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早》夜礼服蒙面

19、第 19 章【修】

　　那张巨大的“公告”贴在公告栏的最中间。
　　上面列举了陈念和的种种罪行——包括前两天的聚众跨校斗殴。最后一行几个字格外地大而清晰：记大过处分并劝退。
　　久久呆呆地在那张公告前站了半天，死死盯着“劝退”两个大字。
　　周围人议论纷纷地在说什么，已完全听不见。那一刻，所有的声音都离得很远很远，好像她的世界突然被罩在了一个大气泡里，外面在说什么在做什么，都隔着一层水雾。
　　直到有人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
　　世界骤然回来了。
　　许临生紧锁眉头望着她，递过来一包手帕纸：“你没事儿吧？”
　　久久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哭。她擦了一把眼泪，扭头就跑，却被许临生一把拽住。
　　“你干嘛去？”
　　“我要去找老师，那个男生是我砸的，跟陈念和没有关系。”
　　“他是不是参与了大家？公告里有写因为他打破了人家的头才被劝退吗？没有！写的是他聚众斗殴！你去说了，他也是劝退。”
　　“可是……可是……”
　　“你去跟老师说了，唯一的结果就是你也被记过。”
　　久久蹲下抱膝，头埋在胳膊里，肩膀抽动无声地哭。

　　当民警问她话的时候，她是真的很害怕。怕爸妈知道，怕老师知道，怕同学朋友知道。她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他们，向他们讲述自己闯下的祸。
　　所以，当陈念和主动站出来替她背黑锅的时候，她也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虽然心中也犹豫，也害怕，也内疚不安。可是因为陈念和说，没有什么大事儿，他是惯犯，总是惹事儿，大家都习惯了。她不同，是好学生，就不要被牵连了。不会有大事儿的，顶多他再被骂一顿，挨点板子，就好了。
　　可是如今，“劝退”那两字大字高高地挂在那里，明晃晃地刺痛着她的眼睛。
　　为什么事情变成了这样，故事里的热血少年英雄救美，不都是大团圆结局吗？为什么现实里却是以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惨淡收场。
　　是不是她那时不该给陈念和电话？
　　是不是她后来不该懦弱地逃避责任？
　　时间再重回到之前好不好？
　　如果让她再重来一次……
　　可是，没有如果。

　　那天的英文课新学了一个单词，responsibility，责任。
　　例句：Take responsibility for your life.承担你生命中的责任。
　　英语老师拿陈念和举了例子，说，他就是对自己的人生不负责任，大家要引以为戒。
　　同学们窃窃私语，她回头看着身后那个空空的座位。
　　那个长相英俊性格顽劣的男孩子再也不会坐在这里，一边踹着她的凳子一边讨人嫌地在背后唧唧歪歪，也不会再眨着闪亮的眼睛给她看喜欢的女孩的照片，更不会再帮她收拾班里的混小子了。
　　英语老师说，因为他对自己的人生不负责任。
　　责任，多么沉重的一个词。

　　十三、四岁的年纪，古惑仔是所有少男少女们的集体偶像。为了兄弟，为了热血，奋力一战，多么地英雄潇洒。
　　因为年幼，所以无知，因为无知，所以没有畏惧。
　　责任二字，轻，可以是水上鸿毛；重，却能是压死人的泰山。

　　陈念和的退学在实中很是引起了一阵子波澜，然而没过多久，也就风平浪静了。
　　又有了新的同学坐在了久久身后，久久好似也依然如常地过着平凡的初中生活。她并没有因为陈念和的退学而消沉，反而比从前更加刻苦。期末考试不仅考了班级第一名，更是年级第二名，第一名则是万年不变的许临生。
　　陈念和曾给久久打电话，郑重声明他退学跟久久没有一毛钱关系，让她不要自责。本就是他的事情，是他拖累了久久。且再三表示，离开了实中，去体校读书后，生活过得比之前滋润一万倍，简直是因祸得福。
　　他们仍然是好朋友，虽然不在一个学校了，却还能偶尔打个电话聊聊天。
　　2002年，久久升上了三，一部台湾偶像剧一夜间红遍了大江南北。所有女生都在讨论着：究竟是道明寺更帅还是花泽类更迷人？
　　后来女生们甚至开始在学校里选F4，最受欢迎的一版里，许临生和陈念和都赫然在列。
　　虽然鄙视她们的品味，久久还是不能免俗地也跟着把《流星花园》全套都看完了，还买了一盒《流星花园电视剧原声》的磁带，每天晚上躲在被窝里偷偷用随身听放。
　　久久的随身听是杂货店里20块钱买的劣质货，而许临生早在初一的时候就升级用CD机了。她偷偷翻过他的CD，都是各种重金属摇滚、英文歌，全是些没有听过的名字。而《流星花园》这种流行音乐，绝对不在许临生的喜好范围内。

　　同一年，一个吐字不清的歌手红遍大江南北。周杰伦以火箭般的速度成为新生偶像，久久的随身听里自此常年有了一个的磁带。就连一向不屑于流行音乐的许临生，也成了JAY的铁杆粉丝。
　　在这样的全民热潮中，久久升上了初四。

　　2003年，一场SARS突如奇来，席卷了整个中国。
　　久久的姐姐早在两年前就去读大学了，恰好就在北京。SARS病情最严重的时候，久久爸妈整日地看新闻，家中一片愁云惨雾，久久妈妈担心得失眠。
　　在这样的全国低气压中，中考来了。
　　考试那天，每个考场外都站着个老师专门检测体温。有学生感冒了低烧，被老师拦住，不让进场考试。

　　2003年的夏天，在84消毒水的味道中惶惶然地过去了。
　　一中放榜那天，久久爸爸妈妈起了个大早，没有开店，而是跟着两个孩子去看榜。
　　那张长长的红榜就贴在一中正门口的墙上，烈日下，家长们的人头一个挨着一个。
　　久久爸妈奋力挤进去，没多久，沈妈妈就高兴地大喊：“哎呀找到了！临生是第1名！”
　　久久妈妈的话顿时招来一片羡慕的眼光，许临生站在人群外，笑着对久久妈妈招了招手。
　　没过多久，久久爸爸也高兴地喊：“找到了找到了，久久是第15名！”
　　又引来一片的艳羡。
　　久久挤在人群里，还在找着。
　　沈妈妈喊她：“你还找什么啊，回家了！”
　　久久不应声，擦了擦汗，一个一个地看着，终于看到了那个名字：江城远——第30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