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回·去》络晨

8、家人

　　晚上去了一家法国餐厅。我不知道他在搞什么浪漫，但是他开了一瓶红酒，比较贵的那种，而且我们所坐的位置是所谓的雅座——靠窗台用彩色毛玻璃和里面半隔着的两人座，外面从二楼俯视下去就是新加坡河。老实说我不太喜欢这种，因为觉得有点恶心。平时去普通的地方吃饭，看起来无非是下班后公司同事一起吃饭顺便谈点公事。但是想现在这样的情况，多少看起来有点gay。虽然我们的确就是gay，但是我还是不太喜欢这么张扬地感觉。

　　这一点启华比我大胆，比如说，他就敢在闹市区开车灯红灯的时候吻我。不知道当时旁边车子里的有没有看到我们。但最夸张的一次是他竟然在某个男厕所抱着我就亲，那次我给了他一拳头，后来他学乖了。
　　幸好，在公司他从来不会动手动脚。

　　我才刚开口想问他干嘛要开红酒，他就举起杯子说，“ for us! ”
　　突然来这么一招我又点摸不着头脑。我只能举着杯子也说了 “ for us! ”

　　那一晚我完全没捞着机会问，一直到后来，大概一年后吧，他才告诉我，那天是庆祝他等待了几个月的爱情终于有了结果，庆祝我终于爱上了他。在一年后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真的有流泪的冲动，因为他真的听到了我在他耳边呢喃的那句话。也是那时，我才真正知道，尹启华到底爱了我多久。

　　后来的几个月，我们一直都保持着不太纯洁的恋爱关系。但是我始终还是没有让他来我家。他本来想让我过去他那里住，但是我并不想这么快进入同居模式。曾经和志浩就是同居的太快，虽然一起住了有两年，但是其实早就多多少少出现裂缝。可能像尝试一种新的模式吧，我现在更想尝试一下非同居恋爱。

　　将近年底的时候，公司员工纷纷开始利用假期。尹启华利用自己的地位不太正当地抢到了我和他的假期，抢先了圣诞节前后的十五天。我那跑外务的朋友前几天刚从欧洲奔回来，约我中午去喝了咖啡，得知我的假期日程后感叹我的好命，顺便感叹了一下“你都赶上你们总管的本事了，竟然拿到那么好的假期”，殊不知全是尹启华一人做的好事。
　　我跟他预定回中国去。我先回深圳，他会去东北四天再来深圳。刚好他父母那时候会从美国飞回去探亲，这样回老家看父母两都不耽误。

　　宝安国际机场

　　飞扬一个人来接我的。他怕我见到志浩会勾起伤心事。其实不会，不过我还真得不怎么像见到他。我不会尴尬，飞扬不会在乎，可他估计就会了。志浩可能不知道，我比他所以为的更加了解他。他是个严肃的人，他是个强势的人，他是个强者。但是对于他心里最珍爱的，其实他是手足无措的，是脆弱的。算了，这家伙在这方面其实也不是特别了解他自己。

　　还是飞扬式的微笑。

　　自从文杰死了以后，飞扬就成为了我唯一的家人。当年我从新加坡跑回中国，被父母在一次赶出来，降落在芝加哥的第一天清晨就遇见了飞扬。

　　作为一个无性别差的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来说，我看到飞扬第一眼的感觉绝对是相当震撼的。所谓震撼，就是视觉上的，感官上的，心理上的——以及身理上的。刚过18岁的我，青春期里所梦想的人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长发过肩，清冷的眼眉，修长的身材，穿着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白衬衫，挂在他精瘦的身子上，手臂上挂着外套，脚踏着一条深色的绒布裤子，剪裁合体。当初到美国的时候刚过冬天，伊利诺斯州的气候较为寒冷，芝加哥雪天刚过去不久，植物的绿色新芽还没有完全萌发出来。而飞扬就这么站在飞机场门外的人行道上，纯黑色的长发随着风飘动着。很美。样子很笃定，沉静。但那时的飞扬脸上，没有挂着我现在熟悉的笑容。后来没说起来这段经历，飞扬说，其实他只是在等朋友来接他，然后就看到穿呢子大衣的傻小子定着他看，眼神色迷迷的。我笑着想，如果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那么我们将会是最好的情人。

　　如今飞扬的头发只过耳根，长发早在几年前就剪去。
　　阿，这么说来我们也认识快十年了。
　　“飞扬——————”我扑过去。
　　飞扬拥抱我，拍拍我的背说，你舍得回来了。
　　我说，我舍不得你，我想你。

　　走出宝安机场的大门，穿着polo短袖衫的我打了个激灵，有点儿冷。
　　飞扬体贴地拿出一件外套，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不会适应温度。
　　我笑笑，说我有了你，就不用担心了。
　　飞扬用外套裹紧我，说这两天降温下雨的，别感冒了。
　　我拖着行李箱子，心里一阵熟悉的感动。
　　飞扬阿飞扬。

　　飞扬让我住在他原来住的地方。不出我所料，志浩那家伙现在拐了飞扬跟他同居，飞扬的屋子暂时空了，也还没出租。飞扬说，不想我回家的时候住酒店，这样不好。连这点都为我想到了，不愧是我的飞扬。我问飞扬介不介意启华住过来几天，飞扬说没关系，既然是你的朋友那就是自家人。
　　对阿，启华是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