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非竹马我亦青梅》不苏不浮生

2、二

　　马家大院只是马姥爷自己给起的名字。其实是一栋高档单元楼，用马姥爷的话说：“再往前数个几十年，这就是我爷爷留给我的祖产，方圆几十里都是我老马家的，可惜阿……”
　　一般对话里面出现“可惜”这俩字，那就跟现在的选秀活动评委口中的那个“但是”一样醒耳，之前都是浮云，“但是”之后才是重点。所以别说方圆几十里，方圆几里也不会是马姥爷的地盘。这就要说到四个字，打倒地主。
　　马姥爷不知道怎么鼓捣的，最后在曾经的马家大院如今的单元楼里弄到了一套三室一厅。X市房价一直处于国内高水平，马家大院地段好，要在这买套一室一厅的少说也得百万。想在这买房要不先天资本好，要不后天去抢。马女士从没想过在老秦拍屁股闪人之后她有生之年能住上自己的房子。马姥爷和马姥姥商量之后在房产证上登记的是马爱莲这个名字，回家就把证扔给了马女士。马女士接过房产证时表情比结婚宣誓那会儿更庄严。小马立看到母亲眼睛里忽明忽暗的闪过很多，她不由得也跟着严肃起来。马姥爷哼了一声：“你就是有再多至于，老子今天也一并补给你了！”马女士嗫嚅道：“爸……我不是……”马姥爷挥挥手：“行了，你是我生养的，是我带你走了段弯路，我推卸不了责任。”说完摸摸小马立的脑袋：“小丫头以后能一辈子和和顺顺的，我也就安心了。”马立懵懂的看看姥爷，又看看妈妈潮湿的眼角，懵懂地点点头。她心想老师曾经布置过一道每个学生必经的作文，长大后想做什么。她那时才五岁，最想做的是收银姐姐，别人想跟她说话还得给钱。可是老师说她的想法是错误的，对事情没有深入观察而且这种想法会让以后的人生观形成扭曲。叫她重新写，于是她在问过张平平的志愿是当飞行员之后，就改成了想做空姐。语文老师看看马立的包子脸和五短身材，大笔一挥写下重在理想四字评语。如果现在老师再让她写这个作文，她会说我要做个一辈子和和顺顺的人。虽然她觉得这个听起来没有飞行员空姐鲜亮，可是姥爷喜欢，妈妈也喜欢。
　　长大后，每次她想起这件事，心里总是沉淀很多情绪。关于大人的期许，儿时的想往。

　　因为是新建的单元楼，所以在马立家刚搬去那段时间，楼里陆陆续续都是搬家的，电梯经常被占用。马立家住在二楼，也就不需要电梯。刚好又是暑假，马女士给马立找好学校之后就四处寻找空商铺，准备重操旧业。她出门之后马立就在家看电视，动画片看腻歪了就不想待屋里了，听到楼下总是喧嚣的很，就跑到一楼看热闹。
　　那天刚跑到一楼就看到电梯边上站了个小姑娘，抬着头看电梯上的数字，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在马立的眼里小姑娘的头发很长，黑黑柔柔的，她很想上去摸一把。马女士从马立剪了胎发之后就没给她留过长发，一直是男孩儿一样的短发，有时候剪得太短了头发就跟一堆钢针一样立在头上，马立的发质粗硬，马女士经常说她留了长发也跟块粗布一样，风吹过来也是整块的荡起来，想长发飘飘那起码一根头发得再分成三根。
　　马立往电梯边上挪了几步：“你在看什么？”小姑娘看电梯看的太入神，被貌似突然出现的马立吓了一跳，猛的扭过头小小地退了几步：“看电梯阿，我们家刚搬来，爸爸妈妈送家具上去了，我在这等他们来接我。”
　　小姑娘叫蒋素素，跟马立同年，可是一般人看到她都会微笑地点点头：“素素真是个漂亮的小淑女阿。”再看看马立：“啧，老马家这丫头真的不是男孩儿吗？”
　　就连马立问起蒋素素第一次见她什么感觉，蒋素素都说：“一个鬼鬼祟祟穿着裙子的……男孩儿。”

　　过了大概一个多月，整个单元楼基本上都搬进了住户。这栋楼占了一个社区，区里的主任就决定在周末举行一次聚会，让住户们相互混个脸熟，其实也是为了方便社区安全管理。别的单元楼都是一栋挨着一栋，马家大院这栋却是单单一栋建在这里，周围是宽阔的草皮，一直延伸到建有保安亭的大门口，用马姥爷的话说：“这就是个大院，把这房子一层层拆下来围着放，可不就是个四合院。”
　　聚会的时候大人们分为男女两组，男的喝酒喝茶，女的八卦八卦。筹办人给小孩儿们在草皮中间铺了很大一张布，放了许多零食，任他们在大人的视线内自由活动。马女士正准备把马立牵到小孩儿那堆儿去，马立早已经拉着蒋素素撒丫子冲进去，惊起娃声无数。
　　就在那天，马立认识了很多人，有的就是在那短短的童年时光里一起嬉笑玩闹，长大后又各自天涯，纵使相逢应不识。有的却是相互陪伴着走过很长的岁月，长到这些人的名字成为了她一生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