过去的那些东西，又不是买不到。
　　即便这样，沈爸沈妈还是回回都寄，而许临生也从未说过不需要，总是安心地收下，过后再给沈家打个电话，说寄的东西正巧是他想吃的。
　　有时候，沈久久在旁边看着沈妈妈打电话，那已经起皱的面容上露出舒心的笑，也会禁不住想，大概是自己真的从小太凉薄，以至于这些年下来，比起她这个正经的亲生女儿，许临生这个寄居者反倒更像是沈家的小孩。
　　每回许临生来电话，沈妈妈说完之后总会再让久久来讲一会儿。即使久久跟许临生关系并没有多么好，可家长却总觉得同龄的孩子应该有话要说的。
　　第一次通话的时候，沈久久握着电话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那端许临生也不说话。于是，两人沉默了十多分钟。谁都不说话，也谁都不挂电话。
　　最后，还是许临生先开了口。
　　他说：“月考我第一。”
　　“啊？”
　　“我说，我第一。”许临生重复。
　　虽然转了学，课程也有所不同，可是第一宝座许临生仍旧稳稳地坐着。
　　久久翻了个白眼，“哦”了一声。
　　谁知道许临生又问：“你考了第几？”
　　因为寒假里久久吃吃睡睡什么书都没看，所以第一次月考成绩退步了，为这个事还被沈妈妈数落了一顿。再听许临生讲起来这个话题，心里万分不爽，没好气地道：“关你屁事！”
　　许临生也不生气：“恩，估计这回该差至少六个档次了。”
　　“……”
　　“学校里有什么大事儿发生没？”
　　“年级第一转学了。”
　　“除了这个……”
　　“没了。”

　　打那之后，许临生会固定地一周来一个电话。从一开始两人无话可说，到后来沈久久会絮絮叨叨地跟他讲讲学校里的事儿。
　　昔日仇人离开势力范围了，反倒能和睦相处了，不仅能说说闲话，有时候还能发发牢骚了。
　　什么班里的男生越来越不好管了呀，因为太熟都跟她嬉皮笑脸的，自习课纪律维持越来越艰难啊。
　　针对这个问题，许临生给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因为所有的老师都喜欢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教室后门，透过后门的玻璃监视班级里同学的动态。所以同学们早就跟坐在后门旁边的男生商量好了，一旦老师出现，他就咳嗽一声，大家就赶紧藏书的藏书，藏零食的藏零食。
　　而久久则在许临生的指点下，用几块糕点拉拢了该男生。一旦久久管纪律管不太住了，就给该男生使个颜色，他便咳嗽一声，然后这个世界瞬间就清净了。
　　效果绝对立竿见影。
　　鉴于许临生帮她解决了如此头疼的一个问题，沈久久决定以后对许临生再稍微和颜悦色一点。
　　可第二次月考结束后，许临生打电话过来，第一句话就是：“我还是第一。”
　　沈久久立刻就把电话挂了。
　　气愤地回屋看着自己年级第十五名的总成绩排名，久久抑郁非常。
　　翻出来许临生留下的那一堆资料，随便抽了一本就开始在书脚画漫画。人物原型画的就是许临生，许临生撞猪身上啦，许临生表演翻白眼啦，许临生穿比基尼啦，许临生跳草裙舞啦……
　　而她的大作在被禹城浩看到后，很快就传遍了全班。
　　许临生从来没有在书扉页上写名字的习惯，因此，虽然禹城浩看出来里面的字不是沈久久写的，可也猜不到是转学走了的第一名。自然，那个漫画人物也就没人想到是许临生只知道沈久久给他取名叫做“嘘嘘”。
　　转眼一个学期过去了。这一学期，在许临生的电话刺激下，沈久久发奋努力，期末居然考了个年级第一名。自从许临生转学走了，一中的年级第一宝座就经常换人。此次沈久久虽然仅以0.5分的微弱优势夺冠，可也乐坏了。
　　当许临生再次打电话来的时候，她抢先开口：“这次我第一！”
　　许临生“哦”了一声，道：“我甩了第二名三十分。”
　　沈久久又把电话挂了。
　　高一暑假，一中三个重点班的学生都没能放假。三个班级的班主任合租了一个技校的三个教室，给学生们开假期辅导班。
　　江城远经常会在去辅导班的时候多带一瓶冷饮给久久，久久便也会从家里多拿一根雪糕，当做还礼。
　　每天放学的时候，沈久久都会在辅导班门口看见林园。若是看见久久跟江城远一起出来，就脸色很差，若是看见江城远单独出来，就会笑着上前来迎。
　　有一次，久久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说：“你其实不用对我那么如临大敌。”
　　林园咬着嘴唇不说话，只阴沉沉地望着她，久久也就笑笑走了。

　　暑假结束，开学第一天，秦简就跑到二班来找久久。这让久久吃了一惊，因为她们俩虽然算是点头之交的朋友，可秦简一向待人冷淡，并不会像别的女生一样去哪里都喜欢拉朋友陪着。她几乎就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到班里找人这种事情，完全不像是秦简的作风。
　　秦简把一大包东西塞给一脸疑惑的久久，三言两语讲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暑假时秦简出门去南海一个非常偏僻荒凉的小海岛旅游，居然碰见了许临生。知道秦简跟久久认识，临走的时候，许临生就让秦简帮忙给带了礼物。
　　久久抱着包裹回座位上打开。里面有四个袋子，分别写着：叔叔、阿姨、姐姐、久久。
　　沈爸沈妈和久久姐姐的礼物都是一套少数民族特色服装，而唯独沈久久的礼物是两块破石头。
　　气得她差点扔窗外去。
　　最后，还是拿回家，垫了桌子脚。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又要到圣诞节了。
　　圣诞前半个月，一中出了一件大事儿——一班的一个女生自杀了。这个女生谈了个男朋友，中午跟男朋友吃饭的时候被老师撞见，在下午的班会上被老师点名批评了一番。当天晚上，这个女生就跳了学校后面的湖。
　　一周后，男生转学走了。
　　女生的爸妈成天到学校门口哭，一边哭一边烧纸钱。那两个星期恰好都是阴天或者雾天，阴嗖嗖的天气里，纸钱飘扬，哭声凄厉，吓得学生们几乎不敢出校门。
　　久久给许临生打电话说了这个事儿，一边说一边感慨，那个男生真没种，女孩子因为她死了，他倒好，转学后继续过自己的好日子了。
　　许临生沉默了下，说：“可我觉得，是那个女生自私。她死了一了百了，然而被留下来的人，不管是她的父母亲人，还是那个男生，大概都要受一辈子煎熬。”
　　想到成日里在学校门口哭得快瞎掉的女生父母，久久难得地没有跟许临生抬杠。
　　圣诞前夜这天是周五。
　　晚自习的时候，久久正望着窗外发呆，门口突然一阵骚动。前排的同学喊：“班长，有人找！”
　　久久疑惑地出去，门口，许临生穿着黑色的大衣，背着一个单肩包，站在走廊上，望着她笑。
　　沈久久傻掉了。
　　许临生先问:“不认识了么？”
　　久久这才回神，而此时，群众们热烈的八卦声已经是教室门都关不住了。
　　许临生仍旧一脸坦然，沈久久倒是先不好意思了，咳嗽了一下，道:“出去说吧。”
　　两人一起去了操场看台，坐在了西边角落。沈久久突然想起来，去年的圣诞节那天晚上，他们也是坐在这里。那时候，许临生拿着她送他的愿望纸条，问，你喜欢江城远么？
　　想到这里，久久便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即使黑夜掩饰了面上的尴尬，可心里却还是别捏着。
　　偏偏这时候，许临生突然开口:“今年我的生日礼物你还欠着呢。不会还想拿‘愿望纸条’来糊弄我吧？”
　　久久脸上一热，而后却又理直气壮道:“我的生日你不是也没有送我东西吗？”
　　话音才落，许临生就从包里掏出一个包递过来。
　　“什么？”
　　“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一个CD机么？跟我的同一款，不同色。”
　　许临生的CD机是黑色的，久久把机子贴到眼前使劲看:“什么颜色？”
　　“白的，跟你的智商比较搭配。”许临生掏出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照在机子上。
　　虽然又被挖苦了，可这一点都没有影响到久久的好心情。她小心翼翼地捧着机子，摸索着使用方法。
　　许临生熟门熟路地按下播放键，拿起一只耳机自己塞好，又自然地把另外一只塞到久久耳朵里。
　　耳机中传来五月天的《温柔》。
　　不知道不明了不想要为什么我的心
　　明明是想靠近却孤单到黎明
　　不知道不明了不想要为什么我的心
　　那爱情的绮丽总是在孤单里
　　再把我的最好的爱给你

　　久久想，一定是晚上吃毛桃吃多了，不然为什么老觉得心里痒痒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