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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三 章 斗茶 ...


  •   一

      三间茶楼。
      名字一样,都叫:七碗茶。
      天。地。人。品字形鼎立在荒凉道上。
      过了这三间茶楼,就看到了美丽的圣沙洲。
      只有过了茶楼,才进的了圣沙洲。

      “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
      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
      四碗发清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
      五碗肌肤清,六碗通仙灵;
      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玉川子的茶诗,流传了千年,在大漠深处却也难得见到。
      更难得的是茶谱上:绿,白,黄,青,黑,红,六大茶类具全。更细细罗列了茶名:狮峰龙井,雪水云绿,贡眉,君山银针,黄金桂,水金龟,坦洋工夫,菊普……
      八月十五。
      不大的三间茶楼,挤满了几十人。却没有人说话。
      人人都点了茶,却都忘记了去品。眼睛都有意无意的看向三间茶楼中间的空沙地上。上面有一个碑,刻着玉川子的七碗茶诗。
      字很糟糕。简直象第一天写字的人握管,一个“碗”字每次都出格死死的勾住下面的字。
      第一个“碗”字勾住了“喉”;第二个“碗”字如利爪勾破了“闷”字里的心;第三个“碗”字更横扫了“汗”字的腰……简直每个被勾住的字都欲上不能欲下不得,生死两难五魂六魄具灭。几十个人都看的面如枯槁汗流浃背,仿佛勾的是自己,忽然发现自己苦练几十年,都错了。觉来如梦,就算再练一百年还是挡不了那“碗”字随意一勾。
      惨淡的举起面前的茶一仰。
      那茶又哪里真是什么名茶?简直连茶叶都没一瓣,无论是狮峰龙井还是铁罗汉,都一样的是半碗黄沙半是水。茶名只是个看头,大漠里有碗黄沙水喝喝已经很不错了。这黄沙水却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喝。
      武林上的人都知道,西门天涯每隔三年就会在中秋这一天,设立“观茶论道”武林会。谁能破解的了这块七茶碑上的武功,谁就有机会进入天涯城上空的“仙人域”禁地。据说“仙人域”里不但有失传的武林秘籍和无数珍宝,更隐藏着九天九地第一神兵“无兵”的秘密。里面机关重重,诡异深深,据说有缘人还能得到仙人指点仙术。但是破解不了七茶碑的秘密的话,只有向西门天涯终身效忠,为奴为婢,喝下这碗半是黄沙半是水的“醉梦茶”。
      醉梦茶,半是醉,半是梦。黄沙是梦,水买醉,醉死梦生,从此每三年都要来天涯城领解药。过了中秋还没有解药的人,烂醉如泥浑身出蛆癫狂七天而死。如此重的生死赌注,还是有很多轻生死的武林豪杰,冲着宝藏秘籍和仙兵仙术纷至沓来。可惜从来没有人破的了
      七茶碑上的武功秘密。
      有人说,那碑上记载的是一套“生死两难钩”,有人说不是钩而是似钩的刀“七情七茶刀”,更有人说记载的是一套通仙的内功心法。
      ……
      碑下。沙地被烈日烤的冒火。却有个一脸无赖相的十三、四岁的少年,满不在乎的卧在那里闭目养神。
      每有失魂落魄的武林豪客喝了醉梦茶离去,他就立马上去一脸的笑容:“大爷,您走好,下次再来!”这句话,他说了好多好多边了,多到他连其他话该怎么表达都成问题了。他也从来不急着催客人喝茶走人,也不会上去续汤,仿佛他每天最最要紧的事情倒是到碑下躺
      着享受日光浴。
      这么懒的伙计,放着那么多客人不照顾,老板怎么不赶他走?
      天字号的七碗茶楼主人,基本上客人都见不到他人。听说他每天都是半夜来,早上走。说是怕晒太阳。
      地字号的茶楼主人,却不怕晒,怕被风吹。每次来都裹的严实,还要躺在被子里捂着,只露了两只眼睛在外面。眼睛还常常闭着。
      人字号的七碗茶楼主人,喜欢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来的时候身上飘着异香,走的时候身上飘的却又是另一种香味。却是个爱香的丑婆婆。
      茶楼有三间,老板有三个。伙计却只有一个,怎么舍得赶他走啊!而且三个老板都觉得这个伙计是世上最最勤快的好伙计。
      一个人要照顾三家茶楼,还要收钱,常常有几十个客人需要照顾,客人却从来不发牢骚,难道不是世上最最勤快的好伙计吗?

      二

      天字号的茶楼主人很胖,奇怪的是他走路从来不带风。他怕热,都是晚上来,还是不停冒汗。他给伙计取了个名字叫蚂蚁。地字号的茶楼主人脸很长,他总是点一炉香看风向,要是“大漠孤烟直”了,他才放心的到茶楼里来,他给伙计却取了另一个名字:四。因为他
      担心说太多字会带起风吹到自己,而“四”这个字的发音,嘴巴只需要张开一丝缝隙轻轻往外吐一下就可以了。又担心伙计听不到他的话,特意教伙计听音辨声术。人字号的婆婆却话很多,多到只有一句:“四蚂蚁,闻出是什么香了吗?”硬是把伙计的鼻子折腾的狗鼻子似
      的灵。
      此刻三个老板却都不在,伙计依然在那里晒的悠哉悠哉。
      天字号茶楼里,一个魁伟的男子起身,抱拳道:“我们大伙都给西门天涯的人骗了!根本就是故意不让我们进‘仙人域’,他们好冠冕堂皇的独霸至宝。这醉梦茶,那是万万喝不得了!我裘雪痕岂能任人使唤!”说完愤恨的把碗摔向地面。众人都是一阵骚动,心想不如乘此刻赶紧离去,远比受无穷毒害控制的好。便有人跟着站了起来。忽然觉得眼睛一晃,听的一声“噗”,裘雪痕的身子猛的倒地上,颈上的头颅竟然让人拧了去。那碗茶却没有着地,反而滴水不漏的落在那个伙计手上。他脚下踩着的头颅还是咬牙切齿状,正是“猛项羽”裘雪痕!众人心下都是一阵寒,裘雪痕是纵横两湖的第一独行盗。两湖白道和警界几次联合围剿他,都伤不了他,反而连连死伤,一时间“猛项羽”的声名远播江湖。不想今日连看都没看清楚,已经头让一个嬉皮笑脸的小厮拧下了。
      “伙计已经如此身手,大家还是认命了吧。别等到茶楼主人来了,连死都难了。”角落里一直不啃声的老者轻声叹息着。
      “难道世上还有比这个伙计更高的身手?也许他是西门天涯的教主乔装……”边上一个年方二十左右的年轻人看着外面继续在碑下酣睡的伙计,疑惑的壮起胆子轻声的问老者。一时间,三间茶楼更静。大家都是想听老者说下去。
      “嘿嘿,”老者不由的好笑,脸上倒是悲怜的不屑神情,“天涯的教主,谁又见过了??只怕连天涯的人都不知道谁是教主。”众人不由的都发呆了,心想如此的神秘,真是不可思议。那老者却好象知道的很多,又仿佛并不惧怕有伙计在外面听了去,不利于自己。又顾自道:“武林中千百年来最强的门派就是‘轩辕枯冢,南宫帝王,澹台冷月,西门天涯’。四大门派,当初立派的教主却清一色的是刺客出身。身为刺客的领袖,又怎么可能会让人们尽知他的身份呢?”
      “谁都可能是天涯主人,但是谁又真的是了?”老者说到这里,摇头叹息。
      听者却越觉得胆颤,生怕突然身边有人真是天涯主人,自己刚才说话中有冒失的更是冷汗直下。
      “那茶楼的主人又是谁?怎么太阳快落山了都没出现?”那个好事的少年忍不住继续问道。
      “天涯主人座下有十大宗王。按佛教流派各占一宗。这茶楼的主人叫‘天茶主人,地茶主人,人茶主人’,是十宗之一净土宗宗王无惠法王麾下的使者。”
      老者说到这,似乎闻到了什么,忽然不耐烦起来。顾自转到茶楼柜台后,紧张不安的嗅了嗅,抖抖嗦嗦的拿出一幅画,匍匐在地上,出神的在一幅未完成的山水画上画了起来。一拿画笔,就不抖嗦了,大觉畅快,眉飞色舞,肥胖的出奇的身体躬着,众人又是好奇又是觉得好笑。想要上去一看究竟,却怎么也做不到。
      肥胖老者的身体带着画一会飞到柜子上画几笔,一会又贴到茶楼楼顶倒悬着画,接着踩在众人的头顶上靠着别人背脊画……见他象皮球似的飞来飞去,却无可奈何,想出言骂却又不敢。再仔细一看,却哪里是老者,戴着的头发套早飞掉了,光突突的肥脑上明可鉴人,不是和尚却又是什么!更古怪的是他身上却穿红戴绿,尽是极艳丽的女人衣裳——猛的有人醒悟了大叫道:“是……是春空和尚!”
      谁都知道,春空和尚最喜欢念欧阳修的词。每次念完,他总说春去楼空,一了百了,非要满楼和他喝酒说话的人死。杀完了,他又忽然大发慈悲,哭哭啼啼扭扭捏捏又做难为情状,深情的为尸体超度三天三夜。
      完了。在场的几十个武林豪客心下都是暗悔:还不如喝了醉梦茶早点离去,也还有三年活命。这会就是跪下也晚了。于是都紧张的拔刀的拔刀,出剑的按剑,盯着春空和尚。这会,人人都屏着呼吸,生死悬于一发,不敢稍动出错。

      三

      静静的。月亮升起。
      忽然有个声音很放肆的哭嚎,嚎的伤心程度简直比杀猪还惨,从柜台下钻了出来。等他站全了,又高大又肥胖,都难以置信他是怎么从那么小的柜台里爬出来的!和春空和尚一比,简直象一对弥勒佛。耳听的他嚎道:“你个遭瘟的秃驴,把我的山水画糟蹋光了!我和你拼了!”眼见他嚎的悲惨骂的凶狠,脸上却始终都是笑嘻嘻的,不在场的人还以为不是同一个人。
      春空和尚却似乎更生气,嗲声嗲气的说:“天茶主人专攻山水,地茶主人专攻人物。而人茶主人偏爱花鸟。你不会画山水偏要画山水,简直越画越糟糕!前年你的画我改三笔还能看的过,现在你的画真是岂有此理!害我改到现在都没有改好!真真是气煞人也!”
      众人一听,具是心中一凉,难道这人就是天茶主人?
      天茶主人听春空和尚这么一说,居然开始倍加关心起来:“改的那么辛苦,就不要改了嘛!说不定我本来画的很好,你非要改的合你的意,结果……”
      “放屁,简直放大漠无烟屁!你画的山简直就象老太婆的肚皮,皱巴巴的……”春空和尚一听天茶说他乱改急了,高声的骂道。
      “谁啊,又在背后那么缺德,诅咒起我这老太婆来了?”春空的话语被一个突然飘到眼前的丑婆婆不满的声音打断了。众人具是闻到一股奇香,很是好闻,却又不知道从何处而来。
      丑婆婆面无表情的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人,“都留下来等着吃月饼呢,还是打算听春空和尚念经啊?”众人早给她的目光刺的坐立不安,猛听的似乎有意放众人去,都是如同囚犯遇大赦,忙蜂拥出茶楼,欲往大漠连滚带爬的逃去。忽然去路给四蚂蚁拦住,冷着声道:“主人没说要放你们,都给我在碑下跪着去。”一群平时自命不凡的武林豪客,这会却只有俯首贴耳,不敢反抗都规规矩矩的去七茶碑下跪着。
      春空和尚却又好象很怕面前的丑婆婆,讪讪的说:“我不是说你。我是说,……”
      “那你就是说我了?”天茶突然跳了起来。本来就老高的身材一跳,居然把茶楼顶穿了一个窟窿,落地却没有声音。奇怪的是背后忽然多了一个裹着被子的长脸人,在那里迷糊的说:“四”。于是四蚂蚁马上伺候他在靠椅上裹的严实的躺下,又拿出一张人物画展开给长脸人看。
      “很好,难得这么给我春空和尚面子。三茶主人都来了。”春空和尚这会更不急了,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大爷,您的茶。”四蚂蚁轻轻的滑到春空面前,一碗茶平平的飞到春空的桌子上。
      “茶凉了。”春空伸伸懒腰,随手一拂,那碗茶猛的倒过来,连汤带碗向四蚂蚁头上扣去。那去势疾如奔马,听的风声猛响。四蚂蚁刚伸手,碗已将碰到鼻子,看来晚了。
      “你个秃驴,画画你不行,喝茶更不懂。真是白活了人间一回。”天茶主人笑咪咪的骂道。立地轻轻一转身,斜斜往后一探,姿态美的象贵妃回眸,衣袖拂过,那碗又放正了。又是一转身抬手往后一指,“苏秦背剑”,那汤水如流倒回碗中。那碗茶就在空中平平的浮着。天茶主人和春空脸上轻松,心下都全力以赴。眼见成了僵局,两人内力武功原是不相上下。
      “‘石径无行迹,空山自煮茶。’我来把茶汤热一下,今日非叫你尝尝茶的滋味。”丑婆婆手掌心往下,在碗上空一覆,腾起一朵火花落进碗里,片刻汤水微沸,颜色起初分为七色,沉下后转为淡绿的茶汤色。看的春空和尚脑门出汗,醉梦茶已是喝不得,加了丑婆婆按七茶碑的心得炼制的“七色天香”,那滋味……
      “臭叫化子,糊涂虫,还不现身,等着看我笑话啊?”春空和尚一边催着功力和天茶主人对抗,一边肚子里骂了起来。
      “‘走马西来欲到天,辞家见月两回圆。今夜不知何处宿,平沙万里绝人烟。’”一个声音从大漠传来。
      另一个声音却意兴阑栅的自言自语道:“中秋佳节,良宵易得,知音难求。”二胡的《良宵》曲,被他拉的几不成调。
      春空和尚听了,却心下大喜,来人肯定是自己的老对头不醒书生和飘香乞丐。武林中称三茶和他们三人为“三茶三酒”。他们三人奢酒成性,而三茶主人却喜好茶,爱茶到了不舍得把茶叶拿出来给人喝,哪怕是一星半点都是万万不肯,结果使得三间茶楼只有茶名而无茶实。三茶主人平生滴酒不沾,最是厌恶好酒的人。每见到有饮酒之人,必杀。自言酒色乱性,茶却养生怡道。因此和“三酒”平日里水火不容,今天是三年一度的“观茶论道”武林会,早就料想到“三酒”必定要来闹事,于是三茶主人,破天荒的同时出现了。
      一直闭目酣睡的地茶主人突然左手微抬,一缕轻风飘去,一枚一芽一叶的“旗枪”落入碗中。刚才还淡绿的茶汤越来越浓,到后来成了墨色,接着又消散为光亮的碧绿色。对茶叶一向吝啬的地茶主人哪里真会那么大方丢一枚旗枪,而是“尸茶毒”。据说是地茶主人把茶叶与沙漠干尸上的尸毒相混合,又放在腐尸上于阴湿地府密封进诸多毒虫,三年方取出。平常人粘一滴马上就会肌肤瘙痒腐烂而死。
      如此厉害,春空等人岂会不知。
      “想不到春空和尚,连碗茶都不敢喝。”不醒书生言语中满是讥笑,细细的眼睛笑的很得意。
      “秃驴不敢喝,莫非书生你却又敢喝了不成?”飘香拉着二胡的手停了下来,脏兮兮的衣服下掏出一壶酒顾自喝了起来。春空耳听他们两人不三不四的斗嘴,想开口骂却又担心岔气,又闻的酒香,那是再也挡不了。一碗茶猛的向春空靠的更近了。原来他们三人平时就不和,谁都认为自己才是当世第一酒仙。只有对三茶的立场倒是一致。嘴上尖酸,心下却也关心。眼见得春空危机,同时出掌拍向茶碗。
      三对一,天茶主人神色都变了,哪里抗的住?
      势急,地茶主人哪里还顾得了忌惮风寒,跳了起来,隔着被子就运劲拍向茶碗。丑婆婆更是双掌挥去。一时间,茶碗在六人空中颠簸,片刻后,茶汤静如止水,而六人却在艰难的对峙中。茶楼哪里受的了六人的劲力,猛的肢解,远远的四散飞去,碎片落了一地,六人都是一身尘土。
      碑下跪着的一众豪客脸上都是诧异,看着六人对峙,竟然说不出来是盼着哪边胜的好。四蚂蚁脸上早没了刚才的满不在乎样,这会满心打算着上去,却不知道从谁先下手而踌躇。
      “哎,我本来是想给你们看吴道子的《朝元仙杖图》。这么打下去,只怕碎了。”春空忽然开口叹息道。
      “碎了就碎了。”天茶笑着说。
      “碎不得!碎不得!”地茶主人急了。他就好人物画,吴道子的《朝元仙杖图》只曾经见过摹本,哪里找的到真本。春空和尚的要是真本,那碎了可就千古遗恨,痛不欲生了。
      “宝刀赠英雄,既然你喜欢就送了你。”春空说的很诚恳。
      “嘿嘿,多谢。送就不必,看一眼够了。”地茶哪里会上当,只怕一撤手,自己这边的人就要中了三酒的阴招。暗示四蚂蚁上去春空身上取。
      四蚂蚁机灵的闪到春空背后,探手去抓画轴。空了。猛然间就觉得自己处在六道掌力中间,被压挤的透不过气,嘴巴张的大大的,跌坐到地上,明白自己上当了。原来春空见对方还有个帮手要上来,就故意说了这番话语引四蚂蚁上当,把他带到掌力中间,那是再也动不了了。而这么一动,茶碗居然开始倾斜,只需要再斜一点点,茶汤就要倒进四蚂蚁张开的嘴中去。
      众人都看的呆了。静静的看着危险逼近四蚂蚁那惊恐万分的脸。

      四

      “喂,喂,喂,有没有水喝啊!渴死人了。”止雨风尘仆仆的冲了进来。衣裳褴褛,头发象稻草似的,在沙漠中急跑了一天,西门绿送的骆驼早让那个幼女劫了去。这会见月亮都升起来了,想着西门绿要被火焚祭祀,更是心急如焚,哪里还有心思顾得去想怎么那么多人跪在一块碑下。
      “哇,不会吧。一碗水六个人抢啊。咦,真是茶啊,怎么茶汤颜色碧螺春不象龙井也不象?”刚想伸手去拿,却被地上的四蚂蚁绊了一下。一看四蚂蚁脸上满是惊恐和急切,眼睛不停的打转,象是示意自己帮他拖边上去。再仔细一看,这茶碗微微倾斜着,茶汤一漾一漾正要向他张着的嘴巴滴落。
      “哈哈,真是有趣,有趣极了。难道这碗茶不能喝,有什么古怪?有六个人灌你,你该很高兴才对,怎么看起来很不乐意?算了,不喝就不喝,也不要怕成这样啊。”说完,双手抬起四蚂蚁的肩往后一拖。就这一刻,茶汤开始滴下来了。“哇,那么绿的茶,倒了可惜。”就想去喝,四蚂蚁急切的道:“有毒!”止雨愕然:“怎么会有毒?”四蚂蚁见六人都瞪视着自己,就不敢再明言。止雨见状笑道:“你真是会开玩笑,若非渴的厉害,不喝也罢。”于是上前张嘴喝了下去,但觉清香无比。正在回味无穷的瞬间,猛的觉得自己浑身一轻,心下兀自在想:怎么那么夸张啊,喝碗茶就飞了,难道是仙茶?腾空而起远远的飞落大漠中。
      原来他这么一扰,茶碗一轻,六道力量失了平衡,六人心知要糟猛的回撤不及,外力激扬,都觉心口一重击,倒在地上起不来了。力量的中心却反而一时空了,托的止雨飞了出去。众人见他先是喝了至毒茶汤,接着又受六人内力激扬,心想此人是活不了了。
      哪知他又起来了。众人都是诧异万分,丑婆婆和地茶主人眼见的自己几十年研究出来的奇毒,喝了竟然还有人活着,那心情真是沮丧莫名。
      不料他走了几步就摔倒,一个四仰八叉倒在沙地上,再也没声音了。众人又是可怜他傻西西的白白丢了性命又是暗自庆幸,总算经这么一扰,没有继续对峙下去功力耗尽而死。四蚂蚁更是没想到,横地里出来一个冒失小子救了自己,但眼见的他活不了了,也是心下不忍,想起来爬过去看看,却哪里动的了?六道力量早挤压的他肋骨断裂,连支撑起身子都做不到了。
      一众跪着的武林豪客见六人和伙计都重伤,想乘机上去杀了,然后逃走,从此找个无人处隐姓埋名过一生,总好过此刻生死不能。眼看机会难得,便都起身逼向七人。真到了七人面前,听的丑婆婆“嘿嘿”一声冷笑,又吓的腿直筛糠,弯着身子又要跪下了。
      中有一人高声喊道:“大家上啊,别怕,这六人平素就欺霸武林,我们以往受了他们多少窝囊气!今日杀了他们,算是为武林除害,也出了大家伙心里的一口鸟气!此刻他们连爬都爬不起来,还怕个鸟!”说话的人正是山西第一刀“麒麟刀”的掌门柳如仇,在武林中向来很有威望,今日受到这样的侮辱,早就想奋起反抗了。众人见有人带头,便又鼓起胆子拨了刀剑跟着上去。
      这会,六人都明白,就是手指都抬不起,更别谈什么凝神聚息。不料今日“三茶三酒”两败具灭,也算是自己的报应了。早知如此,何必为了“茶”和“酒”争斗了二十年?
      “吁,真是好茶!‘两腋生风几欲仙’……”一个身影晃悠悠的起了来,正是刚才飞出去的止雨。人人以为他死了,他却以为自己茶醉睡过了头。“都什么时辰了?怎么月亮圆了?完了,完了!睡过头了!不和你们聊了,我要走了。”转头看到茶楼外有马,“喂,这马是谁的啊,能不能借来一用?”目光向众人询问的看去。猛的一呆,看众人正把刀举起来要砍向六人,忙跑上去拦住说:“各位武林好汉,一定身手不错啦,不如帮我个忙,和我一起去天涯城救人怎么样?”
      “嘿嘿,帮忙也可以。不过我们凭什么要帮?何况,你浑身发臭,咦,莫非身体腐烂将要死了?”一个瘦弱的一脸病容中年模样的人,妖里妖气的捏着鼻子调侃止雨。众人都是大笑。刀却也不急着劈下去,都在看中年人怎么戏弄这傻西西的小子。
      “很臭吗?咦,还真是很臭!”止雨又哪里想到这臭和“尸茶毒”有关,只以为是自己奔跑了一天汗臭。于是又自言自语说:“这个样子去见她不好吧?熏都熏坏了美人。还是换上她昨晚给我准备的衣裳吧,好歹要修饰的整齐了去见她才好。”从包裹里拿了衣裳,也不管众人的眼光在看着,就当着大家的面脱光了衣服换了起来。
      “你!你——不要脸。”一脸病容的中年人脸上居然浮起了淡淡的红晕,转过了身子不看。众人却看的目瞪口呆,都觉得这个少年怪异极了。所谓人要衣妆马要鞍,只这么一装饰,便有天壤之别,但见这少年挺拔英俊,乱乱的长发和晒黑的粗劣肌肤反而显得有一股男子的粗豪气息。
      止雨装饰停当,转头看四蚂蚁,见他神色非常的痛楚,“你怎么了?要不我带你一起走,进城找个医生给你看看?”说完就关切的上去打算抱起四蚂蚁。
      “你快快放下他。他肋骨断裂了,哪里经的起马上颠簸?”病容的中年人厉声制止了他,忽又觉得自己表现的太过关切,转又说:“再说这里有那么多人照顾,嘿嘿,你又何必多此一举?”止雨一听,想想也是,便又把四蚂蚁放平在地上。
      “要进天涯城,没有我带路恐怕不行吧。要进城,没有三茶主人的‘天行令’,那是万万进不了的。‘天行令’由三茶主人轮流保管。算来今夜该是人茶主人保管。”又向丑婆婆看了眼,接着说:“婆婆我推算的没错吧?嘿嘿,臭小子你何不问婆婆一借呢?”病容的中年人似乎知道的很多。奇怪的是他怎么那么好心肯卖力指点?不过这个想法只在止雨脑海一闪而已。他也没心思去细想了。
      “香水婆婆,我要进天涯城救个人,借‘天行令’一用好吗?用完了我马上回来还你,……”止雨见自己说了半天,那婆婆还是没回答,就怔在那里。
      “你那香水婆婆,哈哈,既然不说,想来是心下很同意啦,何不怀里找找?”中年人打着哈哈,笑咪咪的说。
      止雨看月亮比适才又移动了几许,心中更是急了,为了西门绿,那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于是从丑婆婆怀里取了令牌,见上面刻着一座美丽的沙漠城池,写着“天涯行来”四个篆体字,想来就是了。正要转身上马,忽然中年人风一样的从身边掠过,手往他手上轻轻一搭,夺了“天行令”上马远去了。
      “你,你,你——喂,你不会吧。好歹也要带了我一起走啊。”原来那人惧怕丑婆婆的“七色天香”,就假止雨的手去取“天行令”。
      “好啊,那你来追上我啊。”声音很是清脆。象是十六七岁的少女。想起来刚才手上这一搭,那手分明是女人的手,而且还很娇嫩。
      “不会吧,那么没道义啊。”止雨呆了一下,又想到没“天行令”就进不了天涯城,赶紧跳上一匹马急急的追了下去。
      两人就这样在大漠中消失的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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