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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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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虽倒了大霉,却便宜了老爹。
别看他整日喜好吹嘘自己医术了得,在洛晏城的行情却不见得有多好。
时运差的时候,连接生隔壁小牛犊的活技也不嫌弃。此次刀伤,多少证明了他好歹有一些手艺。后期我的伤口愈合之快,连陵王府里那些自持清高的医大夫,这段时日都爱来寻他聊上几个时辰。
老爹得意之余,对我下手也越发凶狠了起来。
自然,那位顶顶金贵的陵公子,功劳是大大不可没。
陵王府俨然成了我的私人小厨房,两朝皇帝打赏的珍品药材,都让他源源不断地给送了过来,着实让旁人感动不以。卫老妈每日在我面前念叨这些的时候,直叹天下怎会有陵公子这般人才。那种抱憾不已的势头,大有恨不得将自己儿子重新生过一回才甘心,且最好还能长成陵公子这般讨喜模样。
床榻缠绵了数月后,也算等来了两个好消息。
一来,在老爹的同意下终于可以出门了。另一个好消息则是,老天总算开眼,方芷澜昨日已经抵达都城歇在了别院。卫子玄到底舍不得放她一个人在洛晏城呆着,之前推三阻四,不过都是以退为进的手段,不想担上薄情负义的名声罢了。
私以为,他大可不必如此。
累得众人在一旁乱猜疑不说,害得这方芷澜人一回府,便不忘赶紧来我跟前讨要说法。
倒真是,极会挑时候。
卫子玄前脚刚出了门,她已经端端坐在了我的塌前。
泪眼盈盈一脸苍白娇弱的脸色,着实让我这个名副其实的病号羞愧了半天。怪便怪老爹,今日也不知道下了什么方子,喝下去只能毫无力气地躺在床上,脸色却真真赛过春日枝头上的桃花。
现如今,却只能这么干巴巴地躺着,谈起话来真真大大丢了气势。
“为什么一定要他呢?你说过会成全我们的……九姎,那些话你忘了么?”
她多久没有这么喊我的的名字,我都已经不记得了。
这么长的时日里,大家住在同一处,可平日连碰面的机会都少的可怜。即便是见着了,她的脸也总是埋在卫子玄的胸口,叫人看不清楚神情。
是的,我曾经分明说过这样的话,
可那时是什么时候?
那时,我还将她当作是自己最最好的姐妹。
有什么掏心窝子的话都爱同她说,感情好到连张陶都吃味。总记得,她第一次在我面前提起卫子玄的情景,像是一朵清雨后的杏花,真真粉薄红轻掩敛羞。我那时便想,这样的女子,大约任何一个男子看了,便都会动心吧。
结果,一语成谶。
可到如今,我们两人之间却连叙旧的情分都谈不上。
屋子里很静,燃香袅袅。
方芷澜顿了顿,似乎斟酌了片刻。
她缓缓地转过身,状似关怀般将屋里的门窗统统合了起来,侧着身子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才慢慢地朝着我走了过来。
几乎毫不意外地,一丝讥笑立即从她的嘴角浮现出来。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安排好了人,然后,自己跑去替他挨那把刀子?”
她一步一步地逼近我,方才凄迷绝美、楚楚可怜的脸上此刻挂满了刻薄的鄙夷,“九姎……你以为你耍了这些手段,他就会喜欢你么?”
她笑了笑。
俯下身贴着我的耳边,细声细气地低语:“只要有我在,你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这才是我熟悉的方芷澜。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张陶私下也不知教训我了多少次,自己却半分长进都没有。
分明知道她原本便是这般面目的,却依旧像个傻瓜般楞在那里,半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刚嫁入卫府的那会,初初在院子见到她,简直是惊喜万分。
开开心心地迎了上去,那时,全然不知道她便是卫子玄口中的心爱之人,还满以为彼时不过是卫府的访客。也是如同现在这般,看着她亭亭玉立地站在园里花架下,用精美的帕子掩着嘴,细声细语说着那些让我如坠万丈深渊的话语。
“九姎,那张陶不聪明,你也不过是个傻子罢了。”
“……要不是为了接近卫子玄,我怎么同你们交好?
“以为换了个身份,便能得到他么?”
“敢么,和我下个赌注?……”
还记得,那时我迟疑地靠近她,努力伸出手。
尽管,已经暗里狠狠地掐了自己无数回,却依然觉得,这不过是一个可笑的梦境罢,只消碰一碰便会醒过来。
可那方芷澜,却突然掩去了所有的得色。
只是步步后退,一脸惊恐万分地看着我:“九姎妹妹,你,别过来……别伤害我,我同卫郞是真心要一起的。”
接着,卫子玄不知怎地,从身后黑着脸走了过来。
照旧对着我大大咆哮一番,然后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的澜美人扬长而去,只留我独自一人楞在原地发呆。我忘不了她依在他的怀里,不着痕迹地露出那副冷笑。我竟从来也不知道,一直满心以为的那个纯善女子,演技竟如此之好。
“这些年了,你整日装成这副娇弱的样子,究竟是不累么?”
方芷澜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我何必装呢,自己特意喝了些药,身子会变得差些……”
“喜欢一个人,原本,便是要不择手段的。”
张陶得讯匆匆赶来的时候,我正站在院子里,出神地看着一株兰花发呆。
皎皎明月当空,怒放的兰花越发晶莹剔透,香气扑鼻。或许身子刚刚初愈的缘故,端着自己最爱喝的小酒,不过才抿了几口,居然感到了些许薄醉。
这杯小酒,白日威胁了香馠那丫头许久。
她好容易才瞒住老爹,苦着一张小脸给弄来了。之前还埋怨她小家子气的紧,如今这看来,倒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身子了。
“张陶,她白日来过我这里了。”
“……老实同我说,你当真,已经忘了她么?”
张陶迟疑地着着我,几乎是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将自己衣袖轻轻撩起,“九姎,如果可以忘……当初那件事情的,我是断断不会求你。”
曾经深可见骨的刀疤丑陋地蜿蜒在他臂间,张牙舞爪。
我只得默然不语。
“九姎,夜深了……”
“他不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